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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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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泫和邹亮在一起两年,到今天是真的要喘不过气了。
其实相爱的两个人不需要是同行,但对彼此生活以及事业上的选择给予尊重是必须的,还要理解和支持。喜欢是什么,就是心里时刻揣着那个人,在意他想着他照顾他,分不开离不得,和他情感同步。
但骆泫和邹亮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
刚开始的时候没这么糟糕,邹亮开朗有活力,骆泫话少,两个人刚好互补。可邹亮的任性和自我逐渐暴\\露,他们已经过了可以因为甜蜜而伪装的阶段,骆泫已经感到不舒服。
邹亮不喜欢骆泫的工作,他从前表现得很感兴趣,那是为了追人。但热情过去,两个人一起生活之后真实的一面呈现出来,到了后来邹亮那些难听的话都是直接说的。
有时候骆泫下了演出回家,非常疲惫,只想和爱人彼此依偎一会儿,但邹亮会皱着眉说“不就是场演出吗糊弄糊弄得了”。
这话实在不妥,可是骆泫很少反驳,他就是这样的人,做什么都留得舒适与余地,从来不会与人针锋相对。同时他也觉得很疲惫,他不是邹亮的父母,没资格也没义务纠正邹亮的价值观。
两个人相处两年多,骆泫已经明白了,邹亮打心里瞧不起学艺术的,觉得那都是混日子玩。
然而他的沉默和容忍只会让邹亮得寸进尺,他甚至拿骆泫平时上班不需要穿西装说事。
“沟通上不及时,这件事我也有责任。”骆泫把这段感情里的事都看清看透了,态度始终很平和,他在临走前说了声“抱歉”。
可邹亮明显不高兴了,他就是不服气,不服气被分手,不服气骆泫不再惯着他,不服气骆泫还有不满意。他坐在那儿瞪着骆泫,能看出愤怒和不甘,但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对骆泫或者这段感情的在意。
他看着骆泫在门口换鞋,忽然抬高声音,问:“是不是因为床上的事?”
骆泫回头,有点不可置信,问:“你说什么?”
“我说是不是床上的事,”邹亮说,“你嫌我不能让你爽呗!”
骆泫穿外套的动作僵着,他说:“和那方面无关。”
邹亮失了风度,说:“无关什么,你就是想找技术更好的!”
骆泫终于沉了脸色,他不是一个会和任何人谈论与性\\爱有关的话题的人,哪怕是自己的伴侣。他和邹亮在一起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分开了更是。
“我们之间无论好坏都和那方面没有关系,”他拧着眉头,认真地说,“邹亮,你不用这么说话。”
“怎么说话?”邹亮脾气早上来了,他说:“为什么不能说?我还没失忆,每次你都不......”
“邹亮。”骆泫打断他,“我不会和你再讨论这个。”
“骆泫,”邹亮烦躁地把双手抱在胸前,“我其实早就想和你分手了。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咱俩结束了,你别后悔。”
很难说他这是真心话还是变相挽留,但不管是哪一种,骆泫也不在乎了。他被戳到了私密的痛处,真的不想再说话了。
于是他沉默地穿好外套,把纸箱抱怀里,然后说:“再见,邹亮。”
他的体面是一直在的,但邹亮不是留一物的人。
“我保证,”邹亮大声说,“你不会找到更好的了,你后悔了可别再来找我。”
挺可笑的事,这人气太盛了,非得在正式分开这天闹不愉快。骆泫在原地愣了一下,轻轻地笑出来,说:“祝你以后都好。”
然后他出去,腾出只手,在离开前为邹亮关好了门。
这天晚上骆泫一个人在家里客厅坐了很久,公寓里就开了盏台灯,他在昏暗里闭着眼,眼前有种模糊的橘光。
从邹亮家带回来的纸箱扔在门厅,骆泫没收拾。
过了半夜的时候有人来电话,骆泫把仰靠在沙发背上的头抬起来,摸到手机接电话。
“哥,”骆铠那边儿背景声音挺杂,他大声问,“你怎么没回我信息呢?”
“哦,不好意思,”骆泫眼前还有点发黑,低着头说,“我没看到。”
骆铠说:“啊?你说啥?”
骆泫把手肘架膝盖上,问:“你在哪儿呢?”
骆铠说:“你等下!”
那边有歌声,骆泫估计这孩子是又到KTV去了。骆铠是他弟弟,今年十九,在本市读大二,将来是肯定要接家里生意的。这小子在富二代的圈子里也是个头目,平时喝酒泡吧除了学习以外一个不少玩,不仅喜欢蹦迪还喜欢蹦极,把不务正业诠释得很生动。
骆泫自己算不算是富二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和骆铠一个爸,不是一个妈。
过了几秒那头儿就清静了,应该是骆铠从包厢里出去了。
“铠铠,”骆泫按着晴明穴,“你在哪儿呢?”
“在唱歌呢,就上次我和你说新开的那家,跟好多同学一起。”骆铠从来不瞒他哥。
他说:“哥你下周来我学校吧?”
“嗯,”骆泫又确认了一次,“你不是说下周期中考?”
“对,下周三就考完了,就两科有考试!”骆铠仔细听着他的声音,后知后觉地问:“哥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他经常半夜给骆泫发信息打电话,但骆泫说:“没有。”
“那就好!”骆铠说,“我听你声音低,还以为你已经睡了呢。”
“没有......下周考试你现在去KTV?”骆泫皱眉,“挂科了还得重修。”
骆铠跟他搅浑水,嘿嘿笑了两声,说:“今天同学过生日嘛,我们都出来庆祝了,明天就学习。”
下周考试现在开始学,也不知道是该说这人太自信还是已经放弃了。而且这小子要是真的会学习才怪,骆泫也就是象征性地说两句,骆铠已经成年了,不再是小孩儿怎么都听话。
“哥,”骆铠问,“你下周几来?”
“周五,”骆泫说,“我下周五休息。”
“行,那我等你。”骆铠说,“你都两个月没来看我了,中秋节也没回家。”
“一直忙演出来着,”骆泫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到时候去哪儿玩都随你。”
“嗯,那你别临时变卦啊。”兄弟俩关系挺近,骆铠跟他哼唧了两声,说,“我攒了好多八卦要跟你说。还有你跟你那个男朋友咋样了,你也和我说说。”
“嗯。”骆泫笑了下,说,“你早点回去,到宿舍了给我发个信息。”
“行,哥,”骆铠大声说,“你也赶紧休息!”
两个人挂电话之后骆泫又坐了会儿,用手掌挡在眼睛前面,另一只手垂在腿边上,等起身去洗澡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
第二天骆泫去剧院的时候一切正常,别管头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心里到底难不难受有多难受,都没人能看出来。这个人脸上是永远带着笑的,甚至不用开口,稍微颔首就让人觉得特别舒服。
他的心是紧闭着的,别人都了解不到。
他这天也没盯排练,一个人到黑匣舞蹈房琢磨新剧目,舞种和大方向都基本确定了。他就坐地上,边热身边把一段音乐反复地听,有情绪了就即兴,不是所有的动作都会用到剧目里,先表达了瞬间的感受再说。
冬天手脚都冷,骆泫他早就不是专业的舞者了,但编舞的时候也要调动全身的肌肉,情绪上来了也很累,好在他喜欢累,这是他留给自己一个人的时间,带着淋漓尽致的故事感,还有一点点莫名的怀念。
音乐就那么放着,他背靠着镜子坐。
周围没有别人,骆泫就不笑了。
这一个多星期骆泫过得和平时没区别,和邹亮分开这件事到底在他心里占了多少没人知道,事实上就没人知道他分手了。他身上那股微凉的仙气太稳了,他不主动说,外人就什么情绪也觉不出来。
周五那天他约好了下午去骆铠学校,所以这天骆铠趁着早上拉了几个哥们儿逛商场,给女朋友买生日礼物。
几个人一直逛到快中午,东西有的没的买了一堆,都是奢侈品。骆铠这人平时胡闹惯了,但对女朋友是真的好,这让他身边的人都挺刮目相看。一伙富二代,大多都是身边人隔几天换一个的。
“咱们铠铠是情圣啊。”说话的这个叫翟奇思,和骆铠小学就认识,妥妥的发小。俩人一路一起胡闹上来,现在同所大学,念工商管理。
翟奇思说:“换了我就直接给钱呗,诶过两天正好双十一,给人把购物车清空得了。”
“一边儿去,少扯淡。”骆铠白他一眼。
“你说话文明点儿行不行。” 翟奇思笑嘻嘻地说,“我这不是也希望我男朋友能对我这么好嘛!”
翟奇思是弯的,而且交过好多个男朋友了,这事儿早不是秘密了。他是精致的那个,大冬天的为了好看就穿了件风衣,留着稍长一点的头发,染成了白金色,确实很漂亮。他们圈子里不止这一个喜欢同性的,新时代年轻人,在这方面很开放。
不过他现在那个男朋友和他之间经济条件不平等,有点包养的意思。
所以其他人笑着寒碜他,说:“对你不好还不踹了?你养着他他还敢给你脸色?花钱找罪受,没看出来你是受\\虐\\狂啊哈哈哈!”
“谁敢给我脸色,我是说刚被我掰弯的直男太不懂浪漫。” 翟奇思什么话都接得住,等对方哈哈哈完了才眨着眼说,“而且他活儿好啊,八块腹肌,胸也大,摸着超舒服,我舍不得嘛!”
“行行你快别贱了,”旁边人受不了地怼他一拳,“把你那骚零的眼光好好地利用起来,帮骆大少挑礼物去!”
“老子是二少,找打是不是。”骆铠骂了声,勾着朋友的肩,紧盯着女装店橱窗一家家选。
翟奇思真看不下去,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直男审美吗?”
骆铠听了竟然没生气,问:“那你说哪个好看?”
“你好太上心,”翟奇思啧声,“这要是哪天你女朋友离开你,你不会为情而死吧。”
“死个屁!能不能想我点儿好!”骆铠抬手要削他。
“如果呢,”别的朋友也好奇,“如果真分手,你接受得了吗?”
骆铠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说:“接受得了。我这人就是受不了背叛,骗来骗去有什么意思,正常分开把话都说清楚了就没事。”
“瞧把你大度的,恋爱脑小铠铠。”翟奇思在前面笑不停。
“你他妈的才小!”骆铠说,“走你的!”
结果才走几步就停了,就站一家西餐厅门口,也不进去。那几个朋友聊着天都差点走过了,紧急掉头回来,围骆铠身边问怎么了。
骆铠也不回答,就一直往里看,半天之后狠狠地“卧槽”了一声。
“看什么?美女还是帅哥?”翟奇思凑过去,说:“才说你是专一情圣,果然,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闭嘴!”骆铠没看他,低声说,“小奇,看那桌!”
餐厅靠角落的地方有张两人桌,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那个男的背对着他们。两个人一看就都打扮过,正在说笑,状态都挺放松的。
“谁啊,”翟奇思说,“看着像相亲局。”
“放屁。”骆铠狠狠地转身,说,“那他妈的是我哥的男朋友。”
骆铠的几个朋友都知道他有个哥哥,艺术家,特温柔,兄弟俩关系很好。骆泫时不时去大学看骆铠,和这些人也打过照面,还请他们一起吃过一顿饭。
别人不了解细节,但翟奇思这个发小是肯定知道的。他虽然也和骆泫很久没见了,但那个时时温和有礼的人让他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印象深刻,家里有钱又没人管的小子在外面浑惯了,面对骆泫的时候却很规矩。
更重要的是,高二那年翟奇思出柜,家里人不理解,朋友又都是直的,很多事只能闷在心里,特别难受。骆铠看他实在快抑郁了,就让他去和骆泫聊。
这一聊就是几个小时,骆铠在旁边陪着。骆泫比他们大了十一岁,但是没有一点儿架子,讲话从来都是那个不急不慢的腔调,把有关性别和性\\向的事情,包括感情和社会问题都讲得很清楚,还分享了一些自己的过去。骆泫给了少年最需要的尊重和理解,还鼓励翟奇思追求真我。
从那时候开始翟奇思就把骆泫当自己亲哥哥,非常感激。
所以他听见骆铠的话之后很激动,一把推开挡着他视线的人,好好地看了看。
其实不是相亲局,因为邹亮明显是和女孩认识的。两个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女生想要补个妆,邹亮给她举着小镜子,女生涂完了唇彩还给他看了看,笑得很大方。
这个举动太暧\\昧了,说这俩不是男女朋友都没人信。
“卧槽!”翟奇思当即变脸色,“这是大哥哥的男朋友?”
“没错,就是他。”骆铠眯眼。
周围的人也都愣了,翟奇思忽然冷笑一声,“说自己喜欢男的,但是顶不住压力了想找女的结婚生孩子,这事儿在我们这圈子里太多了。这种人男的女的一起骗,就欠收拾。”
他冷脸的时候有点阴,说话声音都变了,说完了回头看骆铠,问:“大哥哥是已经和这人分手了吗?”
“没有,”骆铠脸色很沉,“我前几天刚和我哥打了电话,我还提到了他,我哥没说分手。”
在场的都倒吸一口气,“这他妈......这就是出\轨了......吧?”
“臭傻逼,敢背叛大哥哥!”翟奇思抬脚就往里走,“我看他是嫌命长。”
他过前台的时候还要抄花瓶,把服务员吓了一跳,好在被骆铠拦住了。但翟奇思已经翻脸了,一边卷袖子一边说:“铠铠,你清醒一点!现在是大哥哥受委屈了!你平时那么能打架,现在就该第一个冲上去揍死那人!”
他视骆泫为导师兼偶像,对邹亮和女生约会这事完全不能忍受。骆铠其实和他一样愤怒,恶向胆边生。
但他更绝。
“现在动手多没意思,”骆铠恶狠狠地盯着邹亮的背影,说,“咱得让他彻底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