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江行云

3、教训

　　骆泫接到骆铠信息的时候其实还没起床，今天他休假，裹着被子望天花板望到中午。
　　骆铠发了两张照片，角度不怎么好，但很清晰，拍的是邹亮和一个女孩。两张应该是连着拍的，第一张里两个人正低头看同一个手机，到了第二张正好相视一笑。
　　骆铠和邹亮见过几面，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不奇怪。而邹亮这事儿骆泫也不觉得惊讶，邹亮家里有点小资产要继承，给的压力一直很大，希望他能回归主流社会，结婚生子过普通人的生活。
　　骆泫和邹亮好的时候也有过甜蜜和稳定的时候，但邹亮从来没带他见过父母。
　　骆泫稍微把照片放大了一点，坐在邹亮对面的女孩穿着浅色的职业套装，妆容适宜，笑得很甜。抛开性别，她看上去的确是邹亮会喜欢的类型，两个人也的确挨得非常近。
　　骆泫躺回枕头上，抬起手臂挡住了脸。他就这个姿势静止了很久，直到骆铠又来了信息。
　　骆铠：渣男他妈的三心二意！有照片为证！哥，你听我的，和他分手吧！
　　这条消息把骆泫逗笑了一点，想回个语音消息过去说两个人已经分开了，邹亮不算是三心二意。但骆铠又发了一条，骆泫看完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了。
　　骆铠：哥，我替你教训他！
　　这小子从小闯祸到大，高中的时候和学校隔壁街的混混打群架，挂彩了也不敢跟家里说，老师请家长还是骆泫去的。所以骆铠说要去教训，那就不是虚话，这么多年，骆泫太了解了。
　　他把电话拨过去，骆铠没接。
　　这下再没了赖床的欲望，骆泫快速地起床，边洗漱边继续打骆铠的电话，结果一连打了三个都没人接。骆泫发信息说他和邹亮已经分手了让骆铠别乱来，骆铠也不回。
　　骆泫就打给骆铠的室友，结果人家也不知道骆铠在哪儿。
　　“那个，骆哥，你先，你别着急。”室友听骆泫语气不对，又想了想，还真想起点有用的：“骆铠好像是和翟奇思他们出去了，我之前在楼下看见他们车了。”
　　一群富二代，人手一辆跑车，确实让人过目不忘。
　　“我知道了，”骆泫难得快语速，说，“谢谢。”

　　等骆泫联系上翟奇思的时候，骆铠他们已经到了邹亮公司楼下。
　　商场和办公楼就在一个广场上，邹亮是抽午餐的时间和姑娘见的面，下午还得回去工作。骆铠他们从商场里出来的时候人手拎了根棒球棍，进这种大厦都得在一层刷卡，但骆铠和翟奇思家里都有公司在这一片儿，直接走过去，谁也不敢拦他们。
　　邹亮的公司在高层，乘电梯的时候骆铠和其他几个人都绷着脸色，翟奇思在几个人中最瘦弱，但打过的架可能是最多的。他胆子大极了，这会儿非常放松，靠着墙站，还在手机上打了会儿字，脸上一直带着笑的。
　　“行了，别跟你那位聊闲了，”旁边朋友说，“到了啊。”
　　“谁聊闲了。”翟奇思笑嘻嘻地把手机揣回口袋，看了眼骆铠，说，“你们就是一群莽夫。一会儿还是我打头儿啊。”
　　在场的都仗着家里不怕事儿，但他们今天要的是邹亮，不是砸人家公司。他们之所以找到这里，就是要让邹亮在工作单位混不下去，把脸丢光。
　　电梯门开的时候翟奇思把棒球棍扔给旁边人，一个人先过去了。
　　的确是已经做得很成功的投行，到处都是浅色大理石和玻璃会议室，采光好，哪儿哪儿都明亮又大气。翟奇思扫视了一圈，身子一歪就趴到了前台上，撑着手肘，朝前台先露了笑。
　　前台小姑娘一抬头先被这个漂亮小男生晃了眼，惊讶了一下才问：“您好，您那个，您找谁？”
　　一句话里三个“您”，就是被那张好看的小脸儿给迷惑了。骆铠他们躲在拐角那儿看，骂了声骚。
　　“找邹亮，”翟奇思这边儿笑着说，“你就说是他弟弟找。”
　　家人找到工作场合多少还是有点奇怪，但翟奇思说得头头是道，说什么就是掐着邹亮午休结束的时间来的，还说“拜托啦小姐姐”，于是前台同意帮他打个电话进去。翟奇思很配合地点了点头，站一边儿等着去了。
　　还趁前台低头的时候回身冲兄弟们比了个OK。
　　邹亮已经进会议室了，一会儿来听汇报的领导很难缠，参会的都挺紧张的。那位韩姓领导是出了名的冷面严厉，专业厉害，又是公司新加盟的合伙人，也就是邹亮他们的老板，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接到前台电话的时候邹亮也皱了皱眉，他哪儿来的弟弟，他是独生子，今天也没约人。他那个部门做分析多，平时不见客户。
　　他问是不是找错了，但小姑娘说没错，人家小男生把他名字都写出来了。
　　于是邹亮就出去看了一眼，到门口真愣了。他和翟奇思之前没见过面，倒是翟奇思很自来熟地迎了一下，笑着去瞧邹亮。
　　“邹先生，就是这位，”前台小姑娘站旁边说，“您弟弟。”
　　翟奇思以前没见过邹亮，这下好好地看了看。邹亮确实有点范儿，工作场合，穿了身深褐色的西装，个子不矮，脸也不错。
　　邹亮被翟奇思的眼神弄得有点发毛，问：“你找我？”
　　“没错，找的就是你。”这一声特冲，答话的是走进来的骆铠。他从后面上来，站翟奇思旁边，气势立刻就不一样了，后边儿还有三四个小伙子，都染头发戴耳钉，穿得潮，手里都还拎着棍子。这架势明摆着是要约架，前台小姑娘没忍住吸了口气，邹亮也很惊讶，紧接着就认出了骆铠。
　　邹亮清了一下嗓子，说：“是铠铠啊。”
　　前台小声问：“这......真是您弟弟啊？”
　　“谁他妈是他弟弟。”骆铠把棒球棍拎手里，故意拖着脚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目不斜视地盯着邹亮，说，“谁，他妈的，是他弟弟。”
　　“你们......”前台小姑娘给吓着了，但这是她的责任范围，她小声问：“你们到底是？”
　　“我们熟着呢。”另一边的翟奇思直接凑到了邹亮身边，后面有个男生扬手一扔，他把棒球棍接住了，一甩就架到了肩上。
　　他和骆铠从小到大架没少打，配合得太默契了。两个人一边一个夹住了邹亮，抬手搭着邹亮的肩。邹亮想挣，但两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一过来，他气势上就已经输了。
　　“是不是啊？”翟奇思朝着前台那边儿一扬下巴，在邹亮脸边上低声说，“快跟小姐姐说，咱熟不熟？”
　　明明是威胁，看上去还非得哥俩好，这太欺负人了，邹亮气得不行。但这里是公司，旁边有同事看他，邹亮绝对不能跌了份，所以就算是很紧张也还是端着态度的。
　　他扭脸朝前台笑了笑，说：“认识的，咳，认识的。”
　　已经有几个正巧出入的同事停下来，邹亮是真的有点慌，要是闹起来就真的难看了。于是他抬起手握住了骆铠的手臂，说话的时候把声音压得很低。
　　“铠铠，有话咱出去说。”他说，“这样，楼下有咖啡厅，我请你和你朋友喝杯咖啡。”
　　“滚你丫的，”骆铠一甩手臂，“谁他妈要跟你喝咖啡。”
　　那就是没什么和平解决的可能了，其实和打架比起来，邹亮更怕的是他们在公司这里闹。他性\取\向的事儿公司里没人知道，而这几个孩子来势汹汹，一看就是要找茬。
　　所以邹亮还是想往电梯间那里走，拖着说：“咱去大厅说，走......”
　　“走个屁！”骆铠怒喝一声，伸手说：“小奇。”
　　那边儿翟奇思就把手机屏幕怼到了邹亮眼前，上面就是他中午和姑娘吃饭的照片。
　　邹亮后退了一步，来围观的同事已经多了，邹亮窘迫又愤怒，脸都憋红了。但他越是这样担忧畏惧，骆铠他们就越步步紧逼。
　　骆铠一手抓着邹亮，一手拿着棒球棍指向手机，说：“解释。”
　　邹亮用力挣了一下手臂，但被骆铠和翟奇思更用力地钳住了肩膀。
　　“他妈的，还想跑？”骆铠把棍子往地上用力一怼，“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这女的谁啊？”
　　他这句一出，周围的人就都知道这几个小子和邹亮在这儿闹是因为感情上的事了。邹亮恼羞成怒，说：“关你什么事？”
　　“你说关我什么事！”骆铠竖了眉毛，“继续给老子装啊！”
　　邹亮和他们拉扯了好几下，领带都歪了。翟奇思把手机收了，拎起棍子在掌心拍了拍。
　　“是骆泫吧？”邹亮脚下踉跄，“是骆泫让你们过来的？”
　　“放屁！”骆铠一抡胳膊，棍子贴着前台边上的书架过去。他揪住了邹亮的衣领，狠狠地说：“少他妈乱咬人，跟我哥没关系！今天是我问你，你跟那女的怎么回事！”
　　邹亮没有还手之力，背都快贴墙上了。他还是说：“是骆泫......”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大哥哥才没工夫理你呢。”翟奇思像是听不得骆泫的名字，直接打断。他的声音带点懒，可他懂如何侮辱人，从另一边伸手拍了拍邹亮的脸，用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大哥哥脾气好，但我们哥几个不是吃素的。问你什么就说，这会儿害什么羞啊？跟人女孩出去吃饭的时候我看你挺能的啊。没那弯弯肚子就别吃那镰刀头子，长了几个鸡儿啊这么能折腾，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傻逼，你也配？”
　　这话实在难听，邹亮这会儿要是再不反击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一个大男人被几个半大小子欺负了，这件事跟不检点在邹亮那儿重量差不多，他都接受不了。
　　“他妈的。”邹亮从牙缝儿里冒话，冲着翟奇思说，“你别管我长了几个鸡儿，操一个骆泫足够了！”
　　他话音才落，骆铠的拳头就已经过来了，用了实打实的力气，结结实实地敲在邹亮脸上。邹亮里刻头朝下跌撞了几步，要倒，又被翟奇思抓住了。
　　“行，我看懂了，”翟奇思把棒球棍在手里转了个圈，冷笑着说，“你他妈就是活腻了。”
　　然后就一棒子挥出去，正中邹亮大臂侧边。
　　这两下连着，都够厉害，根本没收着力气，邹亮疼得脸瞬间白了。这么打有可能要出事，有公司同事出来想拦，另几个一直没动的男生立刻往前站一排，那边儿翟奇思助兴似的又一棍子，架子上的花瓶唱片书本哗啦啦地砸了一地，就没人敢过去了。
　　富二代组团打架，惹不起，同事们也只能感叹一下邹亮怎么惹上了这样的人。
　　那边儿骆铠揪住了邹亮的衣领，棒球棍举起来，要落下去的时候被一只手抓住了。
　　这只手很好看，手指修长，使了劲儿，所以手背上的青筋爆出来了一些。露出的手腕挺白，上面金属腕表十分霸气，抓过来的这一下就让骆铠的棍子卡在半空，再不能动。
　　骆铠没想到有人会出来，手上压了两下，竟然丝毫没动。局势瞬间变了，原本哄乱的地方也安静下来，而那只手在松开前对着棒球棍推了一把，骆铠没撑住，立刻退后了两步。
　　骆铠和翟奇思对视一眼，都皱了眉。
　　碰上硬茬儿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