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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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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再见
有莘的未来吗?
玳看着夜空,今夜是十三,月亮快圆了,可周围的星子却是在明月之下越发黯淡不明。
第二日清晨,子寒提出了相别。玳并未挽留,却是在他离开后,背着竹篓上了山。此处山林比之当处梼所在的巫山更深。山中有许多珍贵的药草与植被。玳若气闷,便会背上篓进山,采些药草或摘些菌菇回去熬汤喝。
她来此半载,又并不曾走远,所以近一些的山林她已是很熟。可今日进山不久,却觉出来了些许异样。这里……似有打斗的痕迹。而有人,似乎受伤了。玳赶紧顺着血渍一路追过,一直追到了一处山洞。进洞前,她拔出了匕首,然后将包里随身相带的药草点着后扔了进去,直听得里面似有什么倒了,方才壮着胆子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此洞虽狭,却偏深。玳边走边往里看,初时倒还能看清些许,可待转过一个弯,眼前却是突然一黑。心道不好时,一柄利刃已经贴到了她的喉咙:“噤声,饶尔不死!”
竟是:“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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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点起,总算看清了彼此的样貌。骁还是原来那副模样,依旧胡子拉碴的,甚是邋遢。可玳却已然与上次相见时,大不相同了。
骁移开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玳翻白眼给他:“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小姑!骁没有力气与她废话,而玳自然也看到了他的伤处,竟是被一只箭矢直接射穿了左胛。天呐!真是疼也疼死了!
“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回去取东西来。”
急火火的便要奔出去,骁忙咬牙拉住她:“外面有人。”
玳却笑了:“你放心吧,那些人不会伤我。”
骁楞了一下,明白了:“外面那些是莘军,此地怕是我不该来。”
玳没再解释,快步出去了。一会儿,竟是提了一个篮子回来。篮中不只有烛火,更有伤药绑带一概之物。骁知她懂这些,便由她作为,果然这小姑动作利落,没几下便把箭拔出来,伤口也处理好了,甚至还喂了他一丸药,他吃下不过几息便晕晕睡去了。等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是亮了,可洞里的火堆却仍然亮着,甚至架起了一口锅,煮着稚汤。
骁有些皱眉,玳却轻笑:“不怕的,这里我最大。他们便是知道我在这儿藏了个人,也不会有事。饿了吧?汤已经好了,先喝些垫垫肚子。”
骁伤的是左肩,倒不影响他用匙,可这里没桌又没几的,莘玳既端着盌过来,骁也便没有拒绝。让她给他喂了汤后,她又将干饼掰碎了放在汤里,泡得略软,才又喂了他些干的。骁不禁笑:“若让骐知道,可不得了。他惦记你的手艺很久了,偏上次诸多不便,事后还念叨了许久。”
想起骐幼时的馋样,玳也失笑。不过很快她又想起上次去西境时,他们一天一食的事了,面上不免便带了几分沉重。骁看懂了,便道:“如今已经好多了。”
玳讶异,掰掰手指:“这才半年吧,已见成效了吗?”
骁笑着点头:“多亏你的推荐,梼确实有技,我接到他的当月,他便去了那里,一月后便已清出一地,只是我谨慎,只派了一小队人前去。梼倒象是和我生了气,大展拳脚,不出两月又清出了许多地方。我去查验无事后,便在两个月前,带着族人绕道去那里了。”
“那里如何?”
“确实好地方,四面环山,山道狭窗??峭,只要布置得当,便有十万大军也难攻进。可里面却是山泽草地河流样样不缺,陆汤看过,只说此地比原西境更宜养民。”
“这不是很好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骁瞟了一眼一边已经立好的药篓:“还不是为了它。梼清瘴的药里有三四味是买不到的野药,我只要带人出来按他指过的地方寻,不想,这地方竟是不能进人。”最后一句,竟似提点。玳听懂了,捏紧了拳,夏康的眼线竟然已经布到这里来了吗?他倒是好长的手。
不过眼下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的伤得养两日,你且在这里歇着,不会有人来打扰你。至于这些药,我让人去给你割。”
她是有莘的君主,办这些自是小事。而骁的伤在养了四五日后,便也不大妨碍行动了。他要告辞,玳自然也不会拦着。只是才扶他从洞中出来时,却见洞外不知何时,子寒竟是站在了那里。
“君主,臣有事要禀。”
玳想想:“一会儿再说,我先送个人出去。”
子寒冷眼扫看这个男人,牧族的,说不好是哪部的,但年纪不会太大,二十许人。身量健壮,一看便是习武之人。更兼之,这男人的眼睛让他不舒服。只是君主在这里,他倒不好说什么,只在后面跟着。看君主竟是扶着他往外走了一路!
这人受伤不假,但连走路也要女人扶着吗?而君主竟是不避嫌疑,当着众多莘军的面,扶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出山?
“这就是子寒?”
出得山来,骁特意带着玳多行了几步,确定后面的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方才提点:“此人的心思怕是过深。”
玳明白,然:“他是相的关门弟子,极得相与父王信任。”
骁上下扫扫她:“莫不是你打算下降?”
玳没好气地瞪他:“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骁笑:“我大概没想多,他看我的眼神可不大友善。”
玳自然也感觉到了,所以:“你快些走,我缠住他。你的人应该在附近的吧?”
骁点了点头,玳这才松了些心,看他走远后,这才回转。直将子寒从山外领进屋中,才问:“何事?”
子寒垂眸:“臣奉王命,来给君主传讯,鬲王与仍王家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仍王似是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竟约定三月后仍纶便要迎娶鬲姝。介时,君主大许得陪王后一道去往仍都赴喜宴。”
又是仍都!玳实在不喜欢那个地方,只是这样的事,却也没法子推拒,只能应下。
*
子寒传完话便走了,玳初时倒也没觉得什么,依旧做她自己的试炼。只是,到了晚间要休息时,却是突然觉出不对。这不是父王的风格,提前三个月便告知她要去仍都赴喜宴?这信息绝非父王转告,是子寒临时扯出来的。他为何要扯这个谎?难道……
趿鞋下地便冲了出去,连外衣都未披,两个仆妇吓得赶紧跟上,却见君主一路冲进了山下军营之中。
才进营门便听得鞭响,玳心中乱跳,一路顺声冲进了营帐。帐中诸人见君主竟是来了,吓得赶紧伏在地上,抽鞭之人更是吓得发抖。可莘玳眼中能看到的却只有架上已是血肉模糊的骁,还有坐在一旁的洛子寒!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的友人。”
子寒没想到君主居然会找到这里来,更没想到的是君主居然连外袍都未披,穿着寝衣便过来了。如此衣装不整,只为了救这么一个‘友人’吗?心生暗血,可语气却十分恭敬,弯腰施礼:“君主,此人闯入冶山,按莘例,当死。”
居然和她谈莘律?玳眼风瞟到一边带血的皮鞭,伸手拿起,突然反手,一鞭抽在了子寒身上:“违逆君主者,更该死。”
一帐的人已是吓得瑟瑟,子寒咬牙,跪在地上。
他不服,玳知道。但她不需要他的臣服了,摆手:“把人送到我那里去。”
两边诸卫自是不敢违逆,便连紧跟而来的侍妇听闻君主居然要把一个男人带到自己的住处后,也不敢多说半句。毕竟自家主子都跪在地上了,她们还能如何?
而莘玳,看着这帐中种种,冷声:“营卫何在?”
“臣在。”帐外营卫赶紧爬了进来。
便见君主已指向了跪在一旁的子寒:“架车,将此人与他的随从,全部驱出冶山。回宫告诉父王,就说我的,不允许洛子寒再出现在我面前。”
*
营卫自是不敢违逆,虽说子寒大人他也惹不起,可君主他更不起。只得请了子寒大人离开,并一路护送回了莘宫。
莘王听闻此事前因后果,十分讶异,便召来了丛询问:“那是何人?竟让玳如此维护?”
丛大约猜到是谁了,心头乱跳,那家伙不知他是何身份吗?怎么敢去冶山?不过面上却是平静:“回王,那人是一个牧商,君主昔年流落时,遇到此人带着其弟求医,故而相识。此人虽是商旅,倒也有些本事,帮了君主些忙。而君主的性情王上是知晓的,顺着她,才可。”
莘王失笑,确实,玳从小让他养得过骄了,不顺着她是万难吃到好果子的。罢罢,由她去吧。“你去另寻几个听话的仆妇,让营卫给玳带回去。”
语中竟是半点不提子寒大人之事,营卫在樨下听得心颤,回到冶山后,更是不敢再有半分违逆。
至于跟来的两个仆妇,皆是东仪宫旧人,比起之前两个,更懂君主的性情。然,便是如此,当她们看到,君主居然把一个男人几乎剥光,然后亲手照料医伤,却还是心头慌乱。
玳看到了,却不管她们,只吩咐她们处理血衣杂物,至于骁的伤势,她自会照料。
说来还真是丢人!在有扈的地盘上,骁将她护得连丝皮也没破,可在她的地盘上,却让子寒那浑蛋抽得没了一丝好地。
她恨得咬牙切齿,便连上药时也面色狰狞。骁自是看到了,然,在他看来:“你着实不必如此在意。洛子寒做的没错。”
没错?
“他都把你抽成这样了?你说他没错?”
骁却是仍然坚持:“他没错。莘玳,此处本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他作为莘臣,守卫此处,遇闯入者,审讯,有何不对?”
莘冷笑,若子寒审的是别人的什么闯入者,自是没什么不对。可:“我是有莘君主,我扶着你一路出去,便表明了我的态度,他却敢暗中违逆。姬骁,我容不得这样的人。”
骁扯扯嘴角,子寒此举确实大蠢。然:“让你更恨的,怕是其它吧?”
玳冷肃,她确实疑心那点,梼之前为什么能拿到这里的药?便不是他亲自来的,也肯定会是别的人进来取得。而骁所要的那味药,用以驱疫可,用以放疫,更可。思之前寒地的疫症,实在让玳不得不联想太多。所以:“我要换一批人过来。”
骁明白了:“你的用意在这里。莘王便是初时不懂你的意思,大许也很快会明白过来。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子寒这个人便是不反,也会投向别处了。”
玳笑笑,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而转头提起了梼:“他在你们那边过得如何?”
骁知她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便也顺道改了话题:“梼虽是夏人,但他的本事放在那里,又只有他能破得了那烟瘴,还有一身好医术,所以族中之人虽开始对他反感,可后来到了那地知晓了梼的好处,便皆不管了。”顿顿又道:“便象陆汤,他也是夏人,然到了有扈后全心全意为着有扈,族人们自然也会记得他的好。我暗中还安排了一些人跟着梼,名为辅助实则保护,你放心,你既敢把他托付给我,我自然会照顾好他。”
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玳略安慰。然:“你也不要过于宠信他。一来是他到底是夏人,你太喜欢他,别人难免不服。二来,梼那性子其实有些呆气,有些事情他未必想得开。”
玳最后的话说得隐晦,可骁却是笑了:“我还用得着你和我说这些?梼那性子,确实呆气,不过只让他去做破瘴的事终究委屈了你的心意,我离开前已和陆汤商量过了,让他和梼多亲近些。陆汤是善养民的,相信他很快就能察觉到梼的好处。只会让他去做个他喜欢的农夫。”
玳这才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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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的医术是好的,再加上她手上又有良药,骁的伤势恢复得倒是快。其实那天子寒抽得虽狠,却不过是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在这里多躺了半个月,倒是将肩伤养得更好了些。而在这半月中,莘王果然有了动作,虽没有将此地的守卫尽换,却是送来了一名新的营卫。
“臣归伯然,拜见君主。”
归伯然?
玳眯眼:“归氏竟然还有人?”
屋外下跪之人伏地:“臣是归氏七房之后,幼年父母早亡后,便去了别处,故而得存。”
很好!她父王果真手脚利落,她才说不允许洛子寒再出现在他面前,后脚就给她寻出来了一个归氏子弟。是打算补偿她吗?还是补偿归氏?
可如何补偿归氏呢?
“看来,莘王确实动了将你下降的心思。”骁虽在屋中,但也从开着的门缝里瞟到了一两眼。这个新来的归氏样貌俊秀,更胜洛子寒。换个营卫没什么,但拣漂亮的来换,就有意思了。更否论此人还是莘玳母族。
骁可以确定了,莘王确实想动了下降的心思。说来的话:“于君主而言,远嫁联姻其实远不如下降本国来得舒服。尤其象你这样的,下面只有一个庶子,新后又至今无子,照有莘如今的情势看,只要你下降本国,将来可摄国政事二十年。”
二十年?
玳冷笑:“你不了解我父王。”
骁笑笑,没有评价什么,但:“姒康怕不会看到如此局面,你想好如何对付他了?”
玳不喜欢这个话题,所以她直接打岔:“你知道鬲姝与仍纶订亲的事了吧?”
骁点点头:“康的联盟成了。”
他没有再往下说,可玳却觉得更不舒服:“你是不是想说,他的联盟成了,便更有心情来对付我了?”
骁失笑:“这可不是我提的。”
玳看之更气,然,她便是气死也用,所以她才不生气让自己不痛快。
看她烦恼得很,骁也不逗她了。只是在分别前,还是提醒了她一句:“一定要小心安全。我要是虞王,便会在仍宫中开始安排人手,说不定便会得到一些别的消息。他已经先低头了,若是发现康对你更有兴趣,那么……莘玳,你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