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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游戏 ...

  •   “Lucien……Lucien……”

      从伦敦一路往西,几乎一直到英格兰西面的尽头。

      九年之前,英国夏日,普利茅斯海边。

      温颂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在沙滩上远离海浪的地方躺下来晒着太阳。

      在她坐起来,一面将长发挽起,准备去海里游泳的时候,忽而有一个少年朝着她走过来——尽管她身边有四五个少女,她不经意间和他对视过一眼,就完全能够确定他是来找她的。

      “Hello, I'm a marine motorcycle coach. I'm unlucky to have no guest today,I wonder if I can invite you to be my first guest.”

      (你好,我是一名水上摩托教练。我今天不太幸运还没有客人光顾,不知道能不能邀请你成为我的第一个客人。)

      King's English,非富即贵。

      尽管语气听起来很紧张,温颂一眼就看出来,金发的少年根本深谙搭讪之道。

      他看起来是刚刚从海面上走来的,英国的阳光永远不会有灼人的温度,只是在少年人的面颊上跳动着,将水珠镀上了完美的光环,让他看起来俊美地像是一尊雕塑。

      金色头发,欧式的五官和肤色,不像那些来自地中海国家的白种人,他是混血。

      所以后来他们在一起,争吵的时候失去理智,温颂常常口无遮拦地骂他是“杂种”。

      温颂没有回答,眼睛里也没有戒备。

      于是少年微笑着补上了后半句话,“Certainly, It‘s free.”

      (当然,这是免费的。)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水上摩托教练,在她和他的朋友开始起哄之前走到了他身旁。

      他们一起朝着不远处海岸边的摩托走过去,他捡起一旁的两件救生衣递给她一件,在这短暂的间隙里和彼此交谈着。

      “Lucien. ”

      在很长一段时间,或者说直到今日,她一直都只知道他的这个名字。

      她微微偏着头笑着,仿佛热情,“Scarlet.”

      她告诉他她的英文名,他也同样只知道这个。

      多可笑,他们在一起两年多的时间,却连彼此的中文名都不知道。太年轻的时候他们奇异地都不知道怎么去爱,只学会了如何防备。

      大概就是因为这糟糕的,彼此都不真诚的初遇。

      此刻在越集昏暗无人的楼梯间里,温颂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之后微茫的光亮顺着她的指尖滑落下去,像是一道不肯消散的流星。

      “Scarlet?”

      祁照仍旧唤着她的英文名,她在等着他说下去,他却再没有。

      沉闷的空间里重又沉默下去。

      温颂望着他的脸想了想,很快决定扬起右手,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在分开的这几年里,也不知道是他长高了一些,还是她已经不习惯。

      这一个耳光的感觉如此陌生,以至于她恍惚了片刻,无意识地在他面前松着她的手。

      在过往的时候,在Convent Garden的那所公寓里,这无疑会被认为是挑衅。

      “祁照?”

      这个名字在她的红唇边过了一遍,涤上了明明白白的嘲讽,“所以死掉的是Lucien,你是祁照。”

      Lucien是金发,而祁照是黑发。

      “那么祁总裁,为什么莫名其妙被自己的合作方甩了一巴掌,你却没有任何反应?”

      七年之前她回国的时候那么迫切地想要再见他一面,她在机场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在登机之后也迟迟不肯打开飞行模式。

      在空乘一遍又一遍的催促和周围人不解的目光之中她终于收到了他发给她的最后一条消息。

      “Treat me like a dead man.”

      (把我当成一个死人吧。)

      她按下了关机键,也同时宣告着,她有一部分的灵魂死去了。

      祁照在一片黑暗里回过头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重新用他那双忧郁的、厌世的眼睛望着她。

      “七年都过去了。”

      “别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神让我感到恶心。”

      温颂的目光锐利,她心中汹涌的恨意让她没法保持理智。

      “这里不是伦敦大学的课堂,我们也早不是恋人。”

      祁照本质和她是一种人,工作和学习的时候一丝不苟,在生活的时候又放浪形骸,随心所欲。

      所以当她离开普利茅斯的那片海滩,在伦敦大学金融学院的公共课上再遇见他,看着他在台上认真地做成果展示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是见了鬼。

      当然,当他一眼在台下的学生中间扫到她的时候,他大约也以为是见了鬼。

      在那堂公共课结束之后他就再一次找到了故意拖延着没有离开教室的温颂,邀请她晚上一起去酒吧喝一杯,说笑着定下不揭穿彼此真面目的约定。

      祁照对她的热情和对世事的冷漠曾经让她无比着迷,但现在,她只觉得厌恶。

      温颂又抽了一口烟,这口烟对于她而言的意义是让她能够放心地将胸腔里的那口郁气都吐出去。

      她必须比他更清楚地认识到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除了这一点工作上的交集。

      “在我看来,审计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客观。请祁总收起你那些没有用的小花招,你根本就不懂中国的送礼之道。”

      “不过我也从中感受到了祁总裁对于企业发展强烈的意欲,要用这么多爱马仕来收买的话……我会发现其中的问题的。”

      温颂要离开这里,经过他的时候手腕却被轻易而用力地抓住。

      “我不想找借口……”

      “你不用找借口。”

      温颂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说他们在一起的那两年间是爱恨交织,互相亏欠的话,分开的这七年,她对他只有恨。

      分开的时间远比在一起的时候要长,而这些年她在商场上游走,早已经学会了故作轻松。

      “我只希望做完这个项目之后你我之间不要再有任何交集,若只是越集这样的客户,恒诺还是丢得起的。”

      在察觉到她的手腕正从他的手心里流失的时候他再一次用力地抓住了她,这一次是手指,从她柔软的手心向下,能触碰到一小块坚硬的东西,在中指上。

      温颂感受着他的触碰,她知道他发现了,也不惮于在他心上再扎一根刺。

      “‘Scarlet’这个名字,在我的圈子里不说是如雷贯耳,也多多少少有一些知名度。”

      “祁照,祁总裁,你来中国之后,在决定要和恒诺合作之后,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过往恋人的名字,只要他稍稍用心一些,就能够发现这个“Scarlet”和他曾短暂拥有的那一个很多信息都是完全符合的。

      她向来不相信重逢是巧合,今日更像是蓄谋已久。

      “所以你也不会不知道,我已经订婚了吧?”

      温颂和祁照对视着,她察觉到了祁照眼中微微的颤抖,就像是一只初生的蝴蝶第一次扇动着它的翅膀。

      他是第一次听说。

      他根本就没有在找她。

      他在她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放弃了她。

      算她自作多情。

      温颂下了结论,甩开了他的手。

      “Scarlet.”

      尾音再也不是每一次见到她时候明媚的上扬,而像是千疮百孔之后的沉稳,莫名地使得她的心弦一颤。

      “那个人是谁?”

      就算是很短的距离,在这一瞬之间温颂也感觉到了他的不满与暴戾。

      可不满有什么用?

      连温颂自己都不知道她那位所谓的未婚夫是谁,又如何能够告诉他?

      “他在国外,并且这和你无关。”

      这只是她刚才撒的谎,是她向所有觊觎她的男人撒的谎。她已经无比熟练了。

      在祁照注意不到的时候,温颂悄悄地将左手藏到身后,将那枚戒指的戒面藏进了手心里。这戒指有棱有角,刺得她微微疼。

      “如果祁总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办公室去了。贵公司经营多年,账目繁杂,我们需要好好地核对,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漫长。”

      温颂朝着楼梯间的门走去,祁照却仍然不肯放过她。

      他有些用力地将她往回一拽,她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却也倔强地不肯往他怀里倒。

      但这是徒劳的。

      在确定她已经站稳之后他收回了抵着她纤腰的手——这种时候他又要假装绅士,用手背触及她仅以丝绸包裹着的身/体。

      他们分明已经完全探索过彼此的身/体了,在那两年里乐此不疲。他对她而言更是唯一的一个。

      “我会知道那个人是谁的,你也不会成为他的妻子。”

      他们的距离还是很近,他也仍旧没有松开和她交握的手,那枚戒指同样刺在他的手心里,在方才的急切之中好像给他留下一些小伤口。

      温颂手里的那支烟没有燃尽,她冷笑着低下头,将烟头对准了祁照那只手的虎口,毫不犹豫地烫了下去。

      她没有抬头去看祁照的表情,她只是专注着在玩这个残忍的游戏,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或是躲避,好像是完全接受了这场游戏的规则。

      先熄灭的是烟头,新肉和鲜血同烟屑混杂在一起,难闻的味道掺杂在阿蒂仙无花果的香气里,令她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趣。

      “你说过你会永远恨我的。”

      温颂的视线慢慢地上移,直到和祁照交汇。

      他眼中不再有那种游离于世外的冷峻了,他终于松开手,游刃有余地掸去了他伤口上的烟灰。

      “在我看来,这等同于你在告诉我,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我。”

      “我们会再见面的。”

      在温颂推开楼梯间的门的时候,祁照的语气是笃定的。

      她一个人穿过夜晚漫长的走廊,在拐角之前,一侧是越集的办公室,另一侧是可以望见楼外灯红酒绿的落地窗。

      温颂迅速地穿过了长廊,没有留恋任何,却又见到了方才在走廊上寻找祁照,最后为他的助理请走的那个年轻女人。

      她站在一间办公室门口,静静地看着温颂经过,目光之中的感情复杂到远超过初见。

      温颂毫不在意地路过了这个年轻女人,她很确定她之前并没有见过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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