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哗啦”一声,宋清风抖开卷轴,炫耀道:“怎么样?是不是涟弟你心心念念的云起仙尊?”
卷轴中,纪瑾一席天青蓝广袖长袍,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持竹简于胸前,正转头回看,脚下是青苔石阶,远处云雾间松柏苍翠欲滴,此景此人已是夺目,可此画传神之处在于,画中仙回看的正是看画人。
苍琦不觉睁大眼睛,这,这幅······
见堂弟失神,宋清风自觉送礼送到弟弟心上,洋洋得意:“是不是很惊喜?哥哥对你好吧。”
说完将卷轴随意一卷堆在桌上,转身拿过另一个卷轴,神秘兮兮道:“猜猜这个是什么,保准你看了大吃一惊。”
苍琦将眼睛从堆在桌上稍显凌乱的卷轴上移开,看向宋清风手中那个卷轴摇摇头,觉得如此太过冷淡,复又开口问道:“哪位仙尊的画像?”
“哎!”宋清风拿着卷轴指点:“你只仰慕云起仙尊,别的仙门宗主、世家仙师,就算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都不鸟一下。”
我······
我仰慕云起仙尊还不如仰慕我自己呢!
纪瑾活得跟苦行僧一样,有什么好仰慕的!
苍琦心中不屑,他不想承认嫉妒了,想他英俊洒脱,名震万宗,怎就没个人仰慕仰慕,偏纪瑾那冰块还有人喜欢,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如是腹诽着,苍琦转身走向茶桌,端着茶盏,还是有些不甘心,问道:“我,以前,真的,很仰慕云起仙尊?”
话说宋濯涟眼神不如何啊!
万宗门中,青年才俊精英子弟何其多,怎偏偏看中纪瑾这冰块,还是个万年不化的陈年老冰块?
宋清风拿着卷轴坐到另一侧椅子上,趴在桌上小心翼翼问:“什么叫以前?难道涟弟你现在不仰慕云起仙尊了?”
见宋濯涟只喝茶不说话,宋清风趴桌上哀嚎:“别啊,那卷轴可是哥哥我废了老大功夫得来的,你都不喜欢了,哥哥我送这礼物有甚意思。”
苍琦望向手中茶盏,遮掩眼中笑意,轻笑道:“没有不喜欢,只······”
“哦!”宋清风欢呼一声,也不等堂弟话说完,急急道:“喜欢就好,出门前说好给你带心仪的礼物,哥哥也算没食言。”
“呐,我这次出去还发现了一件大事,你见了保准吃惊。”说着将手中卷轴递过来。
苍琦放下茶盏接过,卷轴展开的一瞬,手指好像被烫到陡然一缩,卷轴脱落掉在地上。
见状,宋清风连忙蹲下捡起画轴,见堂弟脸色泛白眼神愣怔,以为吓到了,连忙上前拍背安慰:“涟弟,没事儿,别担心,也只是相像而已。”
此时,苍琦心跳如鼓震,耳际是雷鸣。
他,不是,宋濯涟容貌竟然与前世的他有七分相似,难怪此前照镜子觉得面容陌生又熟悉。
苍琦半响才找回心神,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不确定道:“这,画中是何人?”
宋清风见堂弟回神,展开卷轴提在手中说道:“这是九玄宗先外门大弟子苍琦。”
指着左上角题款:“那店家说是云起仙尊为师弟苍琦所画,你看这题款,我感觉是真迹。”
是真迹,真的不能再真,如假包换的真!
苍琦看着题款心说。
那字迹,那印章,都是他的老熟人。
只是,题得是什么鬼?
“徐行至岚轩,静观风云起。”
万宗门无人不晓苍琦字徐行,纪瑾字云起。
什么鬼?
谁要看他啊?
再说,自己去岚轩也是嗅山风,赏谷景,谁要看他纪云起!
真是自恋!
苍琦摸上茶盏端起,送至嘴边才发觉杯中空空如也,只得又放回桌上续茶水。
宋清风看着画中人还在自顾自说:“坊间都说云起仙尊惊艳卓绝,我观苍琦仙师也不差。”
那是自然!
岂止是不差,我也就只比那冰块卓绝几万倍而已。
苍琦端着茶盏看向画中之人,笑说:“承蒙夸赞!”
“嘻,涟弟,你也就跟人苍琦仙师有几分相似而已,”宋清风嘻嘻一笑,想起堂弟痴迷修行,复又改口:“不过涟弟,你以后肯定是比苍琦仙师还名扬万宗的人。”
见宋清风说话总是一出一变,苍琦心中哀嚎:宋濯涟,你这种人怎么会活到弱冠呢?
自私固执又敏感多疑,一不顺心就发脾气,行事毫无章法,想一出是一出,还时时觉得别人在嘲笑自己又疯又傻,及冠之人,玩笑与真心竟还傻傻分不清。
怪不得小川说话总是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宋清风也是时时察言观色。
“堂兄,我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已是醒悟,咱们亲兄弟说话无需如此。”
“啊?”宋清风诧异,见“宋濯涟”神色认真且眼神清明,鼻头一酸,泪意又涌上眼眶。
将卷轴丢在桌上,用袖子遮脸嗔道:“涟弟以后可别再做危险之事了,万幸这次······”
话至一半忽然“啊”大叫一声转头看向小厮,又回看“宋濯涟”一眼,挠头支吾。
苍琦顺着宋清风动作看到另一位小厮手中的木匣,眉眼含笑:“堂兄还带了什么礼物?”
宋清风不知从何说起。
他此行出去,恰巧碰到九玄宗发放入宗大选灵玉牌,想着涟弟好此道,便领了一枚,可如今涟弟已是醒悟,应该不会再想去九玄宗吧?
得知木匣内是九玄宗的灵玉牌,苍琦来了兴致,起身拿过木匣,打开看到里面熟悉的翡翠玉牌,心绪翻涌。
翡翠玉牌被注入灵力,只要想参加入宗大选的人拿起腰牌,灵识自会辨别所持之人身份,而宗门大选笔录之人会收到消息。
前世,他并没有这个,因为他是农家儿郎,只不过三岁成为孤儿,被云游的宗主夫妇带回九玄宗抚养,说起来,他不应该是九玄宗外门首席大弟子,而是内门嫡传二弟子。
想到前世种种,苍琦微微一笑,掩下眼眶湿意俯身拱手道谢:“弟弟谢堂兄挂念。”
宋清风连忙扶起堂弟,打趣:“涟弟快别如此,若让爹知晓你给我行大礼,哥哥就要吃板子喽。”
堂弟是宋家三房当家之人,眼前这座宋府的家主,虽他们两人是平辈,且他还年长几个月,可这大礼,他这当哥哥的还真受不起。
想到此,宋清风觉得臀部不保,连忙起身:“涟弟,你好好休息,哥哥我出去玩几日。”
话还未毕人已跑出房门,余音远远传来。
见两位小厮急急追出去,小川噗嗤一笑:“清风少爷怕大老爷呢!”
苍琦看着桌上卷轴、翡翠玉牌,沉吟一番说道:“小川,五日后给你身契放你归家,不过,三日后的宋家家宴你与我同行。”
小川闻言连忙跪地道谢,听少爷说三日后冠礼作陪之事,只道:“少爷您放心,管家已给主宅送信,说不得大家都知晓您忘记前事,不会怪罪,不过有小的作陪更好,免得错认。”
一连三日,苍琦都在处理家务。
前世,宗主虽时常云游在外,但宗门大事有大师兄执掌,宗中内务琐事交由三师姐,四师兄负责宗门往来弟子招收,内门二师兄、五师弟都闲着,更何况他这外门弟子。
每日只需按律听学,勤于修行,再与外门弟子切磋切磋即可,哪用管这些钱财账簿、奴仆身契之事。
现在重活一世却要打理这些琐事,苍琦苦着脸心中凄凄艾艾,却还是按照管家所言,放归八成奴仆,整理家财账簿。
看着烛火下清隽的容颜,管家心中欣慰,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少爷终于开窍懂事了。
手边厚厚数十本账簿,苍琦有点羡慕宋濯涟,家财万贯都不足以形容,走路上摔一跤都能跌落几块金元宝。
在最后一本账簿上落款,“宋濯涟”三个字,银钩铁画,刚柔并济,书法虽未精进,但也没退步,苍琦沾沾自喜。
管家上前收拾账簿,和蔼道:“少爷早些休息,明日家宴还有得累。”
宋家家宴,是江阳城经商世家宋家的传统,每年除夕中秋家宴是定例,此外,家主会根据时节、家事等酌情定三五次日子临时举办家宴。
这次家宴比较特殊,是为宋濯涟行冠礼,作为小辈,加冠之礼本不该如此兴师动众,可宋濯涟身份特殊,乃三房家主,因此,加冠礼非隆重不可。
宋应钦看着身量挺拔眉眼清正的侄子,内心百感交集,侄子顺利加冠,他没辜负三弟所托,借着侧头看向窗外遮掩泪意,语重心长道:“阿涟,你爹娘最放心不下你,以后不论何事,多想想他们。”
苍琦听宋应钦话中哽咽,心头发堵,今日家宴,他感受到诸多关怀,可这都不应该属于他,他只是个鸠占鹊巢的窃贼。
弯腰躬身,俯首行礼:“大伯放心,我,会的。”
“九玄宗,非去不可吗?”
苍琦沉默无言,仍持行礼之姿。
宋应钦心下无奈,即便大彻大悟,骨子里的本性仍是没变,固守初衷,执于痴念!
看着花圃边垂首侍立之人,皱眉:“带上小川吧!”
见侄子惊诧抬头,宋应钦说起旧事:“小川是你爹娘特意寻得,你自小好修行,咱家经商百年,好武喜文之辈不知几多,唯有你痴迷仙途,幼时有仙师算过,你有早夭之相,小川八字特殊,乃阴阳俱盛之人,仙师言此人于你化劫有益。”
苍琦震惊,他于术法一道已修至绝顶之境,现下虽无灵力,可算字看命之法却是没忘,不论八字还是命格,都未看出宋濯涟是早夭之命,反倒是厚积薄发,后福绵延!
估计宋濯涟爹娘遇到江湖骗子了,再说,往后他以宋濯涟之身行事,必有死劫,却是那修士仙师发现他乃夺舍附身,到时别说宋濯涟回魂复生,就是这具肉身都得灰飞烟灭。
虽不知为何会夺舍附身,无意此举却幸得此身,想来宋濯涟已经魂过奈何,前往新生。
他能做的就是将宋濯涟身后之事安排好,算是借肉身一用的酬金。
苍琦婉拒宋大老爷好意,只身一人前往九玄宗。
站在船尾回望江阳城,宋清风在岸上又蹦又跳,招手呐喊:“记得回家啊!”
他苍琦举起手中佩剑,向岸上会心一笑。
就此别过,江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