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替身》加九

13、013

　　到沈家小区门前。
　　沈籍下车，走前想起什么，弯下腰笑眯眯地问：“要不要上去坐坐？”

　　徐未闻抓着方向盘：“不必了。”

　　沈籍估计他就是这个答案，丝毫不意外：“那你路上当心，新年快乐。”
　　转身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车门被甩上的声响，回头，看到徐未闻走来。
　　他奇怪地问：“怎么了？”

　　徐未闻：“有点渴。”
　　沈籍：“……”

　　小区旁有便利店，徐未闻正是走向那里。
　　大约五分钟左右，他出来，手里提着两个礼盒，见沈籍呆呆站在那没挪动半寸，眉头缓缓拢到一起。

　　这会儿沈籍回过神来：“走吧。”
　　徐未闻不动：“你不想我上去？”
　　“当然没有！”沈籍觉得耳朵有些发烫，堆出生平最灿烂的笑脸，“非常欢迎！”
　　徐未闻瞄着他笑成一条缝的眼睛，没说什么。

　　沈家住的小区有些年头了，沈籍认识不少人，一路走一路打招呼，徐未闻沉默地走在旁边，始终落后他几步。
　　偶尔有几个看到他的，沈籍就说是朋友，来家里拜年。

　　到门口，沈籍掏出钥匙，说：“我爸妈人都很好，不用拘束。”
　　门锁有些陈旧，钥匙滞涩转动，发出难听的咔擦声。

　　“早说这锁头得换，每次开门跟打雷一样。”棕色木门移开一条缝，门上的年画娃娃笑着朝后跑，“儿子，过几天就把这个锁——咦？”
　　沈元山盯着儿子身后的男人，目露好奇。

　　沈籍：“爸，这是我的朋友，我在楼下碰到，请他上来坐一坐。”
　　说着扭头，冲徐未闻使眼色，“我爸爸，他……”

　　话没说完，沈元山大跨步跳出门，拉住徐未闻的胳膊：“是我家沈籍的朋友啊，快快快，进来坐，哈哈哈哈，哎呦你看你还带什么礼物，太客气啦！”
　　本来在客厅看晚会重播的陈英听到动静也过来了：“怎么回事……这位是？”
　　沈元山热情介绍。

　　徐未闻被迎进门。
　　沈元山乐颠颠地泡茶：“这茶叶是我一个老友送的，说是去自己去山里找人家炒的，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喝起来很醇。”
　　徐未闻：“叔叔不必麻烦了。”
　　“大过年来家里怎么能不喝茶？”陈英在旁说，“你这么早就过来，也是有心了——对了小徐，吃早饭了吗？”

　　被晾在一边的亲儿子沈籍嘴角直抽——小徐……

　　徐未闻：“还没有。”
　　陈英笑着道：“沈籍早上吃了面出去，这会应该也饿了，我给你们煮点吃的，小徐喜欢饺子吗？芹菜猪肉、荠菜猪肉，还有三鲜。”
　　沈籍想到在公寓的事，主动说：“妈，他不喜欢饺……”
　　“什么都可以的。”徐未闻很平静，“麻烦阿姨了。”
　　陈英眉开眼笑：“哎呀不麻烦不麻烦，你坐会儿，很快就好啊。”
　　沈籍：“……”

　　沈家一家三口中午十一点二十高铁去浙江，要留时间收拾整理，还要去火车站，徐未闻吃完饺子就主动告辞了。
　　一家人送他到门口，沈元山和陈英说：“我们去浙江玩几天就回来，到时候让沈籍带你回来吃饭啊。”
　　徐未闻换好鞋走出去，微微一躬身：“谢谢叔叔阿姨，我先走了。”
　　沈籍站在最靠外的位置，准备目送他下楼梯：“慢走啊。”
　　“沈籍。”沈元山嘱咐，“送送小徐。”
　　沈籍指着自己鼻子：“我……”
　　陈英也说：“我和你爸收拾东西，快去。”

　　到底还是一道下楼。
　　想到在家里发生的事，沈籍有些微妙的尴尬，他挠着头，主动解释说：“你是今年第一个来我家‘拜年’的，我爸妈很高兴。“所以稍微热情了点，但徐未闻的性格，注定不喜欢太过热络的氛围。
　　徐未闻偏头，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淡漠：“你们一直住在这里？”
　　沈籍愣了愣，反应过来，点头：“我小学五年级时搬来的，很多年了。”
　　徐未闻：“怎么不搬走？”
　　沈籍：“呃？”
　　“房子太老，不是很方便。”徐未闻环视四下，“以你的赚钱能力，换新房很容易。”

　　换新房的确不算难，事实上，沈籍几年前就买好了新房子，三个月前完成装修，正在散味，沈籍计划劳动节前后搬过去。
　　沈籍谦虚道：“过奖了，糊口而已，和徐总比差远了！”

　　徐未闻：“一个工作室，三年收入……”
　　他报了个数字，“按盈利能力计算，比很多小企业好许多。”

　　这是夸奖，沈籍还是能听得出的。
　　但：“你怎么知道？”
　　他素来信奉“财不外露”，收入、盈利，这些东西虽然算不上多机密，但他一直很注意保护，连方燕和周亮亮也了解不多。

　　徐未闻：“我派人查过。”
　　沈籍蓦地停下脚步，震惊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徐未闻没有隐瞒的意思：“一个月之前。”
　　沈籍眼睛睁大了一点：“你查这个干什么？”
　　徐未闻：“没什么。”
　　沈籍盯着他，他也面无表情，走到黑色辉腾前，一甩手，去拉车门。

　　日光灿烂，在一旁便利店玻璃门上流淌出暖融金光。
　　新年第一天，连寒风都带上喜气。

　　沈籍拨开被风撩起的额发，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脑袋嗡嗡作响。
　　私下查他的财产状况，提及时没有半分羞涩，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想骂人。

　　“你……”
　　难听的话堵在舌尖，蠢蠢欲动——不行，这是客户，是金主，不能随便骂。

　　沈籍深吸一口气，吞下“有病”二字：“为什么查这个？”
　　徐未闻已经扣好安全带，闻言稍稍一顿，从车窗看出来：“只是好奇。”
　　沈籍双手负后：“什么意思呢？”
　　“做生意前，需要了解对方信息。”徐未闻说，“假如对方的合作意愿没那么强烈，我会觉得他不缺钱，所以也不在乎跟我的合作，我需要调整策略，保证自己不会出于劣势。”

　　这话委婉又实在，沈籍立刻就懂了。
　　一个月前，他确实还处于入戏的初级阶段，尽管内心明白自己的职责，可潜意识常会不自觉地“犯错”，甚至跟徐未闻吵过架。
　　那不是“替身”对金主该有的态度。

　　他再次深呼吸，笑道：“是我的业务水平让徐总有所误会吗？”
　　徐未闻：“你觉得自己的水平怎么样？”
　　沈籍：“……我一直在努力学习。”
　　徐未闻不言，隔着车窗轮廓和他对视。

　　沈籍站在车旁，从这个角度看徐未闻，能清晰看到对方的眼睛。
　　冷漠、平静，夹着洞若观火的锋利。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人似乎就一直如此，

　　沈籍忽然意识到，如果现在站在这的是“那个人”，徐未闻会用什么样的眼神呢？
　　他不敢确定。
　　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相处的这段时间，徐未闻曾无比专注地注视过他，那样的眼神，显然是身在戏中无法自拔。
　　和眼前这个徐未闻，简直判若两人。

　　徐未闻开口：“我走了。”
　　沈籍点头，目送那辆黑色轿车离开。

　　回家路上，沈籍嘴角直抽。
　　亏他曾经不止一次担心徐未闻会入戏太深，日后难以脱身——从前有过类似案例。
　　可现在一看，徐未闻非常理智。
　　他会因为那个人喜欢吃牛排而在沈籍吃牛排时变成周到体贴的最佳男友，也可以因为不满自己的工作态度和专业性而私底下调查工作室营收。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入戏，什么时候不能，也明白该如何利用这种理智，更好地在这次合作中处在优势地位。
　　他在“恋人”徐未闻和“客户”徐先生之间切换自如。
　　只要徐未闻愿意，随时随地可以出戏。

　　这是好事。
　　但也有新的问题……

　　“老板的意思是，这位徐总很喜欢那个人，但他本人非常理智，非常清楚老板不是那个人。”方燕对着摄像头一边磨指甲一边总结，“和老板签约是忘不了那个人吧，再理智的人也有软肋唉。”
　　沈籍也是这样想：“我现在担心另外的。”
　　周亮亮呼噜噜吸奶茶：“老板担心这么理智的人最终还是找到我们工作室，代表那个人在他心里地位很重，到时候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彻底死心从而忘记那个人？”
　　方燕：“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还不了解他，有些事不好说。”
　　周亮亮也说：“每个人都有特点和弱点，到时候见机行事嘛。”
　　沈籍一想，点头。

　　过年，不适合思考太过沉重的东西。

　　沈家每年固定一到两次旅游，春节是其中一次。
　　这次去了绍兴，可惜天公不作美，一直下雨，陈英不耐烦再待下去，一家人提前两天改签高铁回了宁城。

　　回到家已是晚上，沈元山夫妇收拾完都觉得有些累，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休息去了。

　　沈籍闲着无事，外出买水果顺便闲逛。
　　出门第一件事是去便利店。

　　父母眼中的碳酸饮料=垃圾食品，和父母在一块时，沈籍很少喝可乐。
　　熬了五天，快馋死了。

　　举着可乐，仰头灌下半瓶，重重喷出一口汽。
　　太爽了。

　　喝第二口时，他听到手机响，就接了：“你好。”
　　那头是个陌生声音：“你是沈籍吗？”
　　沈籍：“是，你是……”
　　手机里声音离远了些：“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