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只白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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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木看着面前的女孩，她乌黑的睫毛在光下像春日里蝴蝶的翅膀般随着风轻颤，因为看不见她眼里的神色，他不禁猜测起来。
她心中是否在为他脱口而出的质询而懊悔或担心呢？
这样思考下，时间不免过去地长了一些，他心底不知名的气也在厨房中安静冒出的烟里散尽，最终化作无可奈何的叹息。
“白姑娘，你认为我是为了成仙而接了任务，我何尝不怀疑你也是想要成仙才来此呢？”
白术眉毛挑起看向他，仿佛他问了一件令她十分惊讶地问题。
她看着病秧子动了动唇，又闭紧。
抛开她的身份不谈，他这疑问倒也确实在情理之中。
白术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于这病秧子似乎过于关心了些。他想不想成仙，会不会死，本不该让她有任何波澜。
进而她察觉到了两人挨的有些近的距离，踩着绣花鞋的脚微动，也往后退了一小步。
顾木继续问道：“你为何来到七福镇？”而且还是在天赐任务刚刚出现不久。
白术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可以说是为了天赐任务而来。
她飞升失败后，借天地一抹生机逃脱。得知自己百年之内再无飞升机会，又窥得人间有缘予她，便沿着“线”寻了过来。
然后便了到了布衣台，解到了这次在七福镇范围的天赐任务。
白术隐约有一种感受，那种属于她的命线，一直在延伸、分叉，可她看不见“线”后面到底是什么。
这人间红尘走一遭，本想是看一看天道非要给她安排的因果，没想要沿着那条“线”继续再走下去，她决心不走入任何人的“线”中，于尘世做一个潇洒的旁观者。
会出手，但不会让任何人的“线”沾在自己身上。
可不久前她在木门前出手…………最重要的是损坏了自己的衣服，于是不得不盯着病秧子将这段因果了结。
白术的心弦在此时微动，她看着眼前带着病气但难掩清隽的脸怔了怔，仿若从那迷雾中隐约窥见了点什么，又仿佛什么没有。
顾木看着不回答的女孩，也并不着急，就这样看着她，等待她的反应。
白术回神，又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我为何来到七福镇？”她反问道。
似乎早就知晓白术回答不出来，顾木紧接着又问道：“是因为天赐任务吗？”
如若回答是。
那就相当于承认自己确实为求仙而来。
白术抱起胳膊：“我就不能跟你一样？忧心他人？想要为民解忧吗？”
顾木看了她一会儿，直到看的白术要皱眉时，才垂眸低声道：“可以。”
带着一向无奈地语气，以及舒展的眉眼。
“吱呀。”不远处的陈旧木门发出动静。
姜景行提着一篮菜和一壶果酒开门进来了。
“抱歉，我刚刚敲门没人应，看见门缝开着着便擅自进来了。”
白术歪头看他又弯起了眼睛：“无妨，姜小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姜景行尴尬极了，他纠结着眉头在原地站了片刻，在白术两人的目光下难以启齿地开口：“我带了酒和菜，不知………”
他的目光移到了院中摆放好碗具的桌子上。那是刚刚白术同顾木一起抬出来的。
屋内昏暗，不如天井亮堂。
虽然不知道姜家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但姜景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顾木捂着唇咳了一声，邀请道：“饭还在锅中，一会儿我再去炒两个菜，姜公子若是不嫌弃，便和我们一起用餐吧。”
姜景行连忙道谢：“我这有菜。”说罢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后果然有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白术走上前去：“你这菜看着还真挺不错。”
姜景行不好意思地对她露出个笑容。
“是我阿娘做的。”
“姜公子和姜老板很有口福。”白术寒暄道。
姜景行将菜一一摆好，同白术解释道：“听说外婆家从前是开食肆的，家母自小跟着耳濡目染，便也学了一些。”
“噢。”白术应声。
两人便又聊了两句。
顾木进了厨房后一直没出来，过了片刻是郑小朋友端着饭碗出来了。
他扬着小脸将手中的碗筷捧给姜景行：“给您的。”
姜景行将手中刚想拆封的酒放下，擦擦手急忙接过。
“多谢你。”他的语调轻快带着专门对小朋友的气音。
“顾木呢？”白术问道。
郑青云道：“顾先生在厨房炒菜。”他不知是跟谁学的，称呼顾木为先生。
白术觉得莫名，姜景行不是带菜来了吗？
“先生让我们先吃。”郑青云传达着顾木的意思将白术想迈向厨房的腿打断。
得了顾木的话，白术心安理得坐了下来，并招呼翘头的姜景行也坐下来。
“不管他，先吃。”索性陈府那边给的休息时间也快到了。
姜景行听从白术的话呐呐坐下，不踏实地只坐了半个椅子。
他是被姜夫人赶出来的。
“不是把被子卖了吗？要么抱着那两床被子回来，要么给老娘滚出去吃。”
可姜景行知道，即便他再将被子抱回去，别人用过的东西，依她的脾气，是断不肯再继续盖在身上的。何苦折腾。
再说他知道白姑娘是真的需要。
故而只能灰溜溜地提着东西来这边一起吃。
白术跟郑青云吃的来劲，姜景行却因为顾木不在，拿起筷子夹了两道菜后就不肯再动。
“白姑娘从何而来？”他对白术问道。
白术挑了挑眉：“怎么今天都问起这个问题来了。”从哪来，为何而来。
“我呀，从江南来。”她随便找了一个地方。
姜景行笑了起来：“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原来白姑娘是从那儿来的。”
“你去过江南？”
姜景行摇摇头：“只听说江南美，但还未曾见过。不过……我阿父去过那边，还带回过红珊瑚的耳坠于我阿娘。”
“是，你说过，你阿父如今在那边经商。”
“我也是江南的。”郑小朋友咽下口里的饭菜突然插嘴道。
白术和姜景行的目光便转到了他的身上。
郑青云昂着头道：“我家也经商。”
“你家是江南哪里的？”白术问道。
郑青云年龄小，但是记性不错，很快说出了个地点，虽然只是大概的城镇。
“我只要回去了就肯定能找到家。”
姜景行犹豫地瞅白术：“你是江南的，怎么来了七福镇？你家人呢？”
白术瞥他一眼，从姜景行的眼睛里看出了满满的疑惑和询问。
于是回答道：“我们也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来的这儿，只问了个大概，他是被人牙子拐了。”
“你是从江南直接被人牙子拐到这边的吗？还是说是从别的什么地方转了转。”
郑青云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嘴里还不忘扒拉一口米饭。
“我是从家里出去玩，集市上人多，小厮注意不到我就被拐到这里了。”
白术点点头下定论：“知道了，是从江南直接拐过来的。”
郑青云瘪瘪嘴，想起阿父阿母和自己被拐的经历，他有点伤心了。
白术见状夹了一筷子鱼给他：“吃鱼吃鱼。”
姜景行抬了抬手，欲言又止。
这鱼刺多。
这时顾木端着炒好的菜过来，姜景行站起来帮忙摆盘。
顾木先是看了一眼吃饭的女孩，然后又看了一眼有点闷闷不乐的郑青云，目光在郑青云碗中的鱼肉上停顿片刻。
他坐下后，姜景行提起桌边的果子酒便要给他倒上。
“这是去年秋末我们自己酿的，里面有苹果、秋梨、和薄荷，有润肺功效，顾先生您尝尝。”
顾木接过倒满的杯子：“多谢。”
“是我们该谢您才是。”说着也给自己倒满举起杯便要敬他。
白术颦了颦眉：“为何我没有？”
这小书生也太不会来事，她同他在这里坐了这么久，都不见他给她斟酒，偏顾木一来他便上杆子倒酒。须知，这病秧子可是要报复他爹的。
姜景行愣了愣，连忙给白术也斟上。
耳边阿母拿酒丢给他在门前的嘱托又响起：对了，别给人小姑娘斟酒。虽然她们这种人外表看起来很潇洒，但实际这些剑客们为了剑拿的稳，一般都不喝酒的。
顾木给郑青云挑着鱼刺，暗暗在心底提起警惕。
这小姑娘，不要一杯接一杯学那些江湖浪荡子嗜酒才好。
索性白术真的只是突发奇想，饮了一杯之后便放下了酒杯。
饭桌上，姜景行不免同顾木两人谈起了自己的抱负。
“我想等着考完乡试若能一路顺畅直到殿试考取功名之后，自请下调做一府知县。将我阿爹阿娘都接过去。”
如若
如若………
姜景行目光看着顾木，不敢将头转向一旁。
那扎着红色头绳的姑娘，如今正低头吃着碗中的菜。
可即便如此，他的半边耳朵还是感觉在发烫一般，那藏在胸膛内的一颗心也失衡一般，一跳两跳三四五跳。
顾木看了他片刻，抬手握拳放在唇边又压了压泛上的咳意，举杯道：“祝公子一举得魁，蟾宫折桂，心愿可成。”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只白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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