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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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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不等人,它一如既往地走着,流逝着,于是温傲寒照常来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昨天陈润笙所说的“明天”。
昨晚店里有些忙,温傲寒本打算提前回家的,最后还是留下来帮忙。驻唱结束后,有一桌客人兴致高涨,大半夜的要弄什么露天烧烤,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忙着备菜搭烧烤架,等客人们讨论完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以及当今国内外的局势,已是凌晨一点过,回到家邻居的鸡都开始打鸣了。
温傲寒看看时间,心想必须得补场大觉,忽又想起和陈润笙的约定。几番思虑,她还是决定改天再带陈润笙去玩,一来从九月下旬开始,她便一直在忙十一假期的事,没休息过,的确有些累,二来她还没想好要给陈润笙什么样的答案。
他们之间沉积了太多旧事,没法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当然,她也没有要吊着陈润笙的意思,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哪怕多一天。
可当她拿上手机准备跟陈润笙说明天约定取消时,才发现她没有陈润笙的联系方式,无法告知,大半夜的找前台要客人电话又很不妥,她向来不占用员工的私人时间。
可能命运就是这般捉弄人,曾经亲密无间、连吃碗面都要拍张照片分享给对方的两个人如今连联系方式也没有,这意味着温傲寒得赴约。
短短睡了四五个小时,温傲寒在早上七点半起床,清晨的气温还比较低,她随手在衣柜里薅了件米白色的长款开衫毛衣套上,对着镜子随意拨弄了下微卷的长发。
洗漱完,厨房的微波炉响了,温傲寒拿上叮好的早餐准备出门,在门口换鞋时,又想起什么,折回来拿上高反的药才走。
开车到客栈时早餐刚好吃完,一进店前台的小姑娘打着哈欠跟她问早,温傲寒把特意多带的牛奶给她,接着在大厅里找着陈润笙。
清晨的大厅弥漫着豆浆和面点的香甜气,客人在这舒心的气味里开启全新的一天,而温傲寒看见陈润笙坐在昨天他俩吃面的角落,捧着一本大冰的《你坏》,是在旁边书架上拿的。
此人一直不是读书的料,只见他哗啦啦翻着书,估计连写的啥都没看清楚,便合上了书,放弃文艺路线,拿出手机点点划划。
听音效,他是在玩开心消消乐。
温傲寒走过去扣了扣桌面。
手机喇叭里传出闯关失败的音效,陈润笙一愣,想继续捧起书装个逼,忽觉为时已晚,只好抬头朝温傲寒露出个笑。
他似精心收拾过,穿着件白衬衣,扣子恰到好处地解开一颗,显得随意又清爽,头发洗得蓬蓬的,还带着洗发水的香气,看似漫不经心地耷在额头,却衬得他眉眼乖顺得紧。
反观温傲寒就真的是随性,除了鞋子是特意换的便于登山的软底鞋外,其余全是闭眼在衣柜里薅的。
她又想起昨天露露说的话——陈润笙是专门来找你的。
恰时陈润笙喊:“姐姐。”
温傲寒回神,抽走他装逼用的书:“吃早饭了吗?”
陈润笙点点头。
温傲寒:“那走吧,想去哪儿?”
“都可以。”
既然陈润笙都可以,那温傲寒也不用想是去牛奶海还是洛绒牧场了,老实说,这两个地方她这几年都看够了。
车停在院子里,陈润笙背上双肩包出去,瞬间抛弃文艺路线切换到学院风,一副青春洋溢的样子。
他走得急,等温傲寒隔空开了车锁,他又蹿到一辆车前,不用人招呼,十分熟络地开了车门钻进驾驶座,誓要好好表现,决计不能让女生开车。
不过温傲寒的车是辆mini,车内空间对女性还来说刚刚好,对成年男性就不友好了——陈润笙的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座椅又高,得佝着才能平视前方,让他看上去颇像只委屈大狗。
温傲寒含着笑意,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一边去,顺便把他的背包扔在了副驾。
背包很重,温傲寒问:“装的什么,你打算在外露营?”
陈润笙心不甘情不愿地滚到副驾,说:“吃的、水、还有医药箱之类的。”
温傲寒:“我们不是走长征。”
“有备无患嘛。”
也是,陈润笙打小就心细。他爹是个糙人,他娘不愿意唯一的儿子也长成像他爹那样的睁着眼也能把鞋子穿反的糙人,时常教导儿子要细心些,但被古惑仔迷惑的陈同学对此噗之以鼻,认为随身带水带纸巾是女孩子才干的事,男孩子要混迹街头才帅,结果让他妈赏了个爱的耳巴子,堪堪按下了少年要当古惑仔的念头。
他妈说,细心与否与性别无关,陈同学这才看在生活费的份儿上听了奴隶主的话。
温傲寒不再说什么,发动车出发。
从香格里拉镇出发,仅半小时的车程后,极具民族特色的小镇便让他们甩在了身后,车窗外取而代之的是高耸的山峰,隐隐能看见山巅未融化的雪,山腰稀稀拉拉长着些树木,长到山脚又是郁郁葱葱。
稻城亚丁被称为世界上最后一片净土,这里没有太多的人工痕迹,峻峭雪山、茫茫林海、清澈湖泊全出自大自然的手笔,不用刻意雕饰已足够美丽。
吹来的风是清新的,夹着雪的清冷,不远处的草甸上还开着不知名的黄色小花,流水绕经其侧,勾勒出一幅美到窒息的大自然画卷。
车开了一段时间,温傲寒想起来问:“对了,药你带了吗?”
“药?”陈润笙将目光从雪山上收回,满脸疑惑,“我没病。”
行吧,没带。
这人骨子里还残留着古惑仔后遗症,心细是对别人,对自己还是糙。
温傲寒摸出盒高反药给他,幸好她带了。
哪知陈润笙不接,再次强调:“我没病。”
温傲寒睨他一眼:“脸都白了还没病。行了,不丢人,铁人三项冠军来了该高反还是得高反,拿着。”
陈润笙除了心细还有个优点,就是听话。他接过药,挡在眼睛上,说:“丢人。”
在他的预想中,他该如韩剧男主般与温傲寒重逢,脑中自带bgm,将氛围感拉满,结果刚进甘孜便让伟大的自然上了一堂课,bgm自动切换成《凉凉》。
能不丢人吗?
陈润笙握着药盒,侧头端量温傲寒,问:“你刚来那会儿也高反吗?”
“嗯,”温傲寒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抽空回他,“反,正常的。”
陈润笙:“怎么过来的?”
他想象不出温傲寒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是如何熬过高反期的,又如何度过漫长的六年。
其实他更想问:怎么不回来?
温傲寒言简意赅:“镇上有医院。”
陈润笙“哦”一声:“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来稻城?”
这问题把温傲寒问住了,她回答不上来,或是不想回答,那个答案会令她想起多年前在台上唱歌的少年。
她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来稻城?”
话说完,温傲寒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果然,陈润笙笑笑,说:“你知道的。”
之后两人不再说话。
倒不是觉得尴尬,而是因为盘山公路太难开,温傲寒的车技还没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不敢分心,只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路。
越往上走,陈润笙的脸色也越白,稀薄的空气令他呼吸加重,加之路不平,晃得他直想吐,他怕他一开口就吐了,到时更丢人。
开到个分岔路口时,他们碰上支车队,自驾游的。山上信号差,GPS不给力,几人迷了路,正站在一块写着“我在稻城亚丁等你”的路牌下找信号。
他们要去景区,温傲寒给指了路,旋即往另一条路开。
陈润笙捂着嘴问:“我们不去景区吗?”
“你不是说随便吗?”温傲寒笑了,“吃药吧你。”
又过半小时,温傲寒将车停在一座矮山下,看得出来这里不是景点,甚至人迹罕至,还没降解的垃圾无人收拾,光秃秃的山脊也有点荒凉的味道,到处是乱石。
不过抬头望去,能看见五颜六色的色彩,走近了,才知那是小彩旗,密密麻麻的挂在根绳上,绳又从根立着的棍子上向外围散射开,成为了荒山上唯一的色彩。
温傲寒登上高处,来自雪山的风卷起她的长发,她也是这荒山上独一无二的色彩,是白色,又是雾蒙蒙的灰。
她转头,招呼陈润笙过来,递给对方一叠纸片。
陈润笙接过,问:“这是什么?”
“风马,”温傲寒指指身后的彩旗,“那是风马旗,也是经幡,有五个颜色,不同的颜色象征着不同的意义。这里的人崇拜山神,认为他无处不在,拉起风马旗,让风吹送,山神就能看到。你当祈福好了,往天上撒。”
高原仿佛一年四季都有风,温傲寒手里的风马跟着风去了,去到山脚,也去山的另一边。
纸片翻飞时发出细微声响,像山神的回应,陈润笙扬了风马,在纷飞的纸张中凝视着温傲寒。
——天光落在她发梢,她的侧脸让柔软的发丝掩了一半,看不真切,陈润笙忽又觉得他们之间何止是隔了六年,还隔着座山。
他的声音很轻,怕惊到了什么人。他低声唤着:“傲寒。”
温傲寒看风马飞远了,侧头冲他笑起来:“好玩吗?”
陈润笙没说话。
温傲寒:“玩够了就回去吧,我是说,回宁城,稻城不适合你。”
这是答案,更是陈润笙等了六年得到的判决书。
陈润笙想装作没听见,可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不能没听见,因为他始终注视着温傲寒,所以他不能没听见。
为什么要注视呢?大概是贪心吧,贪心是会遭到惩罚的。
山神一定看穿了他的野心勃勃。
他舔舔干涩的嘴唇,忤逆山神的惩罚,腆着脸皮笑:“姐姐,假期还好长呢,回去怎么过?”
“你吊着我好不好?当逗我玩儿,给你解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