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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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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杨杨一直到开学典礼之前都避开了林非。说不出是什么心思,只是觉得心底有隐秘的纠结,近乡情更怯也许也不过如此,在本城就去聚会或是闷在家里发呆上网。最后一个礼拜她跟了个团一起去厦门散心。海滩的风很大,厦门的海鲜很新鲜,烧法却单一得很。最后要回来那天她找了个不伦不类的川菜海鲜馆,点了一桌极辣的菜陪着啤酒喝了个彻底,隔壁是个音像店,放了一张林忆莲的专辑。
情歌悠悠,唱不完她心里那些不清不楚的情。
她恶俗地喝了个大醉,第二天上飞机的时候头疼欲裂,睡得好浅。很可惜,来回的飞机都没轮上靠窗的座位,只能隔着一个人看小小一方窗户外湛蓝的天。薛杨杨回到自己长大的城市,高空望下去,没了熟悉感,一切都缩小了,她不可避免的在困倦中又想起林非。林非很小就展露出了画画的天分,他画过一张这样高空俯视的城市铅笔稿。她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人拍了拍薛杨杨的肩。“有酒味哦。”
薛杨杨愣了一下,邻座是旅行团里才认识的,听说也是高考完了度假,旅行中恰有一晚是坐游轮,几个人一个间,他见她一个人,难免多照顾她些,只是她并不领情。小时候上生物课的时候老师说,人的心脏就是拳头那么大,那么一点点大的位置,她那时候只想着要放林非的好。现在这个人,她甚至忘记他的名字,只记得他跟她介绍过,却记不起来具体的名姓。
“同学,之前听你打电话的时候说到过T大,你也是T大新生么,我也是。”
薛杨杨闻声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抵不住又一阵头疼,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降落的时候空姐来提醒乘客收起挡板,他先一步轻轻推醒了她,薛杨杨还算没忘记礼节,昏昏沉沉致谢渐醒,一直到下飞机又步行从机场出来,看到外面的艳阳天,才忽觉大梦初醒。
好像梦见了林非。
林非给薛杨杨自我介绍的时候曾说,你看我的名字像不像一个小森林,竖得很挺。薛杨杨撇了撇嘴说难怪那么木。
梦里林非点着她的额头说,杨杨你的名字里也有木,所以你也很木。她一脸可怜相地附和,是啊是啊,我怎么这么木。
薛杨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机,屏幕背景是她顺手拍下的一丛花,蓝的天红的花,艳俗得轰轰烈烈,却好像最纯情无辜的青春。
准备去学校新生报到之前那天晚上薛杨杨买了个西瓜,她去敲开林非的门熟络地走进厨房切瓜分瓜。林非靠在厨房拉门的旁边望着她的背影不语,薛杨杨一直嘴没停地描述厦门的点点滴滴,从沙滩上的贝壳说到餐桌上的,林非啃着瓜应着,偶尔附和几句,两个人只字不提那毫无联系的一个多月。熟稔得好似与林非天天见面的薛杨杨甚至不避讳地拿起纸巾给林非擦嘴角的西瓜汁。
林非突然觉得有点苦涩,这个女孩子彻底放下自己了。
很难说这种转变发生在哪一日。也许每个女生都有那么一瞬间意识到那些感情的改变。有一个人对她很重要,她看到他就会想笑,这点好像就够用来下结论是否喜欢——但不仅仅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说的每句话都会记得,像一颗青梅似的含着,揣摩千遍万遍还觉得有语意上的不明,会避讳,会害羞,会有各种“明明很想”却“不好意思”的矛盾。
如果是以前,薛杨杨会贴心地备好纸巾放在他的手边,现在直接替他擦掉,因为那种暧昧不清的喜欢,成了一种放开的成全。
“梁城在哪个学校?”
薛杨杨还是问出来了,虽然试图装作不经意,可是自己都觉得嗓音有点颤得不自然。林非装作没听出来,轻松地回了一句,“哦,他呀,在北京。”
薛杨杨惊讶了。北京?难怪填志愿那会儿他说想考北京,不过因为家里强烈反对,最后还是填在本城的大学。林非掩饰性地转过头去,说没事的呀,他读理科的么,北京总归好些。反正是他喜欢的学校也是他喜欢的专业,挺好,挺好。
薛杨杨听着挺好两个字突然觉得有点心酸。她说好什么好啊你又不好,装什么大度呢,隔那么远,到时候看不磨死你。
林非笑了,伸手去揉了揉薛杨杨发顶,真不该告诉你,小八婆。
薛杨杨翻白眼,说好歹我也喜欢过你,有你这么叫自己曾经的仰慕者的么……才说到一半,林非先一步起身,伸手把坐在地板上的薛杨杨拉了起来。
“走,陪我剃头去。”
林非从院子里取了自行车拉着薛杨杨上车往小弄堂里去,薛杨杨从来没跟过男生去剪头发,好奇满分。薛杨杨抱着林非的腰,这天挺热,林非出了一背的汗,薛杨杨想了想说林非林非你停下。
林非握住车把一个刹车,侧头回来问,怎么了?
薛杨杨跳下车,本来坐得挺好的,变成侧着坐了。牢牢握着车后座的座垫尾,薛杨杨舒了一口气。“行了,走吧。”
林非笑了两声,恰好前面一个绿灯,他骑得快了些,薛杨杨的长发飘到他脖子里,有点痒。他忍不住想去开薛杨杨的玩笑,怕她误会忍了好多年的玩笑。“杨杨,你说咱们以后都这样,大家会不会都以为你当我女朋友了?”
“……要找幌子找别家去,别祸害我。我好不容易收起上吊的绳子你可别又来牵我。你这棵树还是留给梁城吧。”
车停下来,是家很小的弄堂理发店。店里没有流行音乐,墙上贴的画报里还是老式发型,一个小小的电风扇徐徐送风,两个老师傅在一角下一副缺了角的象棋。林非一边停车一边跟他们打了招呼,喊着你们玩我自己先来,就去一边的水池里沾水自己洗头。薛杨杨看得好笑忍不住去搭把手,等到老师傅下完棋开始给他剪头发,干脆利落的手法让薛杨杨看了超好奇,指着林非控诉,哎,有这么个好地方你都不告诉我?现在外面的理发店可真黑,不知哪旮旯里冒出来的总监剪个头发要一百八。
老师傅拿着一块毛巾擦着推子上的碎发,带着浓浓吴音,薛杨杨一时没听清。林非笑着解释说,爷叔讲这里剃头一次五块钱,你是我介绍来的,就收你三块。
薛杨杨哈哈大笑,跳起来说,等我下等我下,冲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一袋盐水棒冰。一人发了一支,她坐上旁边一个老式理发躺椅,“师傅,帮我也剪了,剪个短发,跟他一样!”
薛杨杨顶着和林非一样的发型去了T大报道。两个人都穿着白T牛仔裤,外加一样的帆布鞋,背后看起来倒像一对兄弟。林非放开很多,好多以前藏着掖着的玩笑话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讲出来,薛杨杨就跟他对嘲,抬杠抬得肆无忌惮。林非说薛杨杨你把头发剪了你就不心疼,薛杨杨说我把对你的喜欢都剪短了我也不心疼呀,林非又说薛杨杨你这么往男生靠拢莫不是想把我掰直,薛杨杨就说真该掰直了是要梁城男变女可靠不上我女变男。林非被逗得直笑,朝着薛杨杨竖大拇指,说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早点变这么贫没准我还真能看上你,薛杨杨甩甩头故作不屑状说,我哪知道你喜欢嘴上不把门儿的,我以为你钟情林黛玉那一型。
薛杨杨斗嘴斗上瘾,逮着林非追问,诶,还真没看你说过你喜欢哪一型,看动画片你都只看运动类,波霸你不爱,眼镜你不萌,我怎么没早点发现你的特殊品位……林非边逃边笑说,哪有哪有,我喜欢闷骚这型很早就告诉过你。薛杨杨毫不气馁还想继续追问一个出格问题,她想问问林非有没有看过AV。
还没问,旁边有个声音打断了薛杨杨的腹诽。
“薛杨杨。”
两个人一起把头转过去。
陈跃兴奋地看着薛杨杨,依旧是在厦门一样的说起来就没个停。“我早上七点就来这儿守着了,还好你也是从北门进来报道的。你怎么剪头发了?我差点都没敢认,还好听着声音像,你还记得我么,我是陈跃呀,陈毅的陈活跃的跃。”
薛杨杨庆幸他识相地自报家门,她还真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她还奇怪他怎么记得住自己的名字,不过这会儿明显不是问出口的好时机。她讪讪地打了个招呼装熟络,说,哦,是你呀,HI,今天报道呀。
完全不在状态的对话。她确实被惊吓到了。
还是林非比较镇定,“我是林非,杨杨的邻居,算哥哥吧。等她有事?”
陈跃笑得很灿烂,又一句话震碎了薛杨杨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
“我想追杨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