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像你》棉球

3、 第 3 章

　　薛杨杨在学校里最希望见到的人是林非，最避之不及的是陈跃。

　　如果能碰到林非，总是能蹭一顿饭。薛杨杨喜欢吃焗饭，林非就带她去吃，一份不够吃两份，学校门口新开了餐馆，也是林非带她去。林非进入大学之后比起以前更加八面玲珑，加入学生会之后还找了工作。薛杨杨在大学里就是混吃懒睡，文科生么，只有期末的时候才忙到跳脚。林非有很多的朋友，有时跟他走在一起，走几步他就得停下来跟谁谁打个招呼。不过这未必是坏事，一旦薛杨杨有跨学院的需要，林非总是能第一个帮上忙。

　　如果遇到陈跃就惨了，陈跃和林非完全不是同一类型。林非办正事的时候很少说废话，私底下却是个话痨加毒舌，一说一句噎死个人，陈跃是个不让他说话就会死的性子，看到他一分钟能被他拖住讲满五十八秒的话，剩下两秒他用来打招呼并且试图抱她。

　　薛杨杨很头大。

　　薛杨杨的室友一直问她和林非是什么关系，打死不相信她们没有关系。她总是一脸“我懂的”的表情，大概是看了太多小说的关系，她总觉得薛杨杨和林非之间总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至少是私情。看到她们两个的时候总会揶揄谈笑，薛杨杨就笑笑不说话，有时候也会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绕啊绕地让她觉得好像这两个人是有那么回事。

　　其实林非爱得躲躲藏藏。除了薛杨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告诉别人他爱的是个男孩子的事实。薛杨杨替他掩饰，他很感激，又很抱歉，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如果自己不是那么胆小，也许不会这样。但是，世界上那么多人，关心自己的，其实并没有几个。让那么多无关的人知道他的事，有什么意义呢？世人大抵八卦，却只是八卦，就算别人知道他爱的是同性，不过是呼一句呀原来竟是这样，谁会去深究他的爱成分几多？

　　也罢也罢。

　　况且薛杨杨需要林非这个幌子，两个人乐得其成，陈跃虽然跃跃欲试，可是碍于林非确实比他要优秀，一时也没话说。常常他还是等在薛杨杨楼下，或是送她点什么小礼物，贵的他不敢送，怕他不收，可就是这样，薛杨杨也都找人退了回去。

　　收他一份礼，就要还他一份情。还得算利息，谁知道还不还得起？薛杨杨如是说。

　　薛杨杨还在被陈跃纠缠不清的时候，却偶然又撞上了林非和梁城分手的境地。

　　林非和梁城也不是没感情，又或者换一种措辞，林非对梁城，不是没感情。感情很深，因为太深，所以很多时候反而造成了失去。林非在别的方面再怎么优秀，归根到底还是个初恋的少年，情商总是要在磕磕碰碰里慢慢变高，他的姿态却在不顾一切的爱里越来越矮。梁城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也很少约他。梁城比他还要顾忌这段感情背后的阴暗，两个人刚进大学就买了电脑，却从没有视频聊过天，林非提出过假期时带梁城回家和父母过几天，也被拒绝了。

　　甚至梁城回北京都不让林非去送。林非忍了再忍，叹了再叹，有时薛杨杨甚至怀疑他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哭过。

　　薛杨杨看了一百个不忍心，早就偷偷在心里骂过梁城千句万句，可有什么用呢？爱情就是这样子，旁人是夸也好，是贬也好，暖的冷的，甜的苦的，伤的痛的，都只有在爱情里的那两个人。旁人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分一合，只有相爱的人自己，是心口一缩一放，疼得慌。

　　薛杨杨这天陪着林非在自习室打游戏，玩得乐不可支的时候林非接到了条短信，当下脸色就变了。出去打了个电话，又一脸沉寂地坐到薛杨杨旁边的林非接下来挂了好几次电话，几乎要把手机甩出去，薛杨杨心头不好的预感沉沉浮浮，终于在十分钟后落了实。林非什么也没跟她说，只是默默收拾了电脑，临走时把手搭在她肩上，说，陪我喝酒。

　　薛杨杨心疼，这天是个艳阳天，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耀眼，更照得她鼻子酸。

　　她没让林非出去喝酒，她把他塞进了一个空的教室，再蹬蹬蹬下楼拎了十瓶啤酒上去。颇豪情万丈地把酒往他面前一砸，只说，想哭就哭，想喝就喝，我陪你！

　　林非当时就哭出来了。

　　薛杨杨现在想想也觉得这个世界很公平，要说她最难堪的时候林非都在，林非最苦痛的时候，幸而她也在。她觉得很欣慰，这个时候她能在他身边，也许不能减轻什么，却能陪着。她没见过林非哭那么惨，歇斯底里的，估计每个认识林非的人都想不到是这样。眼睛通红的林非断断续续跟薛杨杨说梁城不敢了梁城放手了梁城说他爱错了，薛杨杨听着眼泪也不断往下掉。她心里对梁城生出一种恨意来，有恨他，也有恨自己，她以前以为梁城会好好珍惜林非的，林非那么好，那么好，他怎么舍得扔掉？

　　林非说，梁城有女朋友了，他从来不敢跟人家说他爱我……

　　林非没说完的，薛杨杨也不敢再听，她怕听得多了一生气就冲到北京去打梁城一顿。她后来想怪林非投入太多，又觉得不该怪他，哪个恋爱中的人忍得住自己的感情呢？若是能收能放，就不算至深了。

　　薛杨杨和林非在狠狠痛苦过一场后对这场恋爱都忌讳莫深。

　　薛杨杨给林非带了一套彩笔和一大摞漂亮的本子，是她去荷兰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封页上有大片的郁金香和风车，她用五彩写下好多句子告诉他，忘记伤痛，吹吹风，继续前行。

　　林非全部收下了，他看上去好像完全恢复过，完全没失恋过似的，这个学期的考试林非拿了个全优，听说他每天晚上都通宵复习，拼命得不得了。薛杨杨等放完假再见到他的时候往他肩上捶了一圈，这个时候林非是学校里第一批的预备党员了。

　　“潜力股啊林大爷！”

　　薛杨杨嚷嚷着要林非请她吃饭，林非当然说好，两个人找了家川菜馆坐下来，薛杨杨先是惊天动地哈哈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