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雏菊》姜问玉

4、第 4 章

　　晚读结束，吴肖换了座位，他们组被换到讲台右前方，李梦夏仍旧坐在靠窗的地方，只是窗边的景色换了一茬，从这里看只能看见隔壁教学楼以及中间的花坛和高大的乔木。

　　梁文轩的小组换到了他们旁边，按照序号来说他在3组，而她在4组。

　　有时，李梦夏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梁文轩。

　　偷看人家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她没办法忍住不去看他。

　　这种频繁地甚至是带着忧郁的视线，有好几次都被梁文轩敏锐地捕捉到。

　　晚自习下，他少有的在教室里呆了一会，高一没有那么重的压力，也没有规定的晚延长时间，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的人差不多走了一半，她和梁文轩之间少了遮挡，李梦夏垂头收拾东西，她又抬眼去看他，却见梁文轩也正凝眸打量她。

　　她收拾好书包，梁文轩也恰好收完东西。

　　“李梦夏。”他喊她。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梁文轩似乎没有要和她告辞分开的意思，他们并排走着，李梦夏受宠若惊，有时她的步子慢了些，梁文轩的步子也会慢下来。

　　为什么呢？他们从来都没有同行过，也没有说过许多话，但他们却同行了这样一段路，这让她觉得分外不真实。

　　走到楼梯口，梁文轩停下步子，“我以为你是有话想对我说。”

　　李梦夏愣了一下，良久她才回过神，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这是能对他说的话，她还有好多好多不能对他说的话。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刚刚是在等我？”

　　“算是。”

　　李梦夏看着脚底下层层的阶梯，“不好意思。”

　　梁文轩的心可真细啊，她以后都不敢再去看他了。

　　因为喜欢是藏不住的，她不想叫他知道她喜欢他。

　　之后，两人谁也没再说话，李梦夏心中紧张得不行，这种沉默的氛围让她觉得她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那她是应该开口补救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呢？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她本来就不善长聊天，好像说什么都是尬聊，那还不如不说。

　　梁文轩走下楼梯，李梦夏的视线追着他的步伐，也跟着笨拙地抬起脚，她一直垂着眼，终于走过半层楼的时候，梁文轩较她先一步到了楼层平台。

　　“李梦夏。”

　　她抬头，瞧好撞入梁文轩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她比他高了两个台阶，李梦夏习惯性的低头，可是这次她低头也能看见他的眼睛，梁文轩不曾将视线收回，这个对视不可抑制地被延长，她耳朵上的生起的热浪一直烧到脸上。

　　李梦夏不喜欢看别人的眼睛，但梁文轩不一样，他的眼睛很清澈很干净，让她觉得很舒服。

　　莫约过去了半分钟，她率先挪开眼从台阶上走下，她没有越过他，而是站在了他的身后。

　　“糖很甜。”他说。

　　“就是在学校超市里买的。”李梦夏回道。

　　梁文轩喊她就是为了和她说这些么？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刚刚那个对视，梁文轩他想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什么呢？她是那样一个无聊怯懦的人，是连她自己都嫌弃讨厌的存在，她的眼睛不好看。

　　梁文轩继续往下走，“希望我的外套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没有的。”

　　“谢谢。”她补充说。

　　李梦夏故意慢了他一步，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话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的戳中她。

　　她当了梁文轩一路的小尾巴，出教学楼，在转角的时候李梦夏驻足看着他离去，她真舍不得和他分开。

　　她喜欢当他的小尾巴，偷偷的、默默无闻的小尾巴，跟在他的身后，她觉得很安宁，就像漂泊的心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又或者是照明的灯塔。

　　无人说话，静得只剩下脚步声，她没想到梁文轩会回头，他站在路灯底下，光柱上盘旋着细小的颗粒铺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他对她说：“再见。”

　　“再见。”李梦夏哑声。

　　梁文轩真的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喜欢他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

　　梁文轩晚饭在学校吃，他是一个很优雅的人，他们教室在五楼，班上着急吃饭的同学会跑步飞奔去食堂，他通常会先稍等片刻，然后在和郭子俊、樊灿、戴宇锐他们一块走，无论他们去的时候是几个人，回来的时候梁文轩总和郭子俊一块。

　　自上次他们在楼梯口说过一段话后，两人又没了交集。

　　那晚的事情，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梦。

　　最近彭丽找她一块吃饭，她都拒绝了，她想跟在梁文轩的身后，任谁也看不出来地跟在他身后。

　　她有点好奇，他平常都会在学校的食堂里吃些什么？

　　起初几次她离梁文轩有些远，等人进食堂之后她就找不见他了。后来她恍然大悟，在路上的时候她要离他远远的，等快接近食堂的时候她需要迅速要靠近他，这样才不会把人跟丢。

　　梁文轩一行人去了食堂三楼，三中的食堂很大，修得差不多有一个标准化操场那么大，她只去过一次三楼，然后就再也上去过。

　　三楼的饭对她来说很贵，但是也做得特别丰盛，一份差不多20块左右，她两周12天的生活费只有两百块，这么一算这一顿饭比她一天的生活费还多。而一楼和二楼的菜则要实惠一些，中等价位在6-7块，最贵的菜也就12块。

　　她几番挣扎，最终排在了梁文轩的后面，这队卖酸菜无骨鱼火锅和牛肉火锅双拼，他们隔了有六七个人，梁文轩端盘走的时候李梦夏低着头，生怕他会看见自己。

　　她领餐后四处张望，在找他。

　　一群人吃饭的时候总是爱聊天，会很吵，梁文轩坐在中间，他好像没怎么说话，而是在倾听，会在关键的时候蹦出那么带着点幽默的一句。

　　她其实不太能听见梁文轩在说什么，但他周围的人好像都在笑，她也咧嘴笑了一下。

　　李梦夏对梁文轩的了解实在是少得可怜，她想多了解他一些，如果他们能再有一次同行的机会，那她一定不要再沉默了。

　　这个锅好辣，她明明要得是微辣口味，但是牛肉和鱼都好辣好辣，弄得她胃有点疼，她稍微吃了一点后就下楼买矿泉水，等回来他们那一桌的人已经走了。

　　她吃的很少，倒菜的时候她觉得很可惜甚至有点心疼，浪费了。

　　她再也没跟着梁文轩上过三楼吃饭，从教学楼到食堂也就五分钟的路程，她每天都很期待这五分钟。

　　因为怕被他发现，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在教室里抬头注视过他。只有这五分钟，瞧着他的背影的时候，她才能肆无忌惮。

　　李梦夏这一次追梁文轩追得有点急，因为在她留在教室写作业的那十分钟里，梁文轩他们一伙人已经提前走了。

　　她是想和他们拉开距离的，可是她听见樊灿提起了一个人。

　　貌似梁文轩周围的人都与陈依依熟识，因为这个名字她与他们越走越近，她怀有侥幸，她希望梁文轩不要喜欢任何一个人。

　　说曹操曹操到，陈依依和他们打了招呼，与唐婉很是自然地融入到这个队伍里。

　　“周末的音乐会你去么？”她纠结着，“你要是不去我也不想去了。”

　　樊灿茫然：“什么音乐会？”

　　陈依依说：“临桉歌剧院这周末有音乐会，听说国际上知名的钢琴家傅文华会出席。我妈买了票，她说梁叔叔也买了票。”

　　她望向梁文轩，“傅文华是你很喜欢的老师，你不去么？”

　　梁文轩点头，“去。”

　　“那我跟你一起。”

　　“嗯。”

　　郭子俊很是识趣地给他俩腾地方，他绕来绕去就站到唐婉的边上，因为陈依依在，梁文轩的步子慢了些，樊灿他们走在前面。

　　陈依依的步子轻快，“明年学校30周年的校庆晚会我跳芭蕾，你给我弹伴奏，好不好？”

　　梁文轩没立马应下，而是说：“今年文艺汇演为什么不跳？”

　　陈依依又似懊恼又似泄气，“我妈说我跳得还不够精湛，还需要再练一年。”

　　陈依依的母亲对女儿的要求自小严苛，他们两家交好，梁文轩自小就把陈依依当妹妹看，她提的要求他也会尽量满足。

　　“你要跳什么？”梁文轩问。

　　“天鹅湖或者是睡美人？我还没想好。”

　　郭子俊开玩笑说：“跳睡美人，这不是有个现成的王子？”

　　唐婉应声附和，“对啊，我也觉得睡美人好。”

　　“跳天鹅湖，适合你。”梁文轩斩钉截铁道。

　　……

　　李梦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们走这一路，他们畅聊得越欢她心里越难过，她每天都期待的五分钟并非全然都是快乐的。

　　这是最后一次，她跟着他们上了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