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梦给我》树园种梨

62、交锋对峙37.

　　其实万枕竹都不太记得自己的颜料是怎么掉在地上的，他满脑子都在想今早发照片给他的那个人究竟躲在哪里一直偷窥着他们，他们竟然从来没有发觉。
　　号码是陌生号码，打过去先从无法接通到关机，距离考试还有半小时，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一点插曲影响了自己努力准备这么久的前途。
　　就在他准备进到排队的队伍里，身体被人从后边狠狠撞了一下，要不是万枕竹稳住了旁边还有路过的同学拉了他一把，万枕竹甚至会跪倒在洒成一片的彩色颜料里。

　　世界都静止了，所有人听到动静看了过去，只见一盒承载着少年梦想的集装盒连同着前途一起翻倒在地，流泄出一片彩虹般的瀑布。

　　万枕竹拿出手机翻看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里头全是他和林听在一起的画面，好在他们都是注意隐私的人，在外边儿除了牵手，画面里没有在街上不注意分寸的痕迹。
　　不做交易不威胁，只是单纯地告诉他：他和林听的关系被发现了。可是现在恋爱自由同性恋异性恋又怎么了？对方不可能只发给他这么简单，卡着收手机前一刻发给他就想搞他的心态，又怕他心理素质过硬于是就有了颜料被打翻的现象。
　　万枕竹记得撞击的力道，确实是直冲他来的，颜料翻掉那一刻他脑子都是空白的，僵硬了好久再回头看始作俑者已经来不及了。

　　万枕竹死死摁着手机里林听的脸，那张脸长着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对另外那个人的喜欢。
　　只是刚刚那个人的行为好像又伤害到他了。

　　万枕竹想跟林听道歉说对不起说抱歉，可直觉又告诉他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不要再联系了，如果做得再绝一些......
　　万枕竹又控制不住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那些还没发生的画面在脑海里重组创新，挥之不去。万枕竹警告自己不许再想了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呢。

　　悬浮窗弹下备注“小西妈妈”的通话，万枕竹愣了片刻，自从他去集训以后就没再辅导那个小孩子了，也不知道小西现在怎么样了。
　　万枕竹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这才按下接听键。
　　在按下键的一瞬间，万枕竹没由来的开始难过，可能是想起小西生活的环境，替他难过吧。

　　万枕竹还未开口，小西妈妈的哭嗓在听筒里传过来，她哭着说，小西跳楼了。
　　万枕竹倏然瞪大了眼，心脏骤停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出租车掉头去往主城区的医院，这一路上万枕竹只觉得心脏麻痹得已经不知道疼了。从今早摔落那盒颜料开始，他的人生似乎受到蝴蝶翅膀震颤的影响，往另一条不归路越飞越远了。

　　-
　　林听不清楚万枕竹为什么又生气了，也不清楚万枕竹为什么接一个电话就把他落在那里，更不清楚万枕竹要去哪。
　　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状态，林听气又气不过，打车先回出租屋打算堵他，他认为他和万枕竹更适合有什么话还是当面摊开了讲好。

　　就在他准备打车的时候，家里的电话便打了过来，通话的人是他的爸爸林擎，林擎嗓音沉闷，似乎压着火，他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让林听立马回家，不管在哪跟谁厮混立马回家。
　　电话挂断，手机随后震动了两下，林听点开那个聊天框。
　　林侨月：爸知道你跟万枕竹在一起的事了。
　　林侨月：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

　　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坠落，锋利的刀刃穿透他的天灵盖，直捣心脏，劈个粉碎。

　　林听回到家并没有想象中暴风雨袭来，甚至还有嬉笑聊天的声音。
　　他有点不懂他爸的想法了。
　　直到他进门看到了他姑姑——那个被丈夫骗婚给其他男人生孩子的姑姑。

　　老话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家里的事就得关着门在家里说，但他们都见着了，娘家、夫家、三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见着了，见着这位温婉漂亮的女子是如何一步步疯到如今这个样子。
　　想起来也是好几年没见了，姑姑的精神状态要比从前好了很多，气色也比以前红润了些，只是不再像以前一样爱打扮，也不再像永远长不大的少女。仿佛从那件事以后，她便一夜成长，被迫接受时间的凌迟。

　　正在吃下午茶的两位女士也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林听看到他妈妈在姑姑看不到的地方对他露出失望的神情。
　　林听抿紧了唇，他一下子就懂他爸爸到底出于什么意图了。
　　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伤害谁，他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林听？怎么站门口不进来呀？”姑姑林序珊手里还拿着银匙，上面沾满了奶油慕斯。
　　林听扯动僵硬的嘴角，他忽然想起万枕竹从考场出来也是做了这个动作，当时还以为看错了，现在想来，那时候万枕竹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林序珊上下打量林听，对着唐听月惊讶道：“林听都长这么大啦？我印象里他还那么小呢。”
　　“是啊，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唐听月看着走到她们面前的林听，有些感慨。

　　“姑姑你今天怎么来了？”林听不知道现在自己笑得究竟有多难看。
　　林序珊笑起来，用银匙点着面前的下午茶：“你妈妈让我过来尝尝她做的甜点。不得不说，月月，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唐听月笑咪咪的：“那好呀，我休假在家就叫你过来。”

　　林听在这里待不住，打算先上楼了，不想唐听月叫住他，说：“你爸爸在书房，去找他吧。”
　　“啊，好。”林听最后看唐听月一眼，转身走了。

　　两位女士的聊天声音还在背后隐隐约约，林听一步一台阶走得格外难受，来到书房前，门半掩着，林听深吸一口气，随后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林擎的语气依旧不容置喙。
　　林听推开门：“老爸你找我。”

　　林擎身上还未褪去工作时穿的西服，偾张的肌肉全都收束包裹在内，高大的身型倚靠在书桌前，手里捏着什么东西，想必是还在公司听到风声就立马赶回来了。
　　林听从很小就怕他爸工作时的样子，那身定做的西服套在他爸身上总让他看到不怒自威的一面，深邃眉眼在顶灯的照射下更看不清眼底包含的情绪。
　　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爸爸穿着西装手里抓着一把手.枪，用手柄把那两个人渣暴打在地的样子。
　　对于还小的林听来说，重重的烙下一印。

　　·
　　林擎正在为一项炙手可热的项目工程与其他公司一同招标，就在他确认计划书当天，秘书通过他的邮箱发来一组林听与另外一个男孩亲热的照片。
　　不需要猜测，就以照片上林听捧宝贝一样捧着另一个男生的手，二人双双坐在一家手作银器店里，照片上的人是什么关系只凭一眼就能得知。

　　秘书告诉他是某家被收购的企业负责人想要用这组照片同林擎谈条件。

　　林擎的视线停在照片中没有移开过，高挺刚硬的眉骨下眼神沉沉，落在阴影里，不难看得出他此刻有多大的怒火：“一家面临倒闭的小公司还妄想当凤凰？”
　　秘书在那头斟酌了会，说道：“那头说想要最后补救一番，明天下午三点市场部的经理会找您亲自谈。”

　　放在平时，林擎压根不会给一个眼神，面谈更是胆大妄为。面前还铺着手下员工白天四处跑业务晚上在工位上通宵加班赶出来的招标计划书。
　　时机真的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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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擎一张张翻看手中的照片，忽然想起几个月前林听说他交朋友差点翻车的事，还说他用真诚打动了这个长得用“漂亮”形容的男生。
　　客观来讲，是一个长相顶好、气质出众的男生。
　　当时谁也没往这方面想，毕竟林听本身就是个热心肠子。林擎到现在也还记得他帮着林听去交这个朋友的事，居然成了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走向。

　　林擎听到门被敲响，最终叹了口气。

　　在林听的视角里，他看到林擎终于抬起头来，他又一次看到那双藏在灯影下的眉眼。
　　林听来到林擎面前，在还有两米的距离，站着不动了。
　　“啪”的轻响，林擎把照片丢在桌面上。
　　在林听视线里，他看到一沓不薄的照片，最上面的是自己和万枕竹，他们在翠湖的祈愿牌下，他当时为了看万枕竹写了什么而去歪头蹭万枕竹的肩。

　　有人长时间对他俩进行跟踪，他们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多久了？”林擎了当直接。
　　林听：“四个月。”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们！”林擎突然发怒，指关节猛敲桌面，“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林擎他太生气了，气林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气林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让他在最关键的时期被人捏着把柄作要挟！

　　“我一直谨记您的教诲，爸爸。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们并没有伤害到谁，仅此而已。”林听跟他爸很像，对峙时双双剑拔弩张的姿态如同面前放了一面镜子。
　　“你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去喜欢一个男的要去当......！”
　　“我是同性恋，这没什么说不出口的。”林听忽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他把这个家最禁忌的东西钉在自己身上，告诉他们，他就是他们眼里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我喜欢男生，我是同性恋。”一字一句，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他从来没有觉得那么那么的轻松过，原来不过一句话的事而已。

　　林擎气疯了，高扬起手，林听紧闭双眼等待那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久久的，久到林听睁开了眼，林擎仍然颤抖着那只手，那个巴掌终究没落下。

　　“分开吧。”林擎放下手，整个人像是忽然之间憔悴下来，“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尽早分开对你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林听一下子红了眼睛，那两个字从林擎嘴里说得那么轻巧，但对他来说太重了，“我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我来买单！”

　　“你错就错在喜欢一个男生！”林擎嗓门大了起来，指向门口，“你看到你姑姑的样子了吗？我们家就是不允许有同性恋存在！”
　　又来了，又是这样。

　　林听早就听烦这套说辞了，他想也不想，在脑海里盘旋了很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姑姑的遭遇不是我造成的。”
　　“您不是一向明事理吗？到我这就要给我加莫须有的罪名。”林听走上前去，他已经不怕了，最坏的结局也不过如此了，“您要怪，就去怪那个人渣，你们到现在都没解恨您当时不应该只把他打残了打进医院，您就应该把那柄枪拿给姑姑，让她一枪崩了他！”

　　“啪！”这一巴掌力道一点也没收，仿佛把前面收回去的一并送给林听。
　　又疼又辣，一并跟着痛快，发麻的左脸不可控制地抽动几下，林听只听见他爸爸颤抖着声音说。
　　“你太荒谬了。”

　　林听含着嘴巴里的一口血，至始至终他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些都是你们大人的恩怨，我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