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踏青云》珞泱泱

4、第 4 章

　　大西灭朝之时，华悠才两岁，是以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顾明晖从父亲顾青海那听说过一些，但前朝旧事，真真假假，太难分辨。

　　二人离开密室后，华悠准备和顾明晖分头进顾府，被他拦住，“我的马车足够大，装得下一个小小的你，况且我们还要先去趟徐梁先生府上询问些问题，徐先生久居城郊，不见外人，你独自去可能会吃闭门羹。”

　　他这话堵上了华悠所有的借口，两人乘着顾明晖的马车一同去了徐梁府上。

　　先前顾青海已经将字画真迹在广陵华馆消失的事告知徐梁，见顾明晖来了，他招待华悠和顾明晖去了会客厅。

　　徐梁沏了一壶茶，点在杯中，抬头看了眼华悠，开口：“你就是华国恒家的小丫头吧？”

　　华悠起身向徐梁行礼问好，“徐前辈好，您说的没错，华国恒是我的父亲。”

　　想到华国恒，徐梁感叹：“华先生这段时间麻烦事真是不少，这次派你入京，怕是也免不得遇上些糟心事。”

　　华悠与顾明晖对视了一眼，开口：“多谢徐前辈提醒，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想知道您这边是否有那窃取字画的人的线索？”

　　徐梁沉默了许久，终究回答了：“我的机关技艺师承大西宫廷机关师黄锁，就是那位在大西末年，被西皇赐死的机关大师，除我之外，还有两个师弟，其中一个天赋远远超过我与另一位师弟。”

　　他闭上双眼，回忆起那位天赋卓越的师弟：“他名唤卢子发，比我小5岁，是师父最得意的徒弟，也是大西钦点的未来宫廷师，会继承师父的官位。”

　　大西王宫遗留的几处至今未被破解的机关密室，便是由这位天才设计师设计。

　　“师父一生效忠大西，却不愿我们几个因他的缘故被牵连，为我们求得了离开的机会，我有幸受先帝赏识，效力于尚和，子发厌倦了官家的勾心斗角，在尚和统一前，便南下隐居，而后再无消息。”徐梁仰着头，无奈中透露着几分悲叹。

　　所以卢子发大概率还在世，或许是暗中被封相或是聂相招揽了，想到这点，华悠又好奇徐梁的另一位师弟：“徐前辈，那您的另一位师弟是怎样的水平呢，您是否知晓他的动向？”

　　另一位师弟名唤石景顺，从小就跟在黄锁身边，说是徒弟，其实更像是养父子。

　　徐梁解释：“景顺其实对机关并无兴趣，对于密室的了解也是停留在基础理论上，大部分时候都在读书作画，师父常说等以后有机会让他去国子监待着。”

　　石景顺根本不具备破解徐梁精心设计的密室的能力。

　　“景顺在师父被定罪前的半月前，就不辞而别了，连师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些年随着故人逝去，徐梁时常想起这位爱好风雅的小师弟，追忆从前师门的时光。

　　顾明晖手指扣着桌面，开口：“徐前辈，照目前的信息看来，若是卢前辈，完全可以在您设计的密室中来去取物自由，对吗？”

　　徐梁承认：“确是如此，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也许这短短十几年中，横空出现了卢师弟那般的天才，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条线索目前到这算是断了，只能暂且作罢。

　　顾明晖起身，边向门口走去边说：“徐前辈，还有一事需要麻烦您。”

　　他打开门，在门口唤亲卫拿来了一幅长匣，让亲卫守在门口，关上门，将匣子放置在桌面上打开。

　　小心地铺开画卷的同时，同华悠和徐梁解释：“这是宰父宇交给家父的那幅赝品，徐前辈，您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华悠也得以见到了这幅画作的全貌。

　　这是一幅王宫宴乐图，坐在最上方的是大西皇帝夏发，下方两排分别坐着大西的重臣，封相和聂相分坐在两列最前方。

　　画上，夏发身旁还坐着三四个美女，他手捏着酒杯，大笑着举向下方，臣子们也都举着酒杯向上回应，中间还有男男女女在歌唱表演。

　　只是仔细一看，每个人的神态似乎都有些奇怪。

　　本该是欢乐的场景，夏发的笑颜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悦，甚至有几分压抑与痛苦。

　　而臣子的面容，大概是宰父宇临摹的时候过于着急，都画得十分潦草。

　　华悠将画作的内容全部记住后，一抬眼，徐梁竟直直地盯着这幅画，震惊得不能自已。

　　她微微动了动腿，示意顾明晖：徐梁的失态。

　　好一会儿，徐梁仍旧盯着字画一动不动。直到顾明晖轻咳了几声，才阖起眼重重叹了口气，似是回过神来。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几下，却没有出声。

　　又是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这画，画得便是我师父被西皇定罪当晚的场景，大西皇帝借口小儿子的生辰，宴请宫内外各大朝臣齐聚王宫，师父也在其列，师父带着礼物前去，回来却被冠上了意图谋反的罪名，不日就要被处死。”

　　说到这，徐梁的情绪愈发不稳，在他心中，师父黄锁一辈子都在追求极致的机关锻造，无论大西朝廷待他如何，外部势力如何招揽，都未有过二心。

　　最终却落得了意图谋反的骂名。

　　徐梁永远无法释怀：“其实说来还是要怪我，我与青海相交甚密，青海又是先帝潘胜的得力助手，师傅与先帝之所以都交集，也都是因为我。”

　　华悠轻咳了一声，“徐前辈，晚辈冒昧问一句，您当年与顾前辈、潘胜先帝交集，是为了和他们一起推翻大西王朝吗？”

　　徐梁一口否认：“当然不是，师傅与我都不喜政治斗争，与先帝、青海相熟，纯粹是因为我们对于兴趣、人生爱好追求的相似与认同罢了，高山流水遇知己的惺惺相惜而已。”

　　“既然如此，您不必愧疚，人生在世，讲究的是问心无愧，黄前辈和您都问心无愧。”华悠安慰他，“大西已亡，当今圣上一心为民、公正不阿，您若是想为黄前辈翻案，未必没有可能。”

　　华悠的话说得徐梁一顿，眼里重燃了某种希望，很快又消失不见，“小丫头，你还是太年轻了，就算圣上愿意，这种波及两朝重臣的案件，翻案或许会动摇社稷根本，让他们永远尘封才是最好的选择。”

　　“前辈说的可是封相与聂相？”

　　他答道：“是谁、都有谁，谁又说得清呢？这件事波及太多，只希望徐某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尚和太平、百姓幸福，若是有幸能够为师傅沉冤昭雪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我想师傅他也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名。”

　　话题最终回到了广陵华馆的密室。

　　徐梁又告诉他们，聂相自五年前就再没有请他设计过府宅的密室，“今年年初他称病长居南中，没有重要的事情不会入京，封相倒是常年在京城居住，对圣上也无敌意，徐某觉得你们若是想调查，可以着重查一查聂相，他在京中实力也不如封相，会容易许多。”

　　徐梁将知道的消息尽数告知他们，两人婉拒了他一同用膳的邀约，打算先回趟顾府。

　　徐府和顾府在两个不同的方向，路上，顾明晖同华悠聊起了聂相。

　　聂相是随先帝建立尚和的几大功臣之一，尚和建朝后，先帝尊重聂万军的意愿，负责尚和大小事务的管理，同时主管他前朝时期的领地南中。

　　顾明晖先前和聂相有过几次接触，他说：“聂相为人如何我无法确定，但是这些年确实将尚和大小事务处理得非常妥当，若是没有他，圣上现在的局面只会更难。”

　　华悠没想到他会向着聂相，笑道：“这么说来的话，封相为人如何我也不清楚，但是这些年尚和没有过战乱，驻守边关的军队威名在外，从未有外敌来犯，若没有封相，圣上更不好过了。”

　　顾明顿看着她的侧脸，突然伸出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华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生生愣住了。

　　这反应让顾明晖更乐了，“你嘴巴还是这么不饶人，长大了更加伶牙俐齿了，也不晓得谁能说得过你。”

　　华悠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我这不是不饶人，我只是觉得你说得不大客观，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罢了。”

　　顾明晖还没来得及反驳，马车外就传来了小孩子间喧吵打闹的声音，“你胡说，公主回来肯定是要嫁给顾明晖公子的，顾公子和公主小时候就有口头婚约，你的封公子那时候不晓得在哪呢！”

　　.....

　　“公主回来？”华悠愣住了，更诧异的是，“公主要嫁给顾公子...？”

　　“童言无忌，街头巷尾总是有些传言，不必当真。”传言当事人之一的顾明晖倒是非常淡定，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封公子，封亦回京了？”

　　华悠倒是比他在意多了，坐到窗边，耳朵贴着窗口，意图得到更多消息。

　　只可惜，那几个小孩吵来吵去都只有那几句，“公主一定是嫁给有口头婚约的顾明晖公子”，另一个则一直反驳，“肯定要嫁给封公子，你不懂，封相有兵权，只有公主嫁过去，圣上的位置才能坐得稳！”

　　.....

　　随着他们渐行渐远，争论声逐渐消失。

　　华悠仍是不能理解：“这些流言到底是哪里来的？简直荒谬。”

　　却没注意到，一旁顾明晖的神色愈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