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浮生》姜向阳

99、惊人发现

　　我似乎天天都睡很长的时间，可是这一次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长，竟然是根本就没办法醒过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根本醒不来还是不想醒来。总之是在客观原因和主观原因的相互作用下，我这一觉直接把新年睡过去了一大半，大年初九的傍晚时分，我终于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
　　“娘娘醒了？！娘娘要是再不醒，院正大人就要提前告老了。”
　　“内退是正确的，那也是种福气，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
　　“娘娘说什么？娘娘可是渴了？饿了？奴婢这就去端来。”
　　说了几句话，我的头脑才逐渐清醒了过来，我没见过这个宫女，或者说，我没有留意过身边何时有了这么一个活泼的在我刚醒来就和我分享了八卦的人，然后在我们的八卦还没有完成的时候又突然的转移了话题。我不得不说，这个转移的好，食物比那个可能提前退休的院正要吸引我。
　　“吃的吧。”
　　“嘿嘿，陛下也说娘娘醒来一定会要吃的。但是院正大人说了，娘娘刚醒来，不能吃的太多了。所以就只有一碗粟米粥。”
　　好吧，这意思就是就这么一碗，吃完了再说是吧。就这一碗还没吃完呢，我大病初愈的头一回儿用餐就被人打扰了。
　　“荣儿可好些了？”
　　恋恋不舍得放下碗，我是有怨念的，我是纠结的，这个人从来就没想我好受过，可是非要用这种关切的话语来和我进行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对话，不知道是想显示他真的着急担忧我还是怎么着。他自己累不累我是不想知道，但是现在我真的是已经有点累了，我也懒得去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我再怎么猜，事情总是会超出我的想念，还会让我有更加惊喜非常的收获。
　　“皇上不忙？要吃点么？”我觉得自己平板的声线和着呆板的脸，应该很能表现出我的不满，以及我是多么的不想招待这位。可是偏偏就是有这种人，这种不想人别人开心的人。
　　“这么一点怕是荣儿都不够，朕怎舍得和荣儿抢食。朕不会逼着你，朕希望你能想好，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够解决的。一旦想好，朕就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多讨厌，这真的是关心我吧，关心我到底是怎么还被折磨死，关心我到底怎么睡了这么久，就差耽误那个不是被逼迫而做出的决定。
　　“封妃诏书两天前已经下了，你也接过旨了。白夫人的爹曾经是历亲王府上的重要幕僚，历亲王疆场驰骋，韵老爷良策频出。”听着这悠然低沉的话语，拥被而坐的我却止不住的心底发寒。
　　“皇上还有多少这样的往事，何不一次说完呢？妾身这样的身子怕是不足以这样一次一次的被摧残。若是皇上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么妾身实在是累了，一觉九天大概还是不够的，妾身还要在继续多休息休息。一切如皇上所愿，如你所愿。白姝瑾，玉荣愿在宫中了此残生。”说完这些话，我倒头就睡，我侧着身子，背对着坐在床边的男人，不再开口，也不想睁开眼睛。
　　这个男人是想要逼死我，一面说着他不逼迫我，等着我做出决定，一面在将所有的退路都“好心”的替我堵死，然后好整以暇的看我站在悬崖上，只有往回走一条路。而我原来已经感恩戴德的接受了封妃的诏书，早就已经成了真正的帝王妻，或许是帝王妾。我发现自己的人生自从来了这里就没有几天是正常的。大臣之女做了商贾之家的正妻然后沦为后宫的嫔妾。然后再来个身份大逆转，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曾经同床共枕的人是皇族，自己的母族原来是罪臣之后。揭示完这些，末了支会我你本来已经该要走到尽头了，你们全家也应该走到尽头了，但是呢，朕不舍得，给你条路。你能怎么办呢，你只好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只好屈服。这是多么大的恩赐呢，只要你这样走，所有的一切还会维持原状，更好也说不准，已经是格外的恩赐，天大的恩赐，你还能有什么不满呢。不能啊，所以，对的，白姝瑾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叫玉荣，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我，那就是紫宸宫中的元妃。
　　人活着就是受累的，没有哪一天能得空闲，没人会怪罪，哪怕劳累的活着，也是活着的，倘若真的死了，你连这份累都受不到了，岂不是更加的可怜。罗织这样多的理由只为给我留下不断的添加更重的筹码，最终的原因因为一首诗彻底揭示了出来。那是一首纳兰性德的《画堂春》，中有一句“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而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诗句，前无考证后面也不可能会出现。这首诗的“作者”是位没有一天生活在宫中的妃子，没有关于她的任何画像。我知道我们是一类人，而且很显然，先帝也知道，如今这一位更是深信不疑。这就是一定要留下我的原因。可是，即便我们都是“穿越同仁”那又能怎么样，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前辈到底在这里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以至于，如今的这一位，因为这样的近乎于荒谬的理由，就要将我彻底的囚禁在这个破笼子里。难道，这个秘密就不能永远成为秘密麽，就是要让它最终大白于天下，才是最终的目的麽。
　　那天是我醒过来的第二日午后，大年初十的午后，空气中的清冷让我的鼻子有瞬间的不适应。我一个人游荡在这个园子里，有没有人在周围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我后面是没有人的，这园子很大，我不是第一天知道，所以走着走着，我就找不着路了，所以就更加随便的乱走。我估摸着快有一个小时了，走的累了，就准备歇脚，刚穿过一个洞门，正好有间屋子，我也走不动了，就走了进去。在外面的时候看着似乎有那么点别墅的意思，我的心中惊疑不定，这是别墅？在这里居然出现了这样的建筑，这意味着什么？直到进来以后，才发现这间房果然是玄妙的很，因为这里实在是充满了我久违的现代气息，一进门我就发现这里居然设有玄关，鞋柜，衣钩一样不缺，客厅里茶几、沙发、落地窗、厚重的窗帘，盘旋而上的木制楼梯铁质雕花的栏杆，光是站在一层我就惊了，这里果然是个古典与现代并存的别墅。刚才站在外面的时候就发现这里不寻常，如今进来后才发现这何止是不寻常，很亲切，不过在现代的时候我也不曾有这样的福气。如今看着这里，我惊叹了，看来前辈果然是个念旧的，还很会运用手边的资源。只是，这样的地方，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嫔妃有资格要求的麽？那么那个前辈到底是什么人呢？
　　只有两层，但是少说也有16间房。二楼有专门的试衣间，梳妆间，浴室，桑拿房、游泳池，卧室，书房，还有独特的休息间。转遍了房间，我不得不感慨，这位前辈十分的会享受，而且十分有魄力很有才华啊，这里肯定是她参与了设计和建造的。古朴典雅，处处都透露着高贵，处处都看得到舒适。卧房中的羊毛地毯，圆形黑鸡翅木木床，透过落地窗就是满眼的粗壮树枝，几乎要透过窗子蔓延到屋内，在这冬季看不出什么，但是到了春季，怕是会形成苍翠繁盛之景。也就是在二楼那间正宗的现代化书房中，我骤然间明白了一切。黑胡桃木桌上的一个很精致的木盒子，盒子并没有上锁，打开以后，我才发现是个很普通的16开左右的小本子，但是很厚，简直和字典差不多，本子的封面上就是纳兰的名句“一生一代一双人。”翻开一看才发现应该是日记之类的东西，而且是用我熟悉的简体字写的，写的也是硬笔字。
　　直到此刻，看到这些东西，我才明白了，原来我的路已经有人替我铺好了。但是我仍旧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是穿过来的这件事情，好像没有什么人知道，就算是怀疑，但是肯定也不会想到这方面去。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了呢，而且还就正好让这两位大爷都给知道了。在我之前，这个园子没有任何一位妃嫔住过。只是听说，先帝在世时，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住在这个园子的。我看的出来，进了这个屋子就能够看出来，以这间屋子的整洁程度来看，这里是定期有人打扫的。
　　走了近一个小时，找到了这么个地方，然后有机缘巧合的发现了这么个前朝的秘辛旧事，这果然是种妙不可言的缘分啊，那本日记我得好好研究研究，虽然说我没有什么看人隐私的爱好，但是现在只有那本日记或许能接露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往事，只是我实在是很奇怪，这东西就这么随便的放着，是确定根本不会有人动，还是即便动了也根本就看不懂呢。今天走的路着实是有点多，我还是决定先好好歇息一番后，再看看那至关重要的日记。这么个绝妙的地方，不好好享受一番实在是有负前辈的心血。
　　当我躺在柔软的床上的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真的是很喜欢这个地方，这大概是我来到这个紫宸宫以后，最最喜欢的一个地方了。也是目前唯一能带给我欣慰的地方。还有就是，我决定回去以后就收拾东西然后搬这里来住。
　　这一觉睡得有点长，因为我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黑沉沉，屋内也是什么也看不见了。很久没有人住，屋里的供暖设施自然也没有产生作用，中午进来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来，凉意瞬间便上了身。这地方很大，所以，对着这么个陌生的环境，我突然产生了一丝恐慌。白天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好，可是现在屋内没有一丝光亮，我怎么也无法摆脱内心那种恐慌，而且我还不是很熟悉这屋子，贸然摸黑出去显然是不明智的举动。看看周围的环境，我决定先坐在床上坐会儿，等累了就继续把黑夜睡成白天，适应了一会儿，似乎好些了，我才发现自己是饿了，很饿。初九醒来以后，被大爷刺激的就没怎么吃东西。早晨一碗栗子羹，中午塞了几口糕点，就没吃什么了。现在终于饥肠辘辘了。
　　我睁大着眼睛，呆呆的坐在床上，肚子时不时的叫出声音。如果说，那本日记有什么费解的秘密的话，我难道就能够解开了？那本小册子或许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而这东西除了同样的异世来客，没有人能够看得懂么，会是这样子麽？所以它放在那里也根本没有人动，或者本来就不怕人动，更或者即便是动过了也没什么人能够看得懂，略略的翻过前面几页，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看来明天要仔细的翻看才行。
　　没等我再次睡过去，有人摸黑进来了，显然真的是有人，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因为我听见了清晰的脚步声。这里是后宫，而且是后宫中一处很大的院子，但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只是真的存在那么一类可以进来的人，不挑白天来，专门选择晚上，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已经确定是人，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的坐在这里，因为出声很可能死，但是既然能进来这里，肯定是高手，那么肯定也知道这个房子不是只有他一个，所以，“什么人？”我还是决定喊出来，给自己壮壮胆子。
　　“荣儿？你有没有事？怎么不点灯？”声音中有一丝丝焦急。
　　呃，既然我没点，那烦请您进来的时候点个灯可否？但是他着急个什么劲。
　　“找不着东西。”
　　黑暗了很久的房子，终于明亮了。
　　“这里太冷了，和朕先回延岫阁。”
　　延岫宫？唔。前几日住的那个大殿似乎就是这么个名字。恋恋不舍，我是真的对这里恋恋不舍。不过也是，太冷了，等明儿有时间了，把这里的设施都弄好了，我就一定要搬来这里住。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父皇倒是很喜欢这里。”何处都是秘密呢，先帝很喜欢这里？是喜欢这里的人还是房子呢？我八卦了。
　　“这里建好后，没有任何一位妃嫔住进来过，倒是朕小的时候被父皇在这里关了段时间。”
　　原来如此啊，看来真的有前辈来过这里，并且还成了后宫中的一位，当然也很可能是女官之类的。但是这位私底下的八卦还是有的，听宫女说这玉宸宫是先帝一朝扩建过的院子，以前规模远远不及现在。以前住过谁就不知道了，但是扩建后，这里就再也没有嫔妃住过，我很显然是第一位。
　　“我想搬来这里。”我还说决定把我这个决定告诉一下正主。
　　“明儿个，朕着人收拾好，你再过来。”答应的很爽快，看来没有什么不妥。
　　一路再无其他的话了，回到延岫阁，才发现院子里已经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今儿个倒是齐全了。拜完正主，正主没答话。嗯，恶主子不能当，所以正主不说话，我说好了。好歹我也是主子不是。
　　“还跪着做什么？都起来。”这种天气这种时辰，跪在外面的青砖上，开玩笑，看着情形，该是已经跪了好一阵子了。
　　“婢子（奴才）该死。主子不必记挂。”
　　我扭脸看旁边的人，我说话不管用，大爷说话总该是管用的吧。
　　“元妃既已让你们起了，你们还跪着干嘛。”
　　“婢子（奴才）谢皇上娘娘。”
　　可是起来后，乌压压的站了一院子，低着头没有要散的意思。
　　今儿个倒是奇了。还没等我再开口说话，正主终于发话了，“该干嘛干嘛去。”
　　哗啦一下，散了个干净。
　　进殿，看见桌子上摆的饭菜，才发觉这似乎也就是个戌时，守着桌子吃了个饭，正主就回去了。我满意了，终于吃上了不是那么单调的饭菜了，吃完后才想起来，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啊。
　　吃完收拾好，我舒服的窝在小榻上看书。
　　“娘娘，您今个跑哪去了？你是没看见皇上进来不见你，又找了几个屋子还是不见你，那脸色有多难看。狄秋姐姐带着我们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了。您要是还不回来，明儿，桃儿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呃，聒噪且喜欢八卦，这样的宫女都不知道是怎么活着过来的。
　　“我可舍不得你脑袋搬家，今儿个就是出去溜溜弯、消消食，顺便小睡了会儿。”你要是不在了，谁八卦给我听，我一直都在怀疑，她是不是专门派来给我讲八卦的。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这么个。我对这里的人不报有任何好感，也不想着打成一片，因为这根本就是没办法的事情，所以表面上大家乐呵就行了。不过，这孩子倒是能让我经常乐呵的人。
　　哎，连累大家总是不好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啊，不能罚主子，那么就只有罚下人了。看来以后不能随便乱走，以至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本来以为周围怎么着都是有人监视我的，所以我才能这么“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没成想，今天这种情况看来，真的是只有我自己在瞎转悠。
　　明德殿里，烛火悠悠，南宫熠哲坐在椅子上沉思。今个要不是自己出去找了，这难道还就待在那里待上一晚上，玉宸宫的奴才就没有一个是长眼睛长脑子的。本来想着，住进宫，就已经困了她了，没什么自由了，就不要多事的跟着了，没想到，今个就出了这种事情，看来还是得派些个有脑子的跟着。
　　这一下午，大概是最能给我惊喜的一下午。我想所有的秘密都是从这个下午开始得到解答的。很多时候就是有这样的巧合，也正是由这个下午，许多前尘往事渐渐露出了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