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浮生》姜向阳

100、番外：暗香浮动

　　天子金口玉言，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管是在凡尘的皇帝，还是跳出红尘的和尚，那都有说一不二的信条。天子那是不好意思出尔反尔，恐有损自身形象，和尚那是不能随便乱说，那是有损佛祖的形象。不管怎么说，我昨晚上睡觉的那会儿功夫，偏偏就想起了，我和尹然去庙里的事情，后来才知道，解签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沐浴斋戒的过程，那么那天的和尚的举动就很奇怪了。说到尹然，我的心情瞬间有些低落，很久都没有想起他了，总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自己抛下一切就这么无牵挂的走了。不曾想过任何人。如今，想到尹然，我就不禁开始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我们走过的岁月。如今换了天子，走时，他也已经参加了秋闱，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成绩。
　　七想八想的结果就是，我终于坚持不住睡了过去。等我第二天早晨醒过来的时候，狄秋就已经过来告诉我晚上可以去那里住的消息了。我一个雀跃，我不仅能继续享受现代一点的生活，我还就要知道那个秘密了。什么都重要不过那本日记。
　　这些人的办事效率是不容小觑的，坐在一楼壁炉旁的摇椅上看那本日记了。
　　往事就这样慢慢呈现在了我的眼前，这本日记记述的是一个女子并不算完整的一生，尽管这已经是一段旧事，但是我却觉得她并没有走远，这段故事仿佛就在眼前。
　　三十年前，当事人却多已不再，只有存留下来的血脉还证明着曾经真的有这样一些人的鲜活生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人家说，恍若隔世，一世三十年，人生又能有几个三十年呢。我却不禁又想起自己来到这里似乎也有近五年的时光了。
　　无怪宫里驻颜有方，原来当今圣上已是半百之人，我又想起我们唯一一次的见面，那个时候我还只当他时不惑之年的中年美男子，原来早已经是老人了。三十年前，先帝原也是风流倜傥的人物，天潢贵胄，身上的贵族气质是怎么都抹不去的。二十二岁的定王就这样在梅域偶遇了咸和商户安家的三女安黎。彼时18年华的女子扮作男儿装取母姓化名黎岸，本该随从不离左右的王爷亦改装踏雪游人，独自闲逛。就这样两人相遇梅域，红梅白雪，霎是好看，安家小姐独爱梅，故选了一月天来此。闲散王爷四处游历，更是不会错过冬季梅域的盛景：“雪夜暗香”。浙江超山有“十里梅花香雪海”，兴明梅域就有“凌寒暗香盈坡谷”。穿越来此的安家女儿16来此，两年为了家族生意不曾远游，前世的江南女儿，今世却偏偏生在北方，如今更是趁生意的关系好容易来此，更是要好生的瞧瞧闻名天下的“雪夜暗香”。
　　安黎生性平和喜静，两世为人愈发淡定沉静。既是盛景那就多的是慕名来此的游人，琼霜谷中更是种便了各样的梅花，但是游人却也多，谷旁的泽杳山地势陡峻，行人很少踏入，尤其又是夜晚积雪的山路。所以，安黎选了上山的路，积雪映衬着月光，天空一片红光，地上的梅花次第繁盛，很是好看，前世的兵器研究专家，今世的商贾之女，一身男装静立月下，感叹了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不巧正被同样选择了山坡观赏梅花的定王撞了个正着，那句诗也不巧刚好听到了耳朵里。
　　命运就是这样的奇特，俩人说了什么，没有记载，但是可以看得出这次的相谈很是愉快。于是，相约空闲一起结伴而游。后来的后来，俩人就这么着游出了感情，但是谁都没有先说，一年多的时光就这样飞逝而去，一次到底是意外地酒醉还是故意的酒醉，不得而知，总之酒后乱性了。定王在月下相谈之际就已经看出了安黎的女儿身，安黎对定王的身份亦有所感，天性淡然注定不喜勾心斗角龌龊事非的宫廷，商户之女位居正妃位显然是不能够的事情，安黎不会委屈自己，显然定王也不想委屈自己倾心相爱的女子，相交的时间虽然只有一年多，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这女子的才华以及胆识。商贾之家的女子不比钟鸣鼎食之家的女儿，安家又对女儿比较宽和的态度，以致安黎经常走南闯北，一趟沙漠之行，更是俩人情意更加深厚。沙漠中遇到风暴，俩人不离不弃，西南的丛林瘴毒，俩人的相扶相携，定王的处处照顾使安黎穿越以来寂寞冷淡的心得到了很大的宽慰。一年多的时光，南北东西，雪山草原，大漠丘陵，俩人都看了很多，更遑论经历过生死，骨血相救之情，这样的情意不是一般能比。她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很幸福，即便是不能结婚，但是现代的女子，到底是开放些，觉得这样相伴就很好。人生中难得能够随心所欲的活着。这一次好像给了彼此一个机会。
　　我不知道作为王爷的先帝是怎样的清闲，能够这样的游山玩水，是以游山玩水为名暗访民风地理，或者干脆就是借机考察这些地方的士卒势力。总之，一年多的时间，安黎怀了身孕，安黎很开心，孩子是咸泰37年的最后一天出生的，那天梅花开得很好，一夜雪停初霁，日光初绽，东边一片红彤，霞光铺满整个东边天际。俩人看着依偎在母亲怀中的孩子，取名熠哲，这辈的皇子皆是以熠字为辈。俩人一起又一起共度了近一年的时光，咸泰38年即将来临的冬天，咸泰帝南宫胤薨在了西坪的汾遄行宫，走完了自己63岁的人生，庙号仁。定王安闲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皇帝驾崩来的突然，连遗诏都未来得及留就咽气了。再见面是五个月后的事情了，定王称帝，安黎仍旧是安家的三女，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怎么日子都过的不好，安家即便是门风没有一般诗书人家严，但是时代局限无所突破，面上总是不好看，背后的说三道四不知有多少。五个月后的这次见面，仍旧是梅域，此时没有梅花，梅域没有了绚烂，这次转身，安黎竟是只身一人返回，去时带的孩子不在了，皇家血脉安能留落在外。在之后的见面是在宫里，安黎没有任何名头，就这样住在了玉宸宫，然后之后就出现了这座颇具现代特色的建筑。却原来这座建筑另有高人，是个太监，世事玄妙，花甲之年的建筑大师出了一场车祸来到这里居然穿成了后宫中的太监，来的第一天犯了个错就要又一次归天的时候正好遇见这位安黎同仁，救了命，然后带回了玉宸宫做事，没多久就“老乡见老乡，互诉衷肠。”了，然后安黎给了这位同胞继续发扬自身事业的机会，同胞为了报答知己相识之情，第一个作品就是玉宸宫这个现代居所。
　　再一年，居所刚建好，安黎进去转了圈，然后紧接着就转出了皇宫，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之后玉宸宫不断扩建，却从未有人住进来。由于地方偏，和皇上的寝殿德熙殿离得十万八千里，这里平常就连经过的人都快绝迹了。
　　再皇宫中的一年时间里，安黎就留下了这本日记，除了记述了自己和南宫北辰共同走过的时光，还记录了自己的儿子的成长经历，诸如，什么时候开口说话，什么时候长了牙齿之类的琐事。在后面的页数，竟然是各种武器的构造图纸，标注好的零件和尺寸。
　　纵观日记，没有发现任何怨恨之情，即便是自己和孩子相分离，明明就是被自己的爱人抢走了，语言也不曾含怨。她还很是体谅南宫北辰，登极的不易，江山并不安定，这些竟然是相伴而游的时候，她就已经或多或少的知晓了，那些不知道的她从来不问也不怀疑，知道的也装作不知。她认为爱情是纯净的，即便真的最后不能够纯净，那也不希望有所污染。不曾怀疑的爱情，不曾怨恨的爱情，不怪罪任何人，爱了就是爱了，即便他最后君临天下，坐拥美人，她也只是选择离开，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爱情守护爱情到最后的离开爱情。
　　后宫中的一年，她过得还是很随意，想出宫就出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孩子也能看见。安黎不曾习武，不是随便就能出宫的，那么最后为什么能够那样顺利的离开，如果没有南宫北辰的默许，怕是更本不可能实现。我想这些她都明白的，明白是为了什么。
　　曾经那些只有两个人的时光都是实实在在的，那个时候他们是真心相许的，不曾有任何的人插入其间。
　　看完了这些，我的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静，这是个洒脱至极的女子，包容着自己的爱人，留下的那些武器图纸都是很有用的东西，能够想到耗费了不少的心血。
　　我并不懂武器，但是看着这些图纸，却也能在头脑中构想出来模型，这要是换个懂的这些人，就能够参照这些制造出绝世的武器。
　　这样的一段爱情，原来南宫熠哲的母亲是这样的人。我想，有些事情该是要做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