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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是你自己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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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吧,我想,这真是够了吧。
因为章霖也把我拉黑了。
后来,三天内,陈老师五次警告我,垃圾桶的垃圾忘记倒了。
但粗心总是很正常的,而且我和章霖也不是很熟,两个人没多少交集。只是偶尔会感慨,我的朋友运实在不怎么样。
可能我就天生不是那种特别讨喜的人吧?
只是像是知道我心情不好似的,这天气也开始阴沉沉的,每天天气预报都在下雨,空气里潮湿纷乱。
我提着伞出去,但每一次,那云朵看上去不堪重负,黑的和墨水似的,却迟迟不下雨。
我:……
简直是钝刀子磨肉,让人坐立难安。
我怀着些许烦躁,勤勤恳恳搞卫生、领心理部工资,转眼,大一就要结束了。
我暑假打算去打工,一是为了赚点零花钱,二来,我也不太想回姑姑家。
毕竟我是外人,融不进去。
姑姑给我打电话:“洛洛……我买了几件那个啥牌子……阿什么拉斯?听说你们年轻人就爱这种牌子。在学校记得多和三好学生一起玩,别随便谈恋爱,不要荒废了这四年啊……对啦,别和杨菌说,他知道了又要发火。”
姑姑对我太好了。
她以前是单亲妈妈,靠卖菜为生。几乎全年无休。偶尔的时间都用来陪我、给我辅导作业,因此她的儿子,对我的存在颇为不满。
——认为我是偷走了妈妈时间和金钱的卑劣小偷。
——这话没错啊。
我心里叹了口气,去快递站拆包裹。发现几件躺着的阿迪达斯。我想了想,把包裹给快递站的人,顺手给杨菌发了信息。
【我打工赚了点钱,给你买了几件阿迪达斯,你记得签收。】
那边回复的很快——
【你别在我面前晃,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心里不是滋味,这种感觉太难受。我必须立马抛弃,扯断。于是我立马向他保证道。
【你放心,以后假期我都在学校过,再也不会回来烦你了。】
杨菌没说话了。
。
舍友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明明是拥挤的宿舍,但当人走完了却显得格外空旷。那天空好的云盘旋的更加低沉,地面似乎都沾满了黏腻的水珠。
现在天色是墨蓝色的。
我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开始思考暑假计划。
国奖有八千、心理部工资三千,姑姑还多给我打了两千,让我去旅游。
我打开某知名红色软件,试图在一堆暗广里找到个好的旅游城市。
“滋啦——”
灯管爆了,幽幽的蓝光照在我无措的脸上,紧接着,刺目的白光拖拽着天幕划过。
。
“轰隆隆——”
耳边传来隔壁兴奋地猴子叫声:“敢问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我:。
防护栏被风吹的“砰砰砰”,“吱呀呀”,再然后,大雨猛地淅沥沥落下。尘土味被拍打着四散开。
黑暗中,本来黑下去的屏幕,又再一次自动亮起。
章霖:在吗?
蓝光打在我脸上,我心想,这人可真奇怪:在。
【回家了吗?】
【在宿舍。】
【打算去旅游】
【去哪?】
【还在犹豫……】
输入了好久,期间,我跳出聊天框,看了十分钟攻略,又奖励自己点了个外卖,章霖才再次发信息过来。
【要不要……来湘州?】
湘州?
我想了下,那好像是个著名的网红旅游城市、被称为不夜城,而且据说风气十分开放,中心城区上有一整条酒吧,为此还闹出过不少事情。去那里的话,既可以看故居、吃小吃,还能打卡、逛博物馆。
挺不错的。
【行啊。】
我搜了下湘州的打卡景点,又顺便搜了下酒店…………
我勒个去啊!
由于是旅游旺季,湘州热门景点的酒店,已经达到了八百一晚,而且大部分都爆满了!剩下的酒店要么四位数,要么离市区几十里远。
网红城市。
当真,当真可怕如斯!我兜里的那几千块钱,能撑得过一个星期吗?
不行,这绝对不行。
我立马拉下聊天框,沮丧道。
【我不去了。】
那边立马弹出来【为什么?】
我有些窘迫,穷这字说丢脸不丢脸,说不丢脸也丢脸,最起码是分人的。我对着舍友互相哭穷,开开心心,但对着章霖……
我不太会撒谎,还是说了。
【酒店太贵了,住不起。】
章霖没回话了,应该最多也就寒暄可惜两句。我抽了个空,把宿舍扫了遍,在宿管阿姨走前,充了一百块钱空调费、两百块水费、又在校园软件上交了五十块电费。刚交完所有费用,一条信息“叮咚”——弹了出来。
显示刚刚。
来自章霖。
我点进去,看见聊天框的最下方没有表情包,没有emoji,就安安静静地躺着一行字。
【那到我家来。】
。
我其实是恍惚的。当章霖说出那句“到我家来”时,我第一反应是对章霖说好呀,但太快回复显得我喜欢贪小便宜,我愣是等了十分钟。
先给寝室里的人发了句,我充了空调、电水费,但我忽然打算去旅游,估计用不完,到时候这个钱就不收你们的了。宿舍里面一群喊爹,我要给你当牛做马!
还逛了会购物软件,看了会switch,才犹犹豫豫,磨磨蹭蹭道:“……好呀。”
章霖秒回:“身份证号、电话号码,订车票。”
我给了,问:“多少钱,我转给你。”
章霖:“不用,就当我请你。”
他又马上补了句:“毕竟你算客人,我是东道主。”
我:“……”
“……”
我:“谢谢学长,那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我给姑姑发了条信息过去,说我有个学长请客,又发给了我为数不多的好友,还特意在朋友圈编辑了一条消息。
“感谢上天的馈赠。”
随后,我开开心心打开乘车软件,打算截图。顿住了,反复看了好几遍,恨不得把那行字从手机里扣出来。
……?
……?
南沪——湘州。
商务A座。
9.01开。
南沪到湘州的票最少是五百、一等座是一千、那么商务座是——
接近两千。
我立马扣字:【学长,这太贵重了吧,我坐二等座就行】
章霖:【没事,你帮了我很多,就当心理咨询费了】
章霖:【你不拒绝的话,我会有很大的心理负担】
我盛情难却,也不知道怎么就拒绝:【那我就收下了,学长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
我强调:【让我干什么都行!猫猫拍胸膛jpg.】
刚说出去我就后悔了,觉得这是个麻烦,想立马撤回,但章霖回复了句“好”,我也不好意思撤回了。
应该……也不会有大麻烦吧?
我思索道。他也不会真让我干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毕竟我感觉,章霖只要不谈恋爱,人就还挺好的。
。
直到拉着行李箱,直到站在章霖,直到进入商务座手机,我都觉得有一种踩在云上的感觉。
我,杨洛,也是好起来了。
我惊奇地看着周围的货架,上面摆满了自取的饮料和零食。——竟然还可以点餐诶!
我惊呆了。
章霖熟练道:“你多吃点吧,好瘦,给你点了两份饭,到时候再给你加。”
我:“天呐,谢谢学长!”
章霖温和地笑:“你得多补补,到时候回家我给你做饭吃。我感觉我做的还可以,就是少个人品尝。”
他捏了一下我的脸。
我还在喝雪碧吃零食呢,一抬眼,看见他的微笑,忽然,心里错了一拍。
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章霖的长相偏柔和、但又不失年轻的锋芒。车厢内部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的鼻骨之上,勾勒出紧致富有弹性的皮肤。
他微微垂眸,看向旁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专注劲。像是渴望,像是乞求,又像是路边的流浪狗一样,伸出自己的小爪子,生怕被好不容易遇见的主人抛弃。
又可怜,又可爱。哪怕我一点也不喜欢狗,被这样湿漉漉地盯着,心也好像跟着软了,恨不得把他捡回家好好养着。
雪碧明明掉进了胃里,可为什么气泡却在胸膛上蔓延?酥酥麻麻的,越喝越渴,我只好借着瓶子遮掩住了脸上的颜色。
我想,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章霖。
章霖想要抓我,我立马躲开。我等了好久,他没再继续了。
我偷偷摸摸转身,才发现他一直在沉沉地望着我。吓得我立马回头,啃零食。
商务舱里有个婴儿,时不时就要发出咿呀咿呀的哭声。婴儿的手不断撞击着座位,发出“砰砰砰”的响声,在母亲手忙脚乱的安抚声,那撞击声才歇了点。
我悄悄回头——章霖闭目养神了。
顿时,我松了口气,也躺在了座椅上。只是余光瞥见,章霖紧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呢?
那婴儿好像又开始“砰砰砰”地砸椅子了。
。
我们出了地铁口。彼时,我的口里还流窜着牛腩的味道,想,湘州的菜有点辣,但口味挺不错的。
站在偌大的高铁站内,我顿时有点茫然。身边有好多人来来往往,各种肤色、各种语言。巨大的大理石墙壁与告示牌交响错印,却透露着一股清清冷冷的感觉。
还好,有人带着我。
但脑后,却忽然传来个沉沉的声音:“你如果后悔了,随时都可以走。”
我抬头,问道:“我为什么要走?”
他低声道:“……你真是一点也不害怕。”
我往他身边锁了锁,扯着他的风衣。这空调有点冷,我穿的少,就不自觉往他身边一凑,边嘟囔道:“哪有,我可害怕了,第一次呢。”——第一次出省呢。
章霖的行李箱“啪”的落地!立马和我拉扯开距离,大理石地面发出阵阵嗡鸣,他捡了好几次,才捡起来。他把行李箱放正,看看推着行李箱走。只是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虚虚地依靠在杠杆上,像是痒似的,这里推一下,那里推一下。
“你!”他嘴巴抿成一条线,眼神水润润地盯着我,却好久没眨过。嗓音也带着点沙哑,要哭出来似的,好像被我狠狠地欺负了遍,马上就要不堪重负的倾倒了。他伸出了一只手,手指散开在空气中,没用一点力气。
在嘈杂的环境里,他竟然只敢小声说:“你……你要和回家吗?”
………
我环臂,站在原地。手臂上被他扯了的皮肤有点发红,蹙眉看着他。
我没立刻回复,也没牵上去。看着他的脑袋慢慢低下,手指散的更开,像是泡发了的裙带菜,在水里展开,黑色的阴影沉沉地铺在水面。
透不进一丝光来。
连氧气都要全部掠夺走了。
。
那就用筷子搅一下呗,再打个蛋花,又是一盘好菜。
我无语想道,章霖可能真的有病。……我又马上给他找借口。可能是脾气有点控制不住了,我也经常会这样。
那之后呢,是不是要抛下我了?
这怎么行?酒店七百一晚呢。
章霖看上去急了,真的要逃了,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容。他若无其事地转身,行李箱咕噜咕噜碾过地面,要融入人群,要离开我的身边。
大理石清冷的反光刺痛了我清冷的钱包。
我也急了。
立刻拖着行李箱,向他冲过去。——章霖走得很慢,但不回头,但走的很慢,但不回头。一步路在脚下来来回回的碾磨,反反复复的丈量。可又马上加快走了三步,跨出了大步子,向电梯走去——
所以,我追了好久。
才气喘吁吁地握住他的手,大声道:“章霖!你是不是有……咳咳,你是飞毛腿吗,走这么快!”
我拽着的手腕很瘦,皮肉包裹着筋络,里面的脉搏“咚咚咚”地流动着。
章霖任由我攥着他,不靠近,不离开,不说话。
——我烦死了。
“可以了吧,”我不容置喙地握住了他犹豫的手,在这场你拉我扯的交易中,盖下了最后的章子。再也不允许他提前离场。
我拖着他往回走:“你真是磨磨……咳,我是说,不是你带我回来的吗?我提前看过路线了,五号线可以直达你家。快点回去吧,我累死了。”
章霖被我拽了好久,一直若影若离、忽然,他又像个裙带菜一样,软绵绵趴了我一路,无论怎么甩都甩不开。热天,滚烫的躯体,拥挤的地铁站。
我们相伴而行,一起融入人海之中,地铁太挤了。于是,我们只能后背贴着后背,汗像雨一样不断流下,一流就如同倾盆。
我侧头看他,只能看见他的下颚。
他好像在地铁里说了什么,带着些不安的燥意。但地铁里领导的语音声、ai读书声、听课声、骂人声交错起伏。我也是出了地铁,脑子内才分析出他的口型。那也许是——
“是……是你自己选的。”
是,是我自己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