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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铁三】阿银（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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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男这人，还不如他的阿银胆子大，阿银都知道谈恋爱。
那年阿银在海边认识了一条金色拉布拉多，等小三井回家，阿银会急匆匆的叫他带她去海边玩。阿金的主人是个年轻男人，身材颀长，喜欢打球。狗在海边疯跑，他和男人斗牛。男人爱笑，球技很好，投篮神准，但是男人更喜欢过掉他上篮，然后甩甩头发，笑着教他：
“小三，你可以更逼近一些，试试阻拦我。”
“别那么容易让我进来，沉腰，双臂打开。不对，像这样，完全打开。”
“你想赢我还早着呢，你还是多用远投吧，我不会让你到篮下的。”
……
直到夏天结束，阿金和主人离开了湘南，阿银怀了宝宝，小三井也没赢几回。
他有多久没碰过球了？很想……不，不想！三井寿深吸口气，把自己完全浸入水里，隔着水波，光亮晃得他头晕。
他突然被一只大手抓着头发拖出水面。“哎，疼！”他想责备铁男，可眼见铁男紧张得脸都扭曲了，便不好再说。
“艹！”铁男吼到。他取个餐的功夫，回来汤里没了人影，吓得魂都掉了。他把三井捞出来，害怕变成了气愤，忍不住爆了句粗，想再骂，被三井茫然的小眼神生生堵了回去，丢下三井回了屋。
“哎哎，我没事儿，哎，铁男。”三井觉得铁男真生他气了，跟在铁男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铁男一腔火，在屋里走来走去，咬着牙忍着不说脏口，“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那你能不能少操点心？”
“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我这不是着急哄你么。”
“你少来，你不气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饿了，你点了什么好吃的？”三井寿少见地没脸没皮地跟着铁男在屋里转。
铁男猛地转身，三井停止不及，撞上去，磕到了额头，捂着脑袋坐到床边，不耐烦了，“你脑子有病吧！”
“别感冒了。”铁男取回件浴衣给三井披上，握着前襟拉紧，掩盖住少年人光洁的皮肤和看得见肋骨的躯干，低下眼睛招呼三井吃口东西早点睡。
累了一天，他们吃得草草，很快铁男听见三井平稳缓和的呼吸。他注视着幽暗光线下沉睡在隔壁床的三井，暗叹自己定力越来越好了。
自来熟的铁男见过，混社会已久，认识的人大多嘴上油滑、心里歹毒、下手狠辣。不是说混社会的都没良心，只不过那些有良心的老实孩子，过了叛逆期自然回去干正经事。
三井猜对了，自己确实不喜欢他的狐朋狗友，但也不讨厌。或者说，他跟他们的交情到不了谈喜欢或者讨厌的地步。他不乐意穿西装打领带去当个社畜，和他们一起消磨，不用满嘴的敬语，不用点头哈腰讨好上司，不用担心言语差池得罪了谁，也不用花心思培养感情。有他们便有，没他们他也不心疼，挺好。
像三井这么自来熟的，也不多。当初这小子大咧咧说他像狗，打那以后纠缠上他不肯走。这傻小子真当他像他的狗那么乖吗？三井是雏鹰飞错了地方，撞进他们的笼子。小子太天真，只看见笼子里有吃有喝有窝，看见笼子里躲得开外面的风雪，却看不见钢网上的暗刺。
是他非得要撞进来的，不能怪自己！
别，他还是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
折掉他的翅膀，让他永远陪着自己！
算了！算了。三井他……
去冲个冷水澡吧。
他的眼睛温和下来，起身往浴室走去。
雪到底没下来，清晨时，云开了，露出蓝蓝天空。空气冷冽，铁男开车带三井踏上最后一段路程。
三井放下副驾驶遮阳板的小镜子，拿了根皮筋仔细绑头发。“铁男，一会儿你也把头发绑起来，衣服扣整齐，说话要用敬语，别让我姑妈唠叨我。”
出了市区，道路两边的田地渐渐连成片。这时节水稻已经收割完，地上还有茬浅黄枯萎的根茎。
“你不是这么怕长辈吧？三井，你可不像乖宝宝。”铁男说着叼上支烟，车窗打开条缝。从昨天下午登机到现在，他足有十几个小时没碰香烟，吸上第一口，全身都松快。
三井也把车窗打开条缝，冷风吹散他的睡意。“怕倒不怕，只是嫌烦。回头再跟我爸说，我爸又得骂我。”
“你怎么就跟你爸不对付？”
“哎你别提他。对了，我姑妈说阿银生小宝宝了，你见着她离远一点，刚生了小宝宝的妈妈很凶，不让人近身的。”
“唔？你有经验？”
“我养阿银的时候，她生过一窝，4只，两只像她一样的纯黑，两只棕色。她谁都不给看，只许我抱，刚生的小狗眼睛闭得紧紧的，毛发很少，”三井寿捧起手掌比量，“也就这么大，呼吸急促，肋骨跟着张合，身体微微地抖，不会叫只会哼唧。”
小奶狗难养，但阿银已经生过一窝，有些经验，并不叫人操心。小三井给阿银搭很大的窝，铺进厚厚的毛毯。小狗怕冷，一连四五天，除了上厕所，阿银都呆在小狗身旁，帮小奶狗取暖。宝宝自己会找吃的，阿银卧在窝里，露出肚皮。小三井放学回家，就在旁边看，阿银会舔小宝宝，一只只舔过去，对小三井毫无戒备。
“要是有别人在，阿银会警惕地把小宝宝藏到身下，对着人呜呜叫着威胁。她那么重，我真担心她把小狗压坏了。小宝宝四个月打完疫苗，被我爸妈送了人，一只都没留下。”
“三井，我包里有墨镜，你帮我拿出来。”
天光大亮，有些刺眼，铁男带上墨镜遮光。三井觉得变铁男好看了，气质温和不少。铁男的眼睛生得太凶，别人一定猜不到，他其实是挺温柔的人。
“后来呢？你跟阿银感情这么深，为什么不养了？”
“因为搬去横滨住，你也看见我现在那个家，没办法养她。我国小毕业那年，我爸坚持要把阿银卖掉，我跟他赌气了很久，最后商量着送到了我姑妈这里。当初开车过来的，来回用了三天。”
三井寿没好意思说，他几乎是一路哭回家，在后排座位上默默淌眼泪。
六百多公里，三天都在路上。他们只在秋田呆了半天，小三井跟阿银一直在还没播种的田里玩，阿银在宽阔的新鲜地方跑得过瘾。
那天也是个好天气，春风开始暖和，树木抽了新芽，嫩嫩的绿，满满生机。田里有些野生的小草小花，随意铺向远方。黑色大狗追着低飞的鸟雀跑过，带起风。小三井想，阿银不会懂，她回不去了。
“阿银这种大型犬，本来就该生活在宽阔的地方。”家长这样安慰小三井，小三井也这样安慰自己。他努力地笑，不想给阿银留下个不开心的印象。
三井寿有些闷闷的，“不过，狗是不会懂的吧。感情再好，她也只是一条狗而已。我们准备走的时候，我坐在车上想，如果她肯回头看看我，只要她回头看我一眼，我一定把她带回去，即使需要跪下来拜托我爸，我也要把她带回去。
但是没有，她在我姑妈身边，吃姑妈给她准备的吃食。乡下喂得不那么讲究，狗粮也不泡软，干乎乎倒进盆里，参杂些菜汤什么的。我养了阿银两年，从来舍不得糊弄她一餐。可她吃得很欢的样子，到我们车子开走了，我趴在座椅靠背上，从后挡风玻璃里，看到她完全消失在我眼中，她都不肯回头看我。”
说着说着，三井的情绪又低落许多。
铁男觉得，他不在的话，三井没准会哭出来。不过三井是不会哭给他看的，他大概不会哭给任何人看。“我猜阿银懂的。她不想你割舍不下她，所以故意努力吃不合口的狗食。她也怕割舍不下你，所以才不肯回头。”
三井笑了笑，不是很开心那种，叹口气说：“别安慰我了，她只是条狗。我想她，因为她对于我有特殊的意义，但我并不指望她能懂。”
阿银陪过小三井两年，三井寿领她的情。可是一条狗能有多少感情，他不确信。三井寿觉得，他真正怀念的，也不一定是阿银，也许更多是怀念自己所倾注的情感，那些情感让阿银对他而言与众不同。
“狗是很有良心的。你说过狗是人类的好朋友。不如跟我打个赌？如果阿银还记得你，你就相信我的话，怎么样？”
“那我不是赢定了？已经过去五年，我从一米四长到了一米八。说真的，我的小学同学都不一定认得出我，何况是条狗。”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