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有悔[ABO]》壶粥

4、第四章 惨败

　　所有的离木人都是天生的黑眸黑发，金银底色的配套披风又是每个年级一二的专属。
　　虽然栖雨宴从未特意浏览并记忆过那些公示在学院论坛上的表彰名单，但也立马认出了眼前这名高大魁梧得连她都不得不抬头仰视的女性中梁，正是整备科高等部四年级的年级第一蒙安——也是那十名离木特招生中综合表现最突出优异的学生代表，时常以同乡好友的身份出现在程诗嘉左右的人。

　　中梁与地檩同样能够组队参加今年的毕业实训，只是报名的项目有一定的限制。
　　此前蒙安与程诗嘉的相处模式并未让栖雨宴感到过不安，所以她也从未想过程诗嘉竟然会跟蒙安组队。

　　可此刻依偎在蒙安胸前的程诗嘉显得乖顺又沉默，比起地檩和天桁组队参加实训必须绑定合作的校侣关系，她俩更像是一对只要从军校毕业就会正式确立关系的亲昵情侣。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栖雨宴，她期盼能够看到程诗嘉的反抗、听到程诗嘉的反驳，最终却被凝滞的氛围打击得连退数步，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可、可是只有参加双人机甲的项目才有机会去夜冥星啊……”

　　往年星系各大军校的毕业实训都推崇个人能力的考核，只开放机甲和战术的单人项目。
　　但今年是人虫大战结束和女皇迁都登基的第十五周年，为了让民众更加重视“消除歧视、团结一心”的社会主题，几大军校都破例开放了一些多人实训项目，其中又以苍极学院早已预告过的双人机甲项目最受关注。

　　在砂艺芯片的技术进入崇木人的军工领域之后，能够与机师信息素同步的尖端机甲就在战场上替代了传统的手操机甲。
　　但技术的革新也带来了机师的迭代，反应越灵敏、火力越强大的砂艺机甲对机师信息素等级和身体机能的要求也会变高。
　　所以迄今为止都只有身体特化最为显著的天桁能够胜任砂艺机甲的机师一职。

　　然而苍极学院提出的双人机甲项目却旨在把精神抗压能力出众的地檩与其高匹配度的天桁组队联手，达成一加一大于二的实战效果。
　　此乃史无前例之举，在项目成功落地前又没有绝对的安全保障。
　　因此本次的毕业实训，学院方也仅开放了四个试驾名额来作为广泛应用前的首轮小规模测试。

　　而为了吸引更多的高等部应届桁檩学生报名竞争这四个名额，学院方还早早跟离木的统领达成协议，把崇木人一生都难以涉足一次的“南星城”夜冥星也划成了本次试驾的最后地点。
　　——几年前无偿接收了一批前来北星都交流学习的离木特招生，便是学院方促使离木统领同意这个协议的交换条件。

　　包含程诗嘉在内的十名离木特招生原本就是因为学院提出的双人机甲项目才会离开故土。
　　栖雨宴以为她们三年多未归，一定思乡心切，也一定会积极配合这个项目的推进。
　　但她却选择性忽略了一个事实，那便是离木统领派出的这十名特招生之中竟没有一个能够直接在驾驶科就读的天桁，完全不像对崇木的砂艺机甲感兴趣的样子。

　　果然，蒙安听到栖雨宴的心慌呢喃，反倒一脸困惑地摆头问起栖雨宴：“我们本来就是从夜冥星出来的，最后这几个月回不去又怎样？”

　　换言之毕业实训结束她们就能无事返乡，所以她们根本感受不到这种机会有多珍稀。
　　实际不少崇木学生也对学院方新加的这个试驾地点不感兴趣，因为她们都巴不得离夜冥星和离木人更远一点。
　　如此算来一心向往的应届生，恐怕就只剩栖雨宴一人。

　　而“最后这几个月”的时间也仿佛在向栖雨宴强调，如果她不能在这段时间证明程诗嘉也对她有意，待程诗嘉完成学业返回故土之后，恐怕她俩连见面都再无可能。
　　这个认知比屡次告白和邀约无果都更加挫败栖雨宴，来时有多期待现在她就有多伤心。

　　一直以来栖雨宴都抱着侥幸，若非坚信当初跟程诗嘉和睦相处的那段时日两人确有过灵魂共鸣，她也不会死缠烂打坚持至今。
　　如果早知道她跟程诗嘉做不成恋人，起码这几年她也会扮演好程诗嘉异星朋友的角色，而不像现在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被人当成包袱一样甩掉都只能叹一句咎由自取。
　　此刻她甚至觉得程诗嘉应该早就猜出她的来意，才会让蒙安在最恰当的时机出来截胡，仅用只言片语就击碎了她的所有自信。

　　自己视若珍宝细心呵护的事物完全不起作用，梦寐以求的圆梦机会也没被人放在心里。
　　在日思夜想的约定实现之际没换来任何想要的结果，已经再无杀手锏也再无侥幸，所有摆在眼前的事实都在宣告她三年苦追的惨败。

　　巨大的落差让擅长自我安慰的栖雨宴都止不住心悸，她颤颤巍巍地再次望向程诗嘉，想要听到一句亲口答复，眸光中却是难掩的哀求：“所以你的回答是‘不能’，你也跟她的想法一致？”

　　“对。”
　　程诗嘉没有回避栖雨宴的悲痛眼神，只神情坚毅又平静地给了她一个痛快。

　　“不都告诉你了么，赶紧走吧，别打扰我们聚餐了。就算你把头发弄得跟我们一样，也终究不是真正的离木人啊——”
　　蒙安抬起两指隔空戳了戳栖雨宴那双毫无遮掩的青翠眼眸，随后就拉着程诗嘉返回了外乡饭店。

　　“喂，你还好吗?”

　　机械青鸽一直没有停止拾音，晴初扇察觉到栖雨宴的状态不佳，这才从隔壁店铺赶了过来，站到栖雨宴身旁轻声询问。
　　栖雨宴却无心回看，转身绕开晴初扇就失魂落魄地朝着巷外走去。

　　“这次笑话闹大了，你总该满意了吧……”

　　*

　　紧密相连的两只手在外乡饭店的大门再次关闭时迅速分离。
　　蒙安自觉地落后一步，静默跟随着前方的程诗嘉，脸上悠闲自得的表情也已然变得正经。

　　尽管也算回到了自己的半个地盘，程诗嘉还是无法放下戒备畅所欲言。
　　她左手中指的指腹又浮现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鸮暗纹，单凭崇木科技还无法检测到的加密通信正在隐秘进行。

　　[“派个从使去观察她的去向，一有机会就尽快把东西回收。”]

　　蒙安左手中指的指腹也浮现出一个同样形状的暗纹，只是她指腹上的纹路乃是一只黑鸮。

　　[“真要做得这么绝?”]
　　蒙安动了恻隐之心，想劝程诗嘉收回成命。

　　[“……她会振作起来的。”]
　　程诗嘉脚步迟疑了片刻，又果断从笼罩着自己后颈香腺的学院通用拟态光脑处唤出了一只驮着同款造型密钥元件的青蝶机宠，横飞到了蒙安的手边。
　　[“也没必要把她牵扯进来。既然已经洗清了她家的嫌疑，最后剩下的这点时间也该转移调查重心了。”]

　　蒙安听后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什么叫做牵扯进来，她一开始就身在局中。你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也就只能骗一骗‘傻子’。”]

　　程诗嘉终于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皱着眉头停步望向蒙安。
　　[“那你是打算接下这个任务，还是向上面举报我的渎职？”]

　　[“你是正使你说了算。”]
　　蒙安无声苦笑，当即取下拟态机宠金属蝶翼上驮着的细小蝶形元件，植入了自己左手佩戴的青蝶型光脑腕表之内。

　　[“但你神经别绷那么紧嘛，我要真想举报上位，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还不是怕你哪天后悔。
　　蒙安摊了摊手，主动强调自己的无辜和友善。

　　[“抱歉，是我太敏感了。”]

　　程诗嘉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嘴角扯出一个和好的微笑就收势继续前行。

　　*

　　另一边，栖雨宴离开了送尘大道的西街小巷后，并没有按照原计划返校，而是摇摇晃晃地一路向东，奔着先前她从校门附近闲谈的学生那听来的那家新开业的“不休”酒吧而去。

　　栖雨宴见程诗嘉之前专程解除了兜帽，并限制其遇雨自动延展，只为完整露出那一头跟程诗嘉同色的乌黑长发来间接向对方示好。
　　但由于刚受情感重创，她连分神重新激活校服所有系统的心思都没有，就全程步履蹒跚地冒雨沿着大道行走。
　　在已经鲜有人选择徒步赶路的当下，这样的行为显得格外惹眼，何况她还顶着一头不受崇木人欢迎的黑发，有着足以超过不少男性天桁的颀长身姿。

　　而那批从封闭保守的夜冥星而来的离木特招生又全是地檩和中梁，此刻任何一个熟悉星系八卦轶事的人看到穿着苍极学院天桁专用黑青校服游荡的栖雨宴，都能立马猜出她是谁。
　　加上栖雨宴眼眶泛红、眼眸含雾，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谓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吸引行人注目的要素。

　　然而同先前赶赴西街一样，栖雨宴的身后依然跟着一条注目度丝毫不亚于她的白青色小尾巴。
　　只是这次晴初扇没给别人当面编排她俩的机会，她命令机械青鸽延展变形成一顶圆形伞帽，一直悬在栖雨宴的上方为其挡雨。
　　随后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激光雷达，把陆续投来的打量目光都火力全开地一一瞪视了回去。

　　——看什么看？！

　　行人们忌惮她的彪悍作风，即便有心八卦也不敢直言出声。
　　晴初扇就这样悄然护送了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栖雨宴一路，直至听到栖雨宴找酒保点了一大瓶的砂艺烈酒。

　　“你不是尝不得这种辣喉咙的东西吗，嗓子和胃都不想要了？又被呛吐了咋办？”

　　每字每句都能勾起晴初扇的心酸往事，但为了阻止企图伤心自虐的栖雨宴，她又不得不自揭伤疤。

　　“不要你管，又没让你付酒钱……”

　　可惜栖雨宴只想拿出自己辛苦攒下、原本打算改日宴请程诗嘉的备用金彻底放纵一把，根本听不进劝。
　　她呜咽着挥开晴初扇阻拦的手，就垂首拍下吧台呼叫器催促着酒保上酒。

　　＜“麻烦把她点的东西全换成桃汁，账也都算在我头上。”＞

　　晴初扇懒得跟一心买醉的傻子计较，直接给负责接待她俩的女酒保投去了一条加密语音。

　　在自助点单的技术普及之后，面对面的人工服务反倒成了店铺的贵宾专享。
　　女酒保本就是被这家新店店主重金挖来见机行事的能手，稍作权衡就冲着晴初扇点了点头。

　　可让晴初扇没想到的是，栖雨宴刚喝下一口被特意调成烈酒气味来掩盖真身的假酒，就再也忍无可忍地失声痛哭：“你好烦啊，谁想在这种时候尝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啊……呜呜呜……”

　　——分化成天桁又怎么样，人家要是不看重这些，该输给中梁时还是得输……

　　栖雨宴越想越悲从心起，把盛着桃汁的酒杯往旁边一撂，就干脆埋头宣泄起压抑多时的负面情绪。

　　这家砂艺酒吧的开业酬宾力度很大，里面坐着不少欢聚的同校学生，其中还有几个是先前栖雨宴她们在校门附近遇到过的。
　　此时栖雨宴的痛哭声虽然被掩盖在了嘈杂声和音乐声之下，但还是引起了周围一部分酒客的注意。

　　而晴初扇被栖雨宴的哭声震得愣怔了半天，等回过神已经应付不了那么多同时投射过来的视线。
　　眼看四下又在围绕着她俩交头接耳，晴初扇果断指挥恢复成原状的机械青鸽释放出一弯只能出不能进的隔音光幕笼罩住她和栖雨宴，彻底阻隔了外界的窥探，同时也给她俩圈出了一小块共处的私密空间。

　　久违地目睹栖雨宴这般脆弱的姿态，晴初扇心口不自觉发软，正欲趁此凑近哄人再倾诉衷肠，与其重修旧好，却在无意间瞥到栖雨宴左耳耳骨上的光脑饰品闪烁了一下青光。
　　下一刻原本趴在她右侧的黑青人影就情绪骤变，兴奋地冲破了光幕，临走前嘴里还嚷嚷着：“一定是诗嘉反悔来找我了！”

　　宛如一盆冷水倾泻而下，晴初扇闻言立时俏脸一垮，攥紧双拳杵在原地，久久都没能挪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