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有悔[ABO]》壶粥

3、第三章 无华

　　一驶出苍极学院正门，天空和街道就陡然变得热闹。
　　半空中五颜六色的悬浮汽车和悬浮列车正在交错飞驰，更高的云层之上则是各型号机甲和无人机的秀场。

　　由于任何民用、商用机都不得擅闯军校所在空域，九成的苍极学院学生都只能在校外搭乘交通工具奔赴别处。
　　三青世家的子女倒是可以把她们获得军方认证的家用车开进学院，但除了越家在读的那位纨绔大小姐以外，还没人使用过这样的特权。

　　“都跟家里打好招呼没？”
　　“听说东街又开了一家砂艺酒吧，今晚就去那儿吧！”
　　“咱们打车去西区吧，那边选择多，全息模拟厅的游戏也更齐全。”
　　“我桁母给了我几张浮岛观光券，有谁想跟我一起去的？”
　　……

　　开学第一周，是苍极学院惯例的聚会热门周。
　　结束了本周课业后，大部分学生不是在忙着跟一个长假未见的同校伙伴联络感情，就是想赶在新学期的严苛训练正式到来之前再好好犒劳自己一回。

　　他们都不着急归家，哪怕放学足有半个小时，仍能在街檐自动展开的折叠雨篷之下，看到许多穿着同款青边制式校服的学生聚集在一起，热烈讨论着今晚应当去哪家店狂欢。
　　少数无心聚会或另有赴约场所的学生则坐在临近校门的东西月台之上，一边排队等待接送车辆的到来，一边开着防窥光屏消磨时间。

　　机鸣和人声共同划破了雨夜的寂寥，要想不动声色地融入这片街景原本该是轻而易举。

　　栖雨宴以往都进展得十分顺利，只要遮住她那一头被崇木人视为“异端”和“不开化”的乌黑长发，全程保持着自动托管的平缓速度，街上径自忙碌的人群就会下意识把她当成一名普普通通的天桁学生，直接忽略她的存在。
　　可今天她的身后却跟着一条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偏偏这个小尾巴此时不仅披着一件去哪都会引人注目的金底连帽披风，还没有收回她那只学院内独一无二的青鸽拟态机宠，一副生怕别人认不出她身份的阵仗，害得走在她前头的栖雨宴也被迫成为了视线焦点。

　　“——快看那边，‘霸王椒’和‘软土桃’！”
　　“欸，这俩是和好了去约会吗？栖雨宴不追着那个离木的地檩跑了？”
　　“八成组队搭项目了吧，她俩不都还没提交申请么。”
　　“晴栖两家合作才是众望所归，就算没和好也得演到实训结束吧。”
　　“早该这样了，研发的人都拖拖拉拉，那谁还敢去报名试驾那些双人机甲啊！”

　　“没准真有啥安全隐患，越家那位也没动静呢，这都快到截止日了。”
　　“也有可能是没找到合适的队友，毕竟是要绑定校侣的事，匹配度没到85%可承受不了双重同步的负荷，何况又不是每个地檩都愿意开机甲。”
　　“越学姐跟晴家这位不就挺配，两个还都是年级翘楚。栖雨宴都考多少次倒数第一了，硬凑一起不是拖人家晴学姐后腿吗！”

　　“有啥办法，都听说过她怎么分化的吧，这种项目就是匹配度大于天呀。”
　　“还不是怪她自己浪费潜力，一天净搞些歪门邪道，结果驾驶技术连人家非专业的都比不过了，真丢我们驾驶科的脸！”
　　“就是就是，哪个天桁像她这样啊！”
　　“那也没啥地檩像晴学姐那样啊，这点上她俩不也挺配？”
　　……

　　滑行用的大道离街檐雨篷尚有几十米距离，奈何栖雨宴是一名S级天桁，五感异常敏锐，都路过了还能把他们的对话收听个七七八八。
　　眼见越来越多的街边学生注意到自己，还误会她跟晴初扇是结伴而行，栖雨宴只能无奈地拐进了附近相对僻静的小巷，回身质问起那个一路上都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小尾巴：“你一直跟着我干嘛？要走路回家也该去东边吧，被人误会了多不好。”

　　被人误会了才好呢。

　　栖雨宴刹车转身的动作都太快，险些跟紧随其后的晴初扇下巴贴额头。
　　晴初扇猛地退开，揉了揉被剐蹭到的额角，才仰首羞恼地回道：“路又不是你修的，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青鸽机宠的拾音范围超过百米，栖雨宴能够听到的那些对话，晴初扇也听得大差不差。
　　但刚刚替栖雨宴出头没换来半句好话，加上又有一点自己的私心，这次就算听到了一些不太友善的语句，晴初扇也忍着没有发作。

　　栖雨宴心知晴初扇并非那种爱跟同科同学聚会交际的性格。
　　送尘大道的西街主营餐饮，又跟三青府邸所在的遥河区方向完全相反，她会跟着自己来到这边的原因早就不言而喻。

　　“随便你吧，但我待会要做的事情很重要，请你这次务必跟我保持好距离，不要再冲上来添乱了。”

　　过往被晴初扇搅黄的那些糟糕经历都一一浮上心头，但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又没有信心立马赶走晴初扇，温声警告后，栖雨宴就转身继续朝着目的地滑行。

　　“哼，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成不了！”

　　晴初扇闻言确实乖乖调整速度拉开了一段距离，可又不想被栖雨宴看扁，依旧跟在后面愤愤地呛声。

　　栖雨宴原本无心解释，但不服晴初扇语气那么笃定，也唇角一扬自信应道：“那你等着瞧，这次我可是带了杀手锏的。”

　　*

　　腾木人能够二次分化的历史足有几千年之久，期间也经历过三四次相关产业的工业革命，每次都让当代人潜移默化地改变了生活习惯。

　　曾经信仰树木的崇木人和信仰花草的离木人都把吃食一事放在生活首位，都酷爱追求食物的本色和本味。
　　但在砂培法问世、腐香虫祸世之后，各种高效滋补又便于储藏的砂艺营养剂就在崇木人活动的东西北星域逐步取代了传统的烹饪方式和土培食材。

　　即便现在三个星域的大街小巷仍然开着许多餐饮相关的店铺，其中九成也不过是把砂培食材压制成营养剂的最后一个步骤省略，再变着花样摆盘成菜而已。
　　店与店之间最重要的评判标准，也从食物的口味变成了食材有多高端、功效有多丰富。
　　那种至今仍在坚持售卖传统烹饪技法和菜品的餐饮店则注定门可罗雀，只能退居到整片地段最偏僻、最便宜的那些角落苦苦营生。

　　——栖雨宴此刻抵达的目的地就塞满了这样的店。

　　这是送尘西街距离学院正门最远的一条狭窄小巷，跟全息标牌整夜闪烁的巷外大道相比，显得有些萧条，但栖雨宴却不是第一次来。

　　不同于其他的崇木人，栖雨宴从小就亲花近草，向往离木文化。
　　长大后她还想要把土培的花草也打造成能够可持续生产彩香砂的珍稀植物。
　　但她的双亲却一直不赞同她把宝贵的上学时间浪费在钻研土培植物的可塑性之上。
　　为了维持日常开销，她这些年便用自己种出的那些寻常植物跟这里的不少传统饭店做过交易。

　　若比较来看，此刻栖雨宴面前那家专为异星人服务的“外乡”饭店，还是整条巷子里混得最好的一家。
　　至少这家店从未收购过栖雨宴偶尔拿来贩卖的低价植物，还能买得起尖端的安保机械，拦住所有未受到邀请的苍极星人。

　　[诗嘉，无华草终于开花了。我现在就在“外乡”门口，能出来跟我见一面吗？]

　　就像栖雨宴不喜欢晴初扇本着捣乱目的来侵犯她个人隐私的行为，程诗嘉也不喜欢栖雨宴隔三差五的邀约和表白。
　　不同的是，程诗嘉始终念及她俩和睦相处时期的那些情谊和约定，被烦到也没有屏蔽过栖雨宴的通信号。

　　只是栖雨宴发来的消息，程诗嘉从来都是已读不回。
　　而放假期间的军校学生随时都能加密自己的动态坐标，栖雨宴担心提前告知又白跑一趟，直接堵到了外乡饭店的门口，才给程诗嘉发送了脑电讯息。

　　[稍等。]

　　杀手锏出马果然不一样！

　　无华草的“华”正是“花”的谐音，它若能成功开花结果都能写篇学术论文宣扬了。
　　可惜现在还对这种离木植物感兴趣的崇木人不会超过十个，而栖雨宴本人也只有找到提供草籽的程诗嘉邀功的打算。
　　于是看到对话框的左侧在时隔三年多之后终于有了新的动静，感觉自己这些年努力没有白费的栖雨宴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哼！”

　　晴初扇刚在隔壁一家露天饭店坐下，就用余光瞥到了栖雨宴正开着防窥光屏绽放出灿烂笑容，气闷得拍打了桌面一下。
　　认出她身份的周围食客见状都纷纷收回视线，生怕被凶名远扬的“霸王椒”迁怒。

　　“诗嘉，你来啦！”

　　不多时，一个跟晴初扇身量相当、衣着相似的黑发女生就穿过饭店安保机械的防线，走到了栖雨宴跟前。
　　女生五官秀美、长发微卷，给人一种娴静温婉的观感，只是此刻她眉目冷淡、面色无波，跟热情相迎的栖雨宴俨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真的开花了吗？”
　　程诗嘉抬眸询问，语气不紧不慢。

　　“真的，我发给你看！”

　　栖雨宴却像早习惯了程诗嘉的此般态度，快速发送了一张加密的全息照片，就兴奋地盯着程诗嘉的那双乌黑眼眸，试图从中捕获一丝笑意。
　　因而她也没能注意到，程诗嘉在确认了全息照片的真实性后，就悄悄抿唇揉搓了一下那个兀然浮现在她左手中指指腹上的金鸮暗纹。

　　“那你想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让栖雨宴失望的是，程诗嘉表情始终无悲无喜就默默收回光屏投影，反问起了她的诉求。

　　按照当初约定，程诗嘉绝不能回避栖雨宴接下来提出的这个问题，但她也没说过自己的那个回答必须是肯定。
　　只是栖雨宴一直以来都认定这是程诗嘉用来检测她心性的一项考验，不愿思考另一种答复的可能。

　　此刻见程诗嘉的反应还是那么平淡，栖雨宴突然有些不安，犹豫了好几秒，才重新鼓足勇气，盯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提出邀请：“诗嘉，你能跟我一起参加今年的毕业实训项目吗？我还缺一个队友。”

　　地檩和天桁组队参加实训，必须结为校侣互相安抚来避免信息素的紊乱或暴走。
　　栖雨宴想着一旦成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能跟程诗嘉朝夕相处，循序渐进的攻势才能提高胜率，便没有直接提及校侣制度，以及再次追问程诗嘉的真心。

　　可还没有等到程诗嘉的回答，一名穿着蓝青色校服、披着金青色披风的魁梧离木女生就走出了外乡饭店的大门，当着栖雨宴的面把程诗嘉揽入了自己怀中：“嘉嘉已经找到队友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