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哒哒哒

5、5

　　老八不由得蔫了。他本来的心情像是今早的太阳，那是怀着满腔的热乎劲儿，谁知来到教室还没十分钟，一颗心就早已凉透了。白晓歌伏在桌子上，肩膀还在不时抽动。他垂头丧气想，她一定是伤透心了吧，不然也不会把那幅画给撕掉的，这脾气当真就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么？
　　呆立片刻，耷拉着脑袋离去。木拖踩在满地的纸屑上，响声似乎也不再那么不可一世了。偌大的一所教室，人员挤挤，可除了他一个人在制造声音外其他人竟都是静悄悄的，真是高处不胜寒。
　　预备铃打响。随着清脆的铃声，一个人影快捷地闪进教室。这人似乎反应迟钝，丝毫不觉教室里与往日不同的异样气氛，正冲着门外呵呵而笑，唱大戏一般的笑声里充满了得意。
　　教室外边响起杀猪般的嚎叫：“夏阳别让我逮到你！”看样子，如果不是受到非人般的虐待，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呼声。
　　夏阳嘻嘻一笑，转身走来。这家伙身形挺拔，人高马大，一副活力旺盛的样子，他肤色稍黑，浓眉大眼，一张脸很有不怒自威的潜质，可惜这么一笑，简直就像茶楼饭馆里打杂的小厮，那里还有半点威严的气势？他一路神气活现，不时拍拍这个敲敲那个，看来在这个两极分化的班级里，他是黑白通吃，两边都能混得开。
　　这家伙臭屁够了才慢悠悠来到周霆这边，脸上一副我就是要看你吃瘪的笑容，冲他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他越憋屈他就越高兴一样。
　　若是别人，周霆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可面对这个活宝，他也只能窝着火，压低声音说：“看啥看，再笑我捏死你！”说着看了看仍然伏桌不起的白晓歌，黯然说：“刚才惹了那妞，把她弄哭了……”
　　夏阳脸上的笑一成未变，也压低了嗓音，嘴里咳了一声：“瞧你那点能耐，人家多好的姑娘都能被你弄哭，咋了，有本事弄哭没本事弄笑？”
　　“你看着办好了。”周霆做出“这事就赖给你了”的样子。
　　“前天我怎么说来着，老孙头骂我这地球没了我还照转不误，我说这话不假可要是这世界没了我那可真乱套了。当时他没听懂也就算了，你在那乐啥乐？结果弄得他以为我在讽刺他，气得差点高血压发作。现在咋样？被我说中了吧？你看我一会儿不在你就捅这么大一漏子……”
　　后几排的同学一个个都在窃笑。你说你们俩大男生密谈就密谈呗，还非要说得满世界都能听见，怕别人不知道是么？
　　我们常常会想，这个世界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而我们个人又需要什么样的人呢？好像书上提到的无比伟大的问题，谁是谁的救世主？
　　有些东西只会存在于人心。救世主么……如果你敢相信，那我就敢说我是。
　　夏阳果真化身救世主来拯救世界了。刚过来就看见李雯茜虽然一本正经，但是目光中却藏着狡黠，就先冲这个顽皮的小妞使个眼色，然后手一晃，已经多了一支雪糕：“来来来，这下有东西吃了啊！”
　　李雯茜也有点目瞪口呆：这家伙从哪儿拿出来的？
　　“刚才踢完球回来，正看到老黑买了个雪糕，他一看见我就很不好意思独享，非要让给我吃，我推辞两句吧他还跟我急，唉，伤脑筋，面子大了到哪儿都被人当客人……”
　　旁边的人好笑不已：以老黑刚才那歇斯底里的吼叫声来看，这番话的正确率基本上为零。
　　“像老黑那样的人都不好意思一个人吃独食，更别说我、大虾了是吧，不过那也不是谁都能凑热闹啊，你瞧，”他忽然压着嗓子说，“刚才老八，就他那号人也想找我，切，他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几个是啥关系，我跟他又有啥交情，怎么着也得先让着自己人，是吧？”
　　十多道怪异的目光整齐划一朝周霆看去，看见他正如呆头鹅一样愣头愣脑地看向这里，笑意顿时涌了上来，连忙回头拼命忍住。
　　白晓歌仍不抬头。周围的人都忍着笑不吭声，让夏阳一个人表演。
　　“哎雯雯，”他两手拉扯包装袋，发出争抢的声音，“咱俩关系熟，可也不能搞特殊是不是，先等一下。歌歌，你故意不说话的意思是让我先让给你是吧！嗨，其实明说就行，就凭咱俩那关系，啥也别说了，你来开荤吧！”
　　众人笑得东倒西歪，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笑出声来，然后声音再也压抑不住，由点滴汇成流水，哗哗哗哗，迅速在整个教室里流淌。
　　“笑……笑啥笑！谁叫你们笑的？”夏阳慌忙想要制止。这效果跟预期目标可差远了，白晓歌还在桌子上趴着呢，她不笑的话，这么多人笑又有什么用？
　　他无奈地和周霆对视一眼。
　　在哄堂的气氛中，猛然听见前边有人在敲门。抬头一看，顿觉不妙，班主任王老师正在门口站着呢。笑声如同沾上净瓶珍露的三味真火，熄灭得那叫一个快。
　　王老师比在坐的大不了几岁，天生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她就算生气，脸上也是稚气未脱，让人感觉是一受委屈的小姑娘。夏阳却赶紧把作案工具丢给李雯茜，然后毕恭毕敬站在那儿。
　　“马上要上课了，你不坐在自己位子上，跑别人那里兴风作浪干什么？”
　　“兴风作浪？还排云布雨呢……”不知哪个捣蛋鬼小声嘀咕。
　　“喷云吐雾……”有人小声接腔。
　　四周又发出苦苦压抑的笑声。夏阳大为尴尬，忽然一举手，天良发现一般说：“老师，我受人指使！”
　　这厮也太没骨气了吧！还没开始审讯他就急着先招了？笑声再次大作，如决堤的洪水一样翻翻滚滚，势不可挡。
　　这一回，连白晓歌也忍耐不住，一下子抬起头，笑逐颜开。看见身旁夏阳的衰样，她身子一仰，已经笑倒在菲菲身上。然而一转眼，忽然瞥见老八那家伙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脸上一热，赶紧坐好。
　　终于成功了？夏阳大感欣慰。总算没有白忙活！他得意地冲老八飞个眼色。
　　那少年轻舞飞扬的脸，一瞬间是那么鲜活。
　　李雯茜看在眼里，脸上不由笑意盈盈。这个大虾，可不仅仅只是会逗人发笑这么简单呢。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