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哒哒哒

12、12

　　因为不想听到校广播站三位白痴主持人白菜萝卜冬瓜的声音，舒凡特意跑到学校外边去吃饭。由于5点半还要回教室集合，来不及吃别的，就在路边的小吃摊，要了混沌和包子。其实晚上本来没有课，这只是学校在放学时间安排的课外活动，大可以拒绝参加，可不知怎的，他竟很乐意加入这样的安排中去。当然，这种“乐意”他隐藏的很好，除了他自己，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这时正值放学，路上人来人往，挺热闹的。由于没人认识自己，倒也觉得安心自在。
　　刚刚吃上，头顶就落下一阵水珠。这时夕阳西下，晚霞灿烂，怎会下起雨来？正纳闷着，旁边转过一个漂亮女孩，嘴里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手一滑，水就全洒出来了！”
　　舒凡心里老大不是滋味.这女孩明眸皓齿，冷清如雪，不是白晓歌是谁？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是为了上午的事情存心找茬！
　　“你再叫一份慢慢吃哈！”她说着转身就要走。
　　舒凡忙叫住她：“等下！”
　　白晓歌以为他要还击。她才不怕呢！站在那里用满脸的不屑等他。
　　光是看见她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眸，舒凡就已经不生气了，心想一个女人，怎么能有这么动人心魄的眼睛呢？不过为了男人立身扬名的自尊着想，他必须就这事讨一个说法。
　　“你是故意泼我的对不对？”
　　“没有啊，怎么会！”话是这么说，不过口气里全是“不会才怪”的意味。
　　“明明白白说出来好了，我。。。我又不会生气。”
　　这话倒是发自肺腑，说的时候脸都红了，如果不是天边晚霞的映衬，一定会被看出来。
　　哪知白晓歌听了反应强烈：“是啊，要是人人都这么明明白白，我也不会这么做了！”
　　没等舒凡反应过来，她把瓶子里的水再次往他头顶泼下！
　　舒凡满头满脸都是水，狼狈不堪。他愣愣的看着白晓歌，当此情景,脑子里第一个反应竟仍然不是生气,而是在揣测这小妮儿跟自己是前世有仇还是咋的干嘛要发这么大脾气。这是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老天作证，他的心眼其实大得跟针眼差不多！
　　最终装着一肚子郁闷回教室。白菜萝卜冬瓜三位没营养的同学正就“友谊应该怎么培养”这个白痴问题进行讨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亦乐乎。舒凡恨恨的想，说的挺轻巧，要是你们三位此时出现在我面前，我准会将你们一顿海扁，保证让你们永远不可能跟我培养友谊。
　　初中部教学楼前面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喧声一片,众学生正在排队前去大礼堂看电影。这种热闹舒凡可就大不喜欢了，很是愤恨的瞪着这群欢声笑语的学生们,恨不得变成谢逊,一招狮吼功将一干人众全弄成老年痴呆。
　　心里骂了半天，这才低着头慢慢走到自己班的队伍前。男生女生已排成两队，就等着出发了。他刚走近，似乎是谁在暗中下达了口令一样，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转到他身上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也不绝如缕的钻进耳朵里。
　　这种异样的待遇，是无论走到那里都会遇见的。舒凡紧紧捏着拳头，装作没看见，低头径自走到队伍的最后面。
　　“舒凡！”王老师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站在身前说，“来，你排在前边！”
　　“不用了！”舒凡冷冷拒绝，“排这里就行了。”
　　最起码不会再收到那么多异样眼神了不是吗？
　　“排这儿你会看不见的！”王老师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他就走。
　　彼时的舒凡瘦弱矮小，被王老师抓着踉跄前行，反抗的力道都使不上来。四周看了全笑开了。
　　舒凡窘的不行，王老师却熟视无睹，把他往前边一插，说：“就这里了！”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女孩子—尽管是个老师—东拉西扯的，舒凡特别不好意思。周霆故意大声吆喝：“老师你看，这家伙害羞了，肯定是喜欢上你了！”
　　周围又是一阵刺耳的哄笑。
　　浑身的血液涌上心头。乖僻少年的情感世界，是最敏感最隐私的地方，容不得任何人侵犯践踏。他抬起一直低垂的头，像只脱缰的小马驹一样冲到周霆跟前，拳头照着脸面就打了出去。
　　周霆没料到舒凡这次竟有如此气势，当着老师的面都敢动手。这家伙也不是脾气好的人，脸上挨了一拳，顿时勃然大怒，想也不想，抬脚就踹。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因为有大美女王老师在场，男生们顿时都成了正义与力量的化身，再也不跟着瞎起哄或者看热闹，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将扭在一起的二人分解开来，簇拥着等待王老师来审问。
　　一时间这里成了电影屏幕，其他班级的人们纷纷伸长了脖子观望。
　　“你们……好，好！都很能打很能给老师长面子是吧！”王老师气呼呼的，一张粉脸涨的通红。
　　“老师你也看到了，这都是他先动手的！我纯粹是正当防卫！”正巧政治课上刚刚学了正当防卫，孟凡强立即抓住机会，学以致用。
　　舒凡瞪着他，恨意未消。
　　“你少在这啰嗦！”王老师愤怒的挥着粉拳，那模样立刻引得旁边某男生挺身而出：“老师，别激动，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解决你个头！”王老师赏他一记爆酥。
　　四周又是一片笑声。
　　愤怒渐渐远离，阵阵悲意压了过来。他就像个戏子，站在不属于自己的台面，扮演不属于自己的角色，供人笑骂玩乐。
　　王老师还在训斥：“大家要去看电影，没工夫理你们！你们俩哪儿都不许去，老老实实给我呆在这儿……”
　　恰在这时，夏阳兴奋地拨开围堵的人群钻进来，嘴里一叠声：“咋了咋了，又打架了……”看见里边的情形，他像是吃下鹤顶红一样脸色瞬间变了。
　　“还有你！逃课！过来一起站在这儿，不许私自走开！”王老师小鸡抓老鹰似的一把把他揪了过来。
　　大伙看着夏阳吃瘪的表情，都是想笑又不敢笑。

　　大队人马走远了，偌大的操场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四下静静的，被罚站的男生们一直沉默着不肯说话。彤红的落日逐渐隐没在天边，光线慢慢变得暗淡，不远处办公楼前的彩灯也开始闪烁起来,飞舞变幻着如花朵一般绚烂的图案。
　　看久了远景，舒凡精神有些恍惚，不觉轻轻叹口气。
　　三人挨得很近，彼此一丁点小动静都能知晓。周霆立即哼了一声。
　　终于看见二人似乎有了说话的兴致，夏阳赶紧率先来口：“靠了，早知道又是你俩打架，我才不跟着瞎搅和呢！球踢的都快累死了，还要跟着你们在这里罚站。”
　　此人蓬头垢面，一副劳累过度的样子。
　　“少他妈说我！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这家伙！”
　　夏阳瞧瞧懒得说话的舒凡，根本就不相信事情是由他挑起来的。不过周霆恶声恶气咬定是他，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别推了，先想想咋对付咱老师吧。看样这回气得不轻。”
　　“想个屁啊，她气得不轻，我气得就轻了？要想你自己想去！”
　　夏阳被噎个半死，气道：“日，都不想，我也不想了,随她便吧！”
　　二人破罐破摔，先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舒凡却仍然漠然站着。
　　“哎，老师又没来，你还站着？一块坐呗！”夏阳招呼他。
　　舒凡低头看看他，光线更暗了，这么近也只能模糊看见一团黑影。
　　“舒凡？”
　　“恩。”
　　“你有没有觉得来到咱班以后遭遇的倒霉事比较多啊？”
　　“……”
　　“你肯定知道是吧？！其实让我说，撞了人道个歉不是啥大不了的事。”
　　“……”
　　“女孩儿小心眼，要面子很正常嘛，犯不着为这点小事跟她们结仇是不是？据我的人生经验，男生跟女生过不去，后果是相当严重”
　　舒凡知道他指的是谁，那件事他可不会这么快就忘记。说的也对啊，他迷迷糊糊想，脑海里却渐渐浮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庞，脑袋嗡的一声涨大许多，立刻不爽的开口：“你少管！我还会怕她？”
　　声音马上沉寂了。黑暗之中，舒凡似乎看见夏阳微微摇着头苦笑。
　　他可能是真的有点担心吧……刹那间，舒凡有一点点的不忍心。这样的感觉似乎许久都不曾出现过了，他随即烦躁的甩甩头，哼，在乎这个干么？！
　　不知过了多久，王老师才盈盈走来。夏阳赶紧站起来，周霆却仍大喇喇的坐着。
　　“你们三个，好好反省了没有？”
　　听声音也不是十分严厉，夏阳求之不得，忙说：“肯定反省了。老师，我错了，你饶过我这一回，让我去看会儿电影吧，都快演完了。”
　　不用看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又是一贯的嬉皮笑脸。王老师恼怒的不去理他，说：“舒凡呢？”
　　“我知道打架是我不对，不过要是他再这么说我，我还会再去打他！”舒凡说的很慢,然而语气却是极重。
　　可想而知，周霆同学听了立刻火冒三丈，跳起来吼道：“你很牛逼！我偏说，你打我呗！”
　　“你说说试试？”舒凡冷冷说。
　　夏阳还真怕他俩再打起来，他们你打我我打你不要紧，可是惹怒了王老师，不免殃及自身，连忙大吼：“别吵了行不行！听老师说！”
　　逃课打架这么大的错，这三个男生竟然一个漫不在乎，一个乖戾桀骜，一个暴躁难驯，王老师气极，竟有悲从中来的感觉，心力交瘁说：“你们也都不小了，将近成年，为人处事也应该有点男人的风范了。不过我今天才发现，你们只是学生，不是男子汉！……”
　　本来以为又是老生常谈，三个男生都做好了神游物外的准备，谁想她一开口就提到“男不男人”这敏感话题，彷佛一块鲜肉扔到饿虎面前，三人立刻精神奕奕,凛然听教。
　　“男子汉的话，知错就改，敢作敢当,而你们哪有这种风范？犯了错只会让老师和家长替你们操心,自己反而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很个性么?很威风么?你们从没想过这样会多让我们伤心！……算了，你们的事情我不想管了，以后打架逃课想怎样就怎样，我是不会再管了！”
　　话音里明显听出了颤抖，似乎这个年轻如姐姐一样的老师，已经伤心到落泪的地步。并非男子汉的男生们心灵大受震撼。
　　王老师走出几步，说：“以后打架最好小心点，再被学校抓到，谁也救不了你们。”
　　眼睁睁望着王老师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三个男生都是喉头哽住，张口结舌。
　　“……打个架闹着玩而已，她……有必要这样？”周霆讷讷开口。
　　“我今天刚听雯雯说，上次咱仨逃课被老孙头抓住，本来是要交给学校处理的，全靠咱老师跑前跑后好说歹说才没有上报。”夏阳低沉的说。
　　舒凡的心又是猛然一震，心头一阵惘然。
　　“我靠！你咋不早说啊？”周霆懊恼的说。
　　“我哪来得及？还没开口你们俩就打上了！”
　　“……”周霆一阵无语。
　　趁此机会，一直沉默的舒凡说了一句。“以后少再惹我，最好别跟我说话，她。。。也不会再这样难过了。”
　　周霆发现这家伙最好永远沉默，不然他一开口就会让自己发狂：“你臭屁个屌？没打够还想再打是吧？！”
　　“哎呀行了！”夏阳烦乱的吼道，“都是你俩打架惹出来的，这会儿还没完没了！瞧瞧把咱老师气成啥样了!”
　　周霆立即蔫了。“咋办？你找老师认错不？”
　　“不知道，”夏阳摇头说，毕竟是要面子的大男生，觉得去道歉实在难以开口。“总之，”他总结说，“以后老实点，别再惹她生气就是了。如果你们实在是有瘾忍不住，我建议去学校门口的小胡同里，哪怕你们把它拆了，学校也绝对发现不了。”
　　周霆一阵尴尬。舒凡却望着王老师隐去的方向，呆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