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哒哒哒

13、13

　　对于正在上学的孩子们,大人们所关注的,永远都只是学习成绩还有他们在学校里听不听话乖不乖,别的一概看不见。晚上回到家里，两位大人自然把菲菲拉到一旁，问舒凡今天在学校里有没有继续打架。这种惊人的先见之明吓了菲菲一大跳，但总算经历过类似的风波，这次她口风守得极严，说舒凡老老实实在座位上坐了一天，根本没有跟任何人发生冲突。
　　小丫头撒谎撒出了经验，这一次不像上次，似模似样的让大人看不出异样来。他们这才放心，安心房间睡觉了。剩下菲菲站在那里，呆呆看着舒凡的房门。
　　如今舒凡过着深入简出的生活，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连饭也不吃。跟大虾一样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为什么差异会这么巨大？那时的小丫头心目中单纯的以为，夏阳就是阳光男孩的标准写照，尽管他学习成绩差的一塌糊涂。
　　当然这已经不是舒凡所能知道的了。
　　受王老师声泪俱下的一番教诲后，隔天三人在学校里果然开始安分守己，暂时没有做出任何违纪事件。只有周霆为了表示他才不会听从舒凡的话，故意三番四次来跟他搭讪。嬉皮笑脸的态度让同窗们再次大跌眼镜。
　　舒凡整整两节课都在跟数学老师口中的xyz做惨烈对抗,到大课间时已经精疲力尽,刚想好好睡一会,窗外夏阳拉了一帮人把一个装了半瓶水的矿泉水瓶子当足球踢,场面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天知道这帮子人怎会有这样的低级趣味，踢瓶子就踢吧还不让别人睡。学校的老师们管东管西的，这事为啥就没有人出来管管？
　　忍着吧！舒凡捏着拳头，心里告诫自己，拿人手短，你千万不能再惹事！
　　他像往常一样闭着眼睛默默忍受。
　　小胖子同桌拎着一兜零食回来了，舒凡看着他乐滋滋的把东西往桌子里一放，然后从中拿出一筒可比克，对其抚摸不已,那目光彷佛是猪八戒看嫦娥似的,恨不得一口吞到肚子里。心里喟然而叹：怪不得长成这样！
　　先不说人家小胖子长的怎么样,他人倒是挺客气的,发觉旁边若有若无的眼光，立刻拿出一个大本子，把可比克往上边一倒，伸到舒凡面前：“来，资源共享！”
　　“我不吃！”舒凡断然拒绝。
　　“别客气，一起吃，咱们是同桌嘛！”
　　小胖子率先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眼神友好期盼的看着舒凡，把他看的心头热乎乎的，一个声音呼喊着，吃！不就是个可比克嘛，有啥大不了的，就算是毒药，老子也一口吃个干净！
　　两人边吃东西边闲聊。
　　“昨天的电影你看了么？”
　　舒凡摇摇头。
　　“《冲出亚马逊》，学校竟然放这种电影。你看过么？”
　　舒凡再度摇头。他的肢体语言相当多。
　　“不看也没关系。那片子恶心死了，里边为了训练简直不把人当人看，有一个镜头是给每个人发了好几斤的生牛肉——还滴着血的，让他们当场全部吃掉，而且还是大口大口的吃！”
　　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这也很正常嘛。舒凡倒没觉得恶心，只是看着小胖子怒气填膺的样子觉得奇怪：“那又怎么样，只是电影嘛。”
　　“关键是当时我正在吃冰糖葫芦，看见他们吃那红红的生肉，我差点没呕出来！”
　　“哈哈。”舒凡一时毫无掩饰的笑出来，猛然发觉，连忙收敛。
　　一筒可比克吃完，小胖子拍拍手，又拿了一筒出来。
　　“话说回来，看见他们那样吃牛肉，我倒想起老家养的牛了。”
　　“你家还养牛？”
　　“不是，我老家在乡下，那里几乎人人家里都有牛，”小胖子自豪的样子似乎那牛全是他家养的，“不过不是用来吃的，是干活用的。”
　　“哦。”舒凡点点头,心想,这么说的话，要是每家每户都牵头牛出来,那还不把路都堵死啊,那场面肯定壮观，生平见过大街上人来车往的，还从没见过满大街跑的全是牛呢。
　　他正神驰向往着，小胖子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得意说：“我觉得牛最不可思议的就是生牛犊了。你见过么？”
　　“没，我最多就是见过它长得啥样。”
　　“你不知道那场面多震撼”，小胖子顿时眉飞色舞的，“牛生出来的时候人一定要在场，不然母牛来回一动，没准会压死小牛的。”
　　“恩，那是当然的。”舒凡越来越感兴趣。
　　“有一次我过去看了，那牛好像难产，小牛半个身子出不来，好像卡到里边了。大人帮着往外拉，血淋淋的费好大劲才弄出来。”
　　这次舒凡听得目瞪口呆。
　　“那小牛大概有这么大，”小胖子伸手比划着，“你看，这么大，难怪母牛生不出来。”
　　两人越说越来劲，不但声音高了几分，而且还手舞足蹈的。
　　“这么大？不会吧！”舒凡也比划。
　　“就是啊！”小胖子一拍桌子，“那叫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想，连小牛都这么大，母牛的那个该有多大啊！咱们老是用牛逼形容很厉害，以前我还不知道为什么，那次以后我算是明白了，牛逼它本身就。。。。。。”
　　正说着觉得四周气氛不大对劲，抬头一看，近处远处静悄悄的，全是鄙夷的目光。小胖子顿时大窘。
　　舒凡却不理会，他好不容易来了这么大的兴致，此时继续说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说：“就怎么样啊。”
　　“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小胖子压低了声音说，随手抽出一本书，假装用功。
　　舒凡愣住了。抬头看着这些枪林弹雨一般的目光，悲愤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有谁是天生就孤独？就算是独孤求败，在学武功前也绝不可能有葬剑念头。那些异样的眼神，是否真的要把他逼入绝境放肯罢休？
　　他艰难的将头扭转，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外边正踢瓶子的一群人身上。喧闹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只身不由己，被你一脚我一脚踢来踢去的瓶子，跟自己是不是像极了？这么一想，满腔怒气顿时化成哀伤，竟有落泪的冲动。
　　怕人看见，他趴在桌子上，假装沉沉睡去。

　　人到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能噎着。中午跑外边吃饭，那服务员大概是刚刚失恋，把一肚子被甩的愤懑全发泄给舒凡,那嘴脸极其让人手痒,恨不得当场甩他两耳光。一时间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长的太面善，还是身子骨太孱弱，走到哪儿都被人欺负？也许应该摆出一副天下第一大恶人的面孔，然后再去锻炼成肌肉男，从此就一马平川安享太平了。
　　郁闷之极的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惹得讲台上教物理的女老师同样郁闷之极。两人的面容就像是上了墨似地，那是一个比一个黑。
　　老师永远都是教室里最中心的人物。舒凡走进教室，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虽然只是短短十多秒，老师已然无法忍受，敲敲桌子说：“上课了！”
　　舒凡像是成心跟她作对，刚说完他就“啊”的一声大叫，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捂着臀一脸痛楚。
　　哄！果然如其所料，周围的笑声如群蝇展翅一样爆发开来。
　　“你又怎么了？”老师快受不了了。
　　“我凳子上有人放了图钉。”舒凡捏着证据展示，凝目扫视众人，真相大白之前他把教室里每个人都想成嫌疑人，“谁做的，站出来！”
　　男生冲他嬉笑着，女生互相私语着，就是没人出来应答。
　　“到底是谁？有胆做没胆承认吗？”
　　依然没人出头。这样子问哪能问出个结果啊,老师跳出来说：“行了，这事课下你慢慢调查，现在别耽误我上课！”
　　“不行，我非要问出来！”倔劲儿上来了，舒凡不依不饶说。
　　“你怎么回事啊？你一个人闹不要紧，难道要大家都跟着你闹吗？还上课不上了？”老师气得不行。
　　又是所谓的为了多数人的利益？记得以前就有位老师这么对他说过：“全班有45名学生，你耽误一分钟就是耽误45分钟，你耽误一节课。。。。。。自己算算吧。”这道理不是不懂，可是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总是他成为那可怜的少数人？
　　最厌恶的就是这种大道理了，舒凡热血上涌。“是谁做的早点承认啊，别惹我发火！”
　　周围都没人敢搭话，因为大家都把他看成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不敢与其共伍。只有身后的人不怕死，发出一声嘲弄的轻笑，舒凡心里明白，咬着牙没理他。
　　讲台上砰地一声，尘雾飞扬。老师将书摔在讲桌上，然后凭此一摔之威，冲舒凡发火：“我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再闹我叫你班主任去！”
　　舒凡斜眼藐视这位似乎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心里纳闷，怎么这群老师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轻的，遇见如此简单的教育问题都如看见鬼怪一样，要去搬道高一丈的法师来降服？不说这跟她们言传身教的“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相背离，单说她们眼前只不过一个未成年人而已，这么气急败坏大失形象的搬东搬西至于么？
　　他虽然没说话，那脸色可把老师气坏了，再也忍受不了，撂下一句“好你等着”，怒气冲冲的走了。
　　班里顿时哗然。这群安分守己成长起来的学生们，见过的最大刺头也不过是周霆之流，最多就是老师不在时嚣张不已老师在了就立刻蔫了，还从没见过舒凡这种见了棺材还不掉泪的家伙。人人大开眼界，顿时兴奋不已，觉得简直比昨晚上看的电影还刺激。
　　“安静安静！”那个很有警察清理现场风范的班长现身说，“待会老师就来了，大家先自习吧！”
　　领头人的威望总是很大的，大伙立即安静下来。
　　舒凡自知大限将至，全力把握最后的一丝机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大发慈悲说：“我最后说一次，现在承认的，我会把这事交给老师处理；还不承认被我以后查出来，我保证，我保证会让他跟我一样不好过。”
　　这条件是相当诱惑的，幸亏不是团伙作案，不然肯定有几个忍不住要站起来了。舒凡开出这么优厚的待遇，然后一脸期盼的看着大伙。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夏阳这厮居然在这个时候慢悠悠站了起来。
　　“……是你？”舒凡一脸愕然。
　　夏阳有些尴尬。“呃……”
　　“图钉是你放的？”
　　舒凡还是不大相信，这家伙似乎不是这种人啊。可是现实却是，他真的老老实实点点头说，恩，我做的，我原本只是想开开玩笑，谁想到你……
　　后边的话完全听不到了。冰冷的感觉瞬间袭来，流遍全身。这次不用别人，自己都在心里大声嘲笑自己，舒凡，你真是个傻B，你当自己是什么啊？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这下傻了吧。
　　他红着一双眼睛慢慢向魏一夏走过去。那股凌厉的杀气大老远就让夏阳同学心惊肉跳，慌乱说：“喂喂，你可是刚说过会交给老师处理的啊，千万别插手，千万别……”
　　舒凡恍若不闻，越走越近。身上的气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来愈强。夏阳腿都软了，他平时胆子也够大的，但是遇见不要命的家伙，档次肯定要低上几分。
　　“靠！”他走投无路，只好豁出去了，“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至于这样吗？给你揍一顿也没啥，可是王老师那边怎么办啊？!”
　　这招倒是挺有效，舒凡站在那里不动了，怒火跟理智在进行激烈斗争。脸上阴沉的表情让人心里慎得慌。
　　一时间僵持住了。
　　老师们的办事效率如同警察，在事态基本结束之时马上就赶到了。王老师一进门就看见图谋不轨的舒凡，连忙叫住：“舒凡，你跟我出来！”
　　事情真的是闹的挺大的，连年级主任老孙头也在。所以李雯茜也小声嘀咕着，非要把老师招来才肯甘心……
　　你说你嘀咕就嘀咕呗，还非得让舒凡听见。这家伙神经绷得紧紧地像是只上了膛的手枪，一听这话立刻就走火了，猛然转身瞪着李雯茜，拳头狠狠的砸在她桌子上，话倒是没有说，只是那眼中的恨意如同利刃，要把她的身体刺穿。
　　然后整整一个下午，舒凡都不曾再在教室出现。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咋的，李雯茜也一直低垂着脸，再没跟人搭过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