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可归》卜章

3、初涉

　　婚礼之后我便回了S城，萏妮本想多留我些日子，欣娜也和我甚是投缘，不过毕竟我还是要谋生计的芸芸众生中一个，。
　　没有作过多的停留，便回了S城，第二天便正式成为了金融中心的一员。身上穿的是剪裁简洁但十分合身的米色套装，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分析员，我处于kitos的底层。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进了公司，才发现自己几乎一无是处。大学里学的东西在这里只是皮毛，真正实践所需要的技能远远不够。实习生的培训远比学校生活紧张，每天几乎是疯狂地补充各种今后工作中需要的知识，周围一同进入的分析员大都来头不小,每个人的都是金字塔尖的佼佼者。而我，终于明白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的机会是多么难得。负责给我们培训的Linda站在新人培训处的白板前，微笑说道：“能够进入kitos的都是精英，然而今后的工作我们不会以你们的学历来评价，只有业绩，才是唯一的考量。”她眼眸中混杂着骄傲希冀和几乎不可察觉的冷漠。周围的同事们不愧是杰出人才，各个端坐着，神色严肃，一丝不苟地做着培训记录。我不敢有丝毫松懈，勤能补拙，笨鸟先飞，是我一直秉持的人生理念。刚开始的日子，总是有太多的要学习，时间过得如流水一般，总是不知不觉地，就发现外面已经万家灯火，而手表的指针，已经迈过了9。然而，大多数人仍留在公司，kitos忙碌的生活可见一斑。投行的工作繁重地出了名。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是这个行业不变的金科玉律。

　　一身疲累地回到租房的时候，我简单地做了饭，匆匆洗漱一番后，便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我仿佛看到了茫茫的白色大地，那雪花不停地在空中飞舞，寒冷从每个毛孔中侵袭而来，呼啸的冷风裹挟着哗哗的厉声，直叫人打哆嗦，远远地，之间有灰色的身影在一片白茫茫中蹒跚地走动，尽管裹着厚厚的棉衣，却依旧能依稀辨出外衣之下那个孱弱的身体。忽的，那个身影近了，是个女子，长发已然点缀了好些雪精灵，面容看不清楚，却蓦地给人一种倔强的感觉。肆虐的狂风暴雪并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无视般更加狂烈，那女子怀中紧紧抱着一团偌大的棉被，我突然觉得心抽紧，想要呼喊什么，却发布出声来。没由来地，一股慌乱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面前的景象，却只见到一片漆黑，是一个怪诞的梦。突然只是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般，心理也空落落的。然而我疲累地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又沉沉地睡去。

　　度过了疯狂训练的新人培训，HR给每个人做了评估，我的表现虽不算出色，但也尚可，这让我颇为欣慰。评估之后，签了正式正式合同，才算是真正加入了kitos。任务很快派下来了，第一个单子并不大，但是我刚刚上手，精力和热情一大把，熊熊燃烧着。考虑到我刚进来，我的小组经理 Henry特别照顾我，于他来说，这个单子只是繁忙之中的修正，顺便带带我这样的新人的。他是一个十分尽责的好老师，除了业务之外，给了我很多的以前的模型案例。每每遇到不懂的地方，二年级分析员George也会耐心地跟我讲解。虽然我呆的并不是什么大牛云集的组，但是却充满了温情，前辈们几乎是手把手教我的，事无巨细，这让我十分感动。
　　几个月的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了，我参与了各种各样的并购上市案，在茶水间和一同进来的新人聊天的时候，发现大家的情况也都很是相似。虽说工作强度很大，但是大家都互相鼓劲加油，这样的温暖，慢慢地渗透进骨髓里，赋予我力量。这天下午，我刚刚结束了一个银行的上市。难得地将晚上空了出来，正好这天Jack，比我早几个月进kitos同事提出，所有有空的新人聚聚，大多数人纷纷响应，除了一开始的新人培训能够有很多时间呆在一起，后来大家大多都忙于自己手中的项目，往往是进了一个项目组，便只同组里的人打交道了。能有这样的机会，增进大家的了解，又恰逢我有空，便也去了聚餐。Jack将地点定在了S城著名的一家川菜火锅，热辣的锅子通红通红，剧烈翻滚的浓汤泛着泡泡，从下面升上来，“啪”的一声破裂，漾出芬芳的香味和火热的暖气，从繁重的工作束缚中脱开来，大家吃得特别尽兴，很多人都喝了不少酒 ，气氛也有些微醺。
　　“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Gavin这次又拿下一个特大的单子，好像是从美华那里抢来的。”“那詹轩腾也不是吃素的，临门踹了我们多少脚啊？”“可不是，所以这次特别解气，听说这次多亏了Amber。”Gavin的大名人人尽知，而Amber作为新人本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她却不知怎么的得到了Gavin的赏识，自己又特别争气，虽然只是二年级分析员，确不容小视，很多次谈判都是靠她这多铿锵玫瑰峰回路转的。“说道Amber，这女人据说要自己成立项目组了。”“怎么可能啊，她不过是个分析员，经理都没当到。”“真的，确切消息，那天我听我boss说的，不过听说不是我们这个部门，和我们不太一样的，更何况有Gavin在后面顶着，怕是比那些老的更……”“那不就要招新人了吗？”“可不是，也不知道是外聘还是内部选，跟着他们俩个，以后铁定，啧啧……”
　　听到Gavin和Amber名字的时候，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两个名字更像是光环，笼罩在业界的鼎鼎大名，而不是我身边真真实实的存在。每个新人都接到了新项目组面试的通知，而面试我们的竟然就是Gavin和Amber本尊。近距离看他们两个，我有一种接触到偶像的感觉。Gavin和我想象中的一脸算计不同，欧化的面容，儒雅的气质，身上的西服妥帖无一丝褶皱，随时可以拉过去拍杂志封面。他对我鼓励似地微笑，如沐春风。他身边的Amber妆容精致，就像一个毫无瑕疵的洋娃娃，然而却有一种女王般的气场。可以说，只一眼，他们俩便能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可谓是人中龙凤。“说实话，你的资历太浅，而我们的新部门更需要经验丰富的老将，而不是手把手都得教的新人，不过Adward向我推荐了你，他从来不轻易地表扬一个人，想必你也有你的过人之处。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干得好就留下来，如果不行，我也不会顾及什么的。”Amber一席话，毫不掩饰她的不满，Gavin却在这时候唱起了红脸：“amber，别吓坏小妹妹。”又温柔地看向我说：“adward的眼光向来是绝佳的，我相信你。”
　　他们俩一唱一和的招数确实有效，让我先慌乱一番，而后又感恩戴德。然而，很久以后，当我自己也坐到那样的位子的时候，才突然明白当时自己的青涩懵懂，而那时的我，却已流于世故。
　　小组成立的很快，人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英。大家大多都很快能够上手工作，而我，虽然之前在项目组里学到了很多，然而在这个崭新的领域却几乎是从零开始。每天我都会有拖了小组后退的感觉，看大家忙忙碌碌挤着时间，我却还需要他们不时的点拨。虽然他们都是很耐心的教我，然而我总有一种打扰了别人的感觉。笨鸟先飞我已然做不到，只能够勤能补拙，每天都奋战至深夜。为小组消得人憔悴。好在我的努力有点成效，amber本来就忙得连轴转，每次看到我都会摇头叹气。然而我在这样的高强度下，能力也是突飞猛进，感觉短短的时间内学了比大学四年还多的东西，终于，我能从amber的眼神中看出了那么依稀的满意。这令我更有干劲。
　　项目组的筹建工作终于在众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中落下序幕。Gavin邀请大家吃饭，说是宴请了我们第一个争取合作的老板。据说对方来头不小，虽是实业界的精英，但手握众多基金债券，精通金融，毕业于M国最著名的商校。而他的家世背景更是不容小觑，摆在古代那就是天子脚下的皇城贵公子。Gavin可说是经历了很多的大风大浪，政界的大佬，金融大鳄，跨国集团老总……高官显贵也见的多了。然而这次是我们这个新的项目组的第一击，而且有美华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大单子。可谓是一块难咬的肉骨头，做成了，那是应该的，要是没有成功，那么Gavin这个闪闪的名牌就会大打折扣，别人不会在乎你这个项目有多难拿下，只有你拿下了这个项目，带来了盈利，才能够让别人信服。Gavin穿的一身阿玛尼西服，年轻的面容，俊气逼人，Amber同色Dior套装，优美的身材曲线毕露无遗，然而简洁的剪裁却让她迷人之中不失干练。我作为项目组最不起眼的人物，并不必出席，然而对方却提出要见到我们整个团队，我便也一同前往。
　　曾经幻想过千次百次的相遇，也许是苜蓿之年，耆耆白首，子孙满堂的时候的不经意的一句：“哦，原来你也在这里呀。”也许是遥遥地在闪光灯不停闪烁的主席台，望见在嘉宾席西服革履的他，端坐着，高深莫测。也许仅仅只能在报纸上的财经版娱乐版瞥见他俊傲的身影。但是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我却哑得说不出一声话来，相顾无言，心里的千言万语、千思万绪全都消失得空空荡荡。万俟轩就这样器宇轩昂地走过来了，他就这样散发着一种摄人的气质，是一种天之骄子的霸气，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族气息，光用金钱和名品堆砌不出来。 Gavin的英俊与他相比也逊色不少，Gavin好比就是那古代的江南秀才，而他却是皇家贵族。他十分礼貌地以目光想我们这些打了招呼，声音却透着冷峻：“大家好。”目光既不热烈也不轻淡，一切都恰到好处。
　　酒席间Gavin喝了不少，似是认真似是无意般将我们这个阶段所作的努力有的放矢地一一告诉着万俟轩，Amber温婉地为他们俩添酒夹菜，不时款款而言一些趣事，又及时恰到好处地补充些细节，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俨然黄金组合。
　　万俟轩似是漫不经心地听着，也不说什么，我们这些陪坐这的人，也不得已地一杯杯红酒下肚，虽然只是陪衬，却更不能推却。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我脸上必然已经泛上了阵阵红晕了，然而这样一个大的单子，是我人生中必胜的第一场正式战斗，打足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小心给整个组加班加点奋斗了一个多月的项目惹了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喊了：“敬大家。”只是以杯杯地下肚，本就是作陪的，哪怕内里已经翻江倒海，却也不得不强颜欢笑。只依稀记得自己最后跌跌撞撞地坐了的士回的租处。

　　第二天一早，当温暖的阳光洒向整个卧室的时候，脸上有着些许痒痒的感觉，又一次体会宿醉的感觉，还是没有做到答应轩腾哥的话。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借酒消愁呢，心中的尴尬若不是借着酒精化解，只怕是无处藏匿。我没有那么精湛的演技，能把戏唱得那么不动声色。喝闷酒的沉郁，终于被暖阳带走了许多。打开手机，便跳出了Gavin群发的邮件，大致意思是昨天出战告捷，希望所有人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把这个案子拿下。随后还有轩腾哥的邮件：丫头，好好干。我们这次这么大的动作，作为美华掌舵，他总是有所耳闻的，在工作上，我们也许存在着竞争关系，但是作为学长，他总是能够真心的祝福我，不知不觉向上扬起嘴角，屏幕中跳出一个笑脸。
　　发完短信，随手打开电视机，可巧不巧是专访节目，嘉宾是新兴的玉女明星洛络，她的妆容精致没有瑕疵，姿态优雅地坐着接受访问，笑容可人：“一般我都不会和别人起冲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如果对方心情不好的，我就会退一步。”主持人却突然发难：“那你心情不好怎么办呢？”洛络依然温柔地笑着：“我是公众人物，自己不开心也不能让别人受委屈啊。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依稀记得在依家碰见她的时候，那没有伪装的高傲鄙夷之情，演技当真是可圈可点。正出神间，铃声响了，拉回了我的思绪。
　　“耑儿。”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平静地如同一汪深潭的心蓦地抽紧，我着力平静这回答：“对不起，先生，您打错了。”挂个电话仿佛花了我所有的力气，如我所料，电话并没有再响起。突然意识到，虽然离开那么久了。我对他的了解程度，依然更胜于自己。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门铃却在此时响起，是他，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脸色不太好，显得很疲惫。我心中最先升起的感情竟然是——心疼，我讶异地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故作镇定地开了门。
　　“耑儿，”一脸憔悴的万俟轩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还正在犹豫，该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访客的时候，万俟轩却突然砸头倒了下去。

　　当万俟轩醒来的时候，他身处医院的病床上，高档病房。床头放着一盒小笼，还带着余温。一道倩影便飞身过来：“万俟，我可担心死你了。”馥郁的香水味让他忍不住地咳嗽了几声，洛络忙急着帮他抚背，他却推开她的手，去拿放在床头的饭盒。洛络看到那饭盒，先了一步将纤纤细手覆盖上去，心中暗道：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些街头小吃放在这里。“给我。”低沉优雅却不容反对的男声响起。
　　“万俟，你看，你身体不好，不适合吃这些油腻的东西，我已经请了大厨特意为你煲了靓汤，又清爽又富有营养。”然而向来对吃食百般挑剔的万俟轩却一反常态地拿着快要冷却的小笼吃了起来，尽管还面色苍白，托着的也是肥腻的包子，他却吃得姿势格外地优雅，不由让刚刚进来的小护士看了呆愣，眼底甚至还洋溢着暖暖的幸福，却只能容纳小小的一角。这生病的人胃口却一反常态得好，小护士还没回过神来，洛络颇为不满地叫了她一声，小护士依言麻利地在床头挂上了点滴瓶，万俟轩却推开她，冷声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小护士为难地看着洛络。洛络见这情形，便上前软语相劝：“你看，医生说你是过于疲劳了，不要告诉我，从周二你离开B城，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磨刀不误砍柴工，要珍惜自己的身子。”万俟轩却不应声，只是要起身要去拿自己的外套，刚摸向其中的手机的时候，顺带掏出了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一行清丽的字：“听护士的话，好好休息，保重身体。”那眼底的温暖更深一层，细心地将纸片叠好，放入内口袋中，便阖上了眼。洛络见状，忙暗示护士上前。虽然纳闷今天万俟轩的反常行为，但是见他没再反抗，便也柔柔地安慰道：“你好好在这里休养，我还有通告，晚上再过来看你。”便扭动着俏丽的腰肢，三步一顾。美人依依不舍离去的背影是那样销魂，大明星比电视上更活色生香，清纯的护士着实有点看痴了。然而，当她偷偷瞥了一眼床上的病人，却发现他没有将目光分给丽人半点，只是专注地吃着小笼包，细细地咀嚼，眼底是愈发渐浓的暖意，那眼神，像是望着自己的爱人，比暖阳更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