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可归》卜章

2、回故城锋芒初现

　　S城的春天总是特别的早，尚且北风呼啸的街头，已有穿着最新款春装的时尚女子，粉嫩的颜色和肃杀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感受到她们周身满是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我不禁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灰色大衣，匆匆向公司走去。
　　毕业之后，我和小悠两人合租了一套公寓，就在KITOS附近，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我们也只能租上小小的一个套间，一厨一卫一厅一房，虽然有些勉力，但我也不愿太过勉强自己。公司离公寓只15分钟的步行时间。在交通上省下来的时间，我都花在了厨房里。我总是觉得厨房升腾的暖气和香味是最令人有家的感觉，而小悠也特别享受我做的饭，她主动揽过了洗碗的工作。我们的日子，平凡却幸福。

　　“糖糖，我要结婚了，回B城来当我的伴娘，好不好。”我看着邮箱里最新的一封邮件，是今天发出的，“我妈也很想见你，你也知道，她一直都把你当自己的女儿。还有他……”我打开了邮件，只是静静地看着，最后还是回复了：“果果，我会来的。还有，我的手机号是……我的手机只希望你一个人知道。”当我按完发送键后，发现短短的几十个字几近让我无力。

　　向公司请了短假，一个人踏上了北去的飞机，从飞机上俯瞰这个熟悉的城市的时候，觉得璀璨如星辰的夜灯竟然有些晃眼。后天即是婚礼，我这个伴娘灰头土脸地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夜幕已然落下，机场仍然灯火通明。在漆黑的深黑色幕布下，是某个特定的存在。看着周围接机的人们一脸激动和思念，他们拥抱的温暖近在眼前，却无法传递温暖。空气果真的热的不良导体呢。我的心忽然绞痛了一下，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上一张脸，自己和自己斗气般努力地摇摇头，却无法消散一点一点的印迹。明知无用，我却依然闭上了眼睛。6年了，怎么还是忘不掉。我坐上机场巴士的时候，没开出多远，便融入无边的漆黑当中。一点一点的思绪，便被浓得发酽黑暗吞噬，我有些自嘲地对自己说：“还是回来了呢。”
　　我打车到果果给我安排的酒店的时候，给她挂了个电话，“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好叫司机去接你。”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这样的青葱，“不麻烦了，这次我来，见到的人越少越好。”“哎，算了，你肯给我面子来已经，我已然心满意足。明天去试礼服，是定制的，虽然你人没来，我竟然在店里找到了你以前的尺寸记录。”“是依家？”“否则还能是哪里，放心。我只是借故说想看看以前自己的尺寸，然后悄悄地把你的顺便记下了，我们俩不是一起登记的吗？以前的旧资料还是书面的，要是现在，全都在电脑里了，只能一个一个调出来。”“好啊，明早9点你到酒店楼下等我。”“嗯。”

　　“韩小姐，您来了。我是Lisa”当我们跨进依家的时候，早有热情的接待生迎了上来。指引我们去招待区。四年过去了，这里还是保留着典雅的装修风格，隐藏在高级酒店之中的店面大了许多。“韩小姐，您的婚纱礼服都已经准备好了。”Lisa温婉地说道。果果，韩萏妮，她口中的韩小姐盈盈一笑：“好的，交给司机吧。我定做的那些小礼服呢？”“都已经做好了，请问这位小姐是不是过来试那套淡紫玫瑰色？”Lisa微笑得得体熨帖，“是啊，我昨天打电话给李姐过了。”“好的，”她微微一笑，向我示意：“请跟我来。”便引我来到了一间独立的小室，里面别有天地，地上铺着上好的羊绒地毯，周围是落地的镜子，饰以粉色半透明的沙，到有一番梦幻的感觉，又一位面容娇好的年轻女子捧着托盘，上面即应该是她们口中的小礼服了，“请问是否需要我们协助？”Lisa浅笑问道。“不用了，辛苦你们了。”我向来不习惯穿衣服的时候有别人在身边，哪怕对方也是女人，还是专业的穿衣助手。“我们就在这里等您，如果有需要，请告诉我们。”托盘放在了屋内精致的细高跟的高凳上，她们围上了圆形的嫩黄色隔沙。柔软的锻布质地轻巧，也很有垂感。式样很是简洁，前面吊脖抹胸，有些小小的性感，后面是露背的款式，出于婚礼这样的正式场合考虑，露背的地方以用同色细纱连缀上，裙摆及膝。很是大方。我换好衣服，之间萏妮也已经在了，不难从两位接待生眼神中发现惊艳的眼光，似乎别人看到更多的都是那一身皮囊，我有些自嘲笑笑。萏妮笑得灿烂：“我这新娘的风头都要被你夺了。”“哪能啊，您可是珠花翠玉，光芒四射，我就一为您提包的。”我笑着回她。这是两位专业的接待生已然上前检查衣服，到是合身，不过腰腹处似乎更为纤细了，有些松垮，胸部有些吃紧。萏妮也看出来了：“勉强还能上身，不过还是改改好了，反正这里可以有加急服务的，我让□□给你改。”Lisa笑着说，可以，□□今天正好抽的出时间。边说，她按了呼唤铃。“Sasa,客人需要Empire Li的加急服务。”
　　“Let me check the schedule，well，it’s fine.”电话那头传来了Sasa的声音，一点变化都没有，依然温柔地可以沁地出水，却不改声线里缠绕的那一丝丝高傲和冷漠。果果不动声色握紧了我的手，在我耳边低低地说道：“她这几年到是顺风顺水，已经是Empire Li 的助理了。”又转过身去和Lisa说道：“我后天结婚，明天我的司机会过来取衣服。”Lisa依然还是那如春风般的微笑：“韩小姐，请您放心。”“那好，我们再看看，你去忙吧。”语音刚落，萏妮便拉我去了室内一间看似不起眼的小室，“这是万俟轩的。”她不动声色地说道。“不愧是大富大贵之人 ，连依家能都有自己的专属地方。”我嘴角上扬，弯成最妥帖的弧度。椴木做的深色门牌上刻着隽秀的行书“山而”，似曾相识的绞痛又一次袭来，我勉力维系，不让自己看起来有些许异样。萏妮一直看着门牌：“他这几年风流韵事倒是从没断过，我还以为他这种人会是守身如玉的呢。不过这里，要不是我和□□交好，上次我们说起过去的时候，他不小心漏的嘴。”萏妮突然叹道，“我今想起来，说是无意，怕是有意的。一般人都不会知道这个黑漆漆的小角落里别有洞天。不过里面，谁也没有进去过。万俟轩自己也只是难得来一来。”我强迫自己回头：“不过一扇门，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吧。还有好多要准备的呢。”“请了专业团队，不急，不过你好久没来了，我带你逛逛。”“好啊，到时候杜先生可别怪我把新娘子拐带疯了。”我调皮地说道。
　　我们俩离了那个锥心刺骨黑暗的角落，正准备离开一家，只听得一个女子尖利强势的声音包裹在周围一片低柔讨好商量声中。我和萏妮本不想参合别人的事情。但是，当我们正走向门前光华四射的大厅的时候，再迟钝的人也可以发现，当店员的眼光触及我们的时候，不可掩饰地显露出了为难，似是有难言之隐。萏妮走向Lisa：“怎么了？”三个字在突然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无比清晰，虽然是极其温和的语气，暖人的声调，然而对于Lisa来说，却无异于鞭在自己身上的荆条。Lisa心想光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想试难以转圜这样的局面，由两人自己协商解决或是更为妥帖。她试图用之前那般清丽可人的微笑回答：“这位小姐也想要Empire Li的加急服务，我们已经表示被人预定了，但是她却仍然坚持，表示可以出更高的价格。”站在那头的华服女子已经气势强盛地走了过来，顶上豪奢的水晶吊灯本来发出的柔晕光圈忽地变的刺眼：“韩小姐。”萏妮依然涵养极好地回礼：“洛小姐。”脸上的微笑一如既往的温暖可亲。我看着对方熟稔的面容，忽地想起她便是现在红极一时的女星洛络。“我后日便要参加Elena的时尚秀，”她抚着自己艳丽的玫瑰色指甲，妩媚地笑道：“可是坐第一排呢，衣服一点问题都不能出，况且之前Alexander应该有帮我预约吧。”她俨然面对着勉强笑着的Lisa质问。
　　洛络的声音没有荧屏上那般甜腻，后天的娃娃音混杂着刻意的温柔妩媚，倒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也许在大部分女性看来是恶心的“做作”--不可避免地带入了个人主观嫉妒色彩。然而，对于男性同胞们来说，可能是就是那种小鸟依人的甜蜜和女人味十足的欣赏了。然而她的问句，虽然用词和谐，语调却不省犀利和傲慢。Lisa的笑容僵硬了不少，初次碰上这种事情，仅仅以暖人的微笑是不能够解决的。
　　“洛小姐，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明显的客套话，然而从李梦的口中说出来，让恭维变得顺耳许多。“哟，Lisa，你还楞着干嘛，还不快把我们这一季最新的LSK拿出来给洛小姐看。”李梦依然是笑脸盈盈。Lisa晃过神来，正准备去取当季服饰的衣柜推架，却只听洛络冷下来的声音：“李姐，你的意思我懂，可是你们新一季的成衣怕是早就在媒体上亮过像了。仿制的不计其数。我也有我的难处，我在你们这里买的衣服还少吗？你也知道Elena的show是什么档次，也只有Empire Li的衣服可以到这个级数。”
　　洛络又转向萏妮，招牌笑容足以谋杀万千菲林，却丝毫不掩其中的嚣张。她的助理忙上来说：“这位小姐，您看，这次能不能通融一下。”“哦，我只知道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也乐得卖个人情。不过，这次是我结婚，一辈子也只有一次，我可不想凑合。”萏妮还是那个倔强的性格，更何况这次是我们占着道理。洛络只是斜眼瞟了她的助理一眼，那人立马心领神会，声音陡然上升，语气变得不客气起来，说道：“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我们都不会退让。希望你们好自为之，还是主动放弃，也好留着面子。”“留着面子？”萏妮的声音已然染上了愤怒，“我倒要看你们怎么不退让？”那位助理已然在旁边拨通了电话，递给洛络：“萧总助，我是洛络。哎，对，我在依家遇到点麻烦，请您帮我解决一下好吗？”一席话下来，洛络含笑把电话递给了李梦。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李梦虽极力维持着温雅的神色，然而最后却歉然走向了萏妮：“韩小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洛络的助理透过来胜利者的一笑。洛络更是姿势高贵地走向了Empire Li的工作室。
　　萏妮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说道：“洛小姐，且慢。”洛络停住了身子，却只是扭过头，傲然说道：“怎么了？”萏妮微笑着：“哦，我可就不会像你这么麻烦，直接给万俟轩打电话呗。”闻言，我突然不知所措，只是紧盯着萏妮，她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便从包中掏出手机：“万俟轩，我是韩萏妮……行，那就不麻烦您了。”
　　她依然微笑着看着洛络，越发地暖人，又转向我：“果果，你该进去了。”
　　洛络这才注意到和她争锋相对的女人后面的女子，果果，想必是小时候就叫起来的乳名。这女子倒真如水果一般水灵：藕白的肌肤换嫩如牛乳，比起自己精心修饰过的皮肤毫不逊色。小小的瓜子脸，樱唇娇小却饱满，水蜜桃一般的颜色。最惹人怜惜的是那双明眸，黑白分明，如黑曜石般，吸摄所有人的注意。洛络自认为容貌杰出无双，在这女子面前，素来的骄傲竟使她暗暗生出了几分嫉妒，是不如的。
　　我回望了萏妮一眼，她一副轻松的表情，我也知不能做什么，只得进去。
　　B城的艳阳已然高照，扫除了大地的一切阴霾，只不过，内心的黑暗却滞留在角角落落，若不是心底散发的暖意，难以扫除。

　　萏妮的婚礼低调却精致，并没有什么大宴宾客，请来的都是至亲好友，气氛温馨，一对新人受到了各方亲朋衷心地祝贺，大家也很是体谅他们，并没有一味地敬酒，我们一众伴娘伴郎也落得清闲。
　　眼见这一对新人在父母老人的包围中，我们便在一旁聊了起来。伴娘的礼服款式相同，一位俏丽身着粉紫的女子笑着对我说：“你好，我是潘欣娜，萏妮的大学室友。”她笑得的灿烂温柔，“你好，我是萧缓妍。从S城过来的。”“原来是南方的女子，怪不得这么水灵呢！”她笑着说。“哪里，我也是 B城人呢，不过后来读书工作去了南方。”“江南养人这话我算是信了，你这次留多久哪？”“还没决定，不过过两天我就走了。”“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不多留会陪陪父母，知道么，明晚有佩拉希亚的演奏会，我提早了大半年订的票。可惜萏妮这小妮子要去度蜜月，都没人陪我去了，你要是有空，陪我去吧。”“轮得到我，你看那边的伴郎虎视眈眈的，你这个大美女怎么会缺人陪呢？”“哎呀，你就别打趣我了，去嘛去嘛去嘛。”她拉起了我的手撒起娇来，这个女孩子，明丽坦率，很是和我的气场相符，“好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恩哒，下午我们先去喝个茶，增强一下革命情谊，晚上再去大剧院。”“好的，到时候联系。”
　　就这样我们聊着聊着，突然欣娜说：“萏妮抛捧花了，去接吧！”不容我回她，便拉着我挤向了人群，“三，二，一……”蕾丝缀着娇艳的玫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直向我们而来，此时，一只手突然举起，抢过了花束。欣娜似是笑着说的：“那是李琳。”抢到花束的姑娘笑颜如花，让人好生羡慕。欣娜却转头离开了人群，看着新娘那边仍被众人簇拥着，我跟上了欣娜的脚步。她一直走到了酒店的露台上，倚在汉白玉栏杆上，眼眶中盈满了泪水。我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到是她哽咽着说：“没事，就是一是触景生情了。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回来。”我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没事，我陪着你，想哭就哭吧，新娘那里暂时不需要我们了，待会我给你补妆。”她哽咽着：“虽然我和你不熟，但是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我点了点头。
　　“南方有个小城镇，那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当地有个优秀的姑娘，读书特别好，她的父母只是普通工人，她不负众望，考进了顶尖大学，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进了B大，她终于见到了那么多优秀的人，皎皎如月，而她只是繁星中的一个，甚至，连星星都不是，只是映衬繁星的夜空。突如其来的打击夹杂着她的自卑，让她不甘人后，拼了命地学习，只为了达到和以前同样的高度。她会一直拼命熬夜做作业到凌晨，终于成绩有了起色。也有过申请交流学校的时候，因为自己蹩脚的口语而落选，尽管她在家乡那儿，英语水平是数一数二的了。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恋爱，记不清是哪次，她在图书馆自习地筋疲力尽地出来，遇到了她暗恋着的男生牵着他的女朋友，他们笑着和她打招呼：“你一个人自习回来啊。”那个时候，她仿佛听到了重音落在了“一个人”，突然就鼻子一酸，勉力扯了个微笑。当她开始逐步握住那些她以为的成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异类，不会打扮，只知道学习，在这个百花齐放的年代，爱情似乎是别人的长谈话题，她开始注意自己的外貌，周围女孩子开始赞叹她变美，却也曾无意听到别人议论她的蜕变，语气中夹杂着嫉妒，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她是心中还是有些小雀跃的。这个时候，她的他出现了，就如同所有女孩子幻想的对象那样，他长相干净，举止绅士，体育优秀。就当他和她开始了热恋以后，她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美丽存在。她甚至觉得自己过于幸福了。她战战兢兢地守着自己的幸福。然而，这个男孩子，一如这个年纪的大多男孩子一样，爱情来得快去的也快，而女孩子，太过热烈地燃烧了自己，发现之后自己再也无法爱上别的男孩子了。”
　　“今天喝了酒，突然有些林妹妹了，我很少跟人这么投缘，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欣娜突然扯了一个微笑给我，却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她更让我心疼，“好的。”我也笑着回复她，可是我们两的笑都是那样苦涩。
　　有人喜庆，洞房花烛夜。有人忧伤，天台泪眼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