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阁大师姐有点奇怪》夏暮誓

14、第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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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灵注视着四周的环境，手上快速地划着诀，嘴上念动着心法，以她为中心地上开始出现银白色的裂痕，随着手上嘴上的速度加快，裂痕加快向外延伸，整个大阵被裂痕布满，榕树树干爬满了银色的裂痕。
　　“妍娘，你现在想保护孩子吧？”那个幻影出来的妍娘对着赵苏苏的方向说道“这个女人要除了施郎，要杀了你，杀了你的孩子，这样你也愿意吗？”
　　还真是一样的套路啊。孟子灵摇了摇头。这就是心魔，一个无形的声音。但这里是妍娘自己的幻境，所以这个心魔才幻化出了和妍娘一模一样的姿态。
　　孟子灵回想上一世自己也被这样的心魔困扰，外人看来的无形，在她自己看来是个怎么逃不掉的声音。她挡在另一个“妍娘”面前，负手，立指，在空中一挥。整个幻境沿着裂痕碎裂，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层，露出郁郁葱葱的树木。
　　孟子灵自知身体情况不妙，如果在继续超出承受范围地使用天钧华诀的真气，她怕是撑不了太久。现下破除幻境，恢复正常的力场，顺带削弱心魔，至少能让赵苏苏派上一点用场。
　　赵苏苏怀里的妍娘猛地吐了口血，心魔幻化的妍娘身影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心魔狰狞地向她们扑去“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所有阻止我生下这个孩子的人都要死！！”
　　孟子灵侧身抓住她的手，转身狠狠一丢将她砸在榕树上发出一声巨响。孟子灵迅速冲到“妍娘”面前，一拳、两拳狠狠地砸在她的肚子上。女人的惨叫响彻这个山谷，但孟子灵却毫不理会，三拳、四拳又落在女人的脸上。
　　“叠放幻境这招还真是没有新意啊沈千凡。”孟子灵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道。从破了第一层幻境后又被榕树吸进入妍娘的回忆时她就知道了，将幻境叠放迷惑对手是沈千凡惯用的手法。她曾经被困在过里面将近两个月无法走出，最后还是央求他不要再折磨自己才将自己放出。
　　为了找到妍娘杀人的线索，她暂且留在了第一层。她本想在妍娘的记忆里找到星月教的弟子的线索，但是他们却在记忆里将关于他们的行踪隐去，让她无迹可寻，那现在，不如把这个阵破了，看看他们还能玩什么花样。
　　她的每一拳都砸到了地上，刚刚银色的裂痕在每拳落下之际，裂痕都加剧扩散。
　　紧接着郁郁葱葱的山林又碎了一层，碎成了风雨交加的山林。两人身下的榕树碎裂，在空中失重、跌落，又砸进榕树里。
　　外面的场景转换，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隐约间，能见一个老妇人捡到了啼哭的婴儿。
　　一道闪电落下，整个天都被撕裂，很快幻境又开始破碎。孟子灵一只手掐着“妍娘”的脖子，另一只手灌满天钧华诀的真气，抬手摁在她的脑袋上。
　　真正的妍娘也在惨叫，她的浑身冒着白烟，口里不断地吐着鲜血，身体抽搐。强行破阵并杀死心魔让妍娘痛不欲生。她发狂地抓着赵苏苏，眼珠快从眼眶里掉出，她咒骂着“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怎么这么冷血要了我和孩子的命！？你怎么这么冷漠为那些狗东西讨回公道！？你们道士都是一群伪善的贱人！！什么除妖除恶！！你们自诩替天行道，实际上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坏种！！”
　　“畜生！！快放开我！！”妍娘被赵苏苏死死抓住“啊啊啊！！杀了我杀了我！！”妍娘疯狂地扭动身子，一会儿露出狰狞的面目咒骂，一会儿又极度悲伤地哀嚎“孩子……我的孩子……”她的眼睛里流出鲜血，整个人近乎癫狂。
　　孟子灵的额头冒出细汗，冷汗浸透整件衣服，大量地使用天钧华诀强行调用真气使她的身体几近崩溃。
　　“我自愿杀人吃心，自愿接受心魔，我就是要杀光那群羞辱我们的狗东西！！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只要活着一天我就屠遍你们九华门！！让你做不了高高在上的神仙！让你全部从神台跌落贱入地底尘埃！！”妍娘厉声咒骂着，浑然不顾一旁还在扶着她的赵苏苏，她怀着身孕的身体不能灵活活动，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想要站起来但□□却淌着血让她无力起身。
　　妍娘骂得没错，她是伪善，但不是为了给那些所谓的人类讨回公道。她只是不甘心，妍娘难道真的自愿为了施三一死了？还是真的是心魔？如果妍娘能清醒过来，是不是代表自己那时候迷恋沈千凡也只是心魔所致？为了一个男人而死并不是自己本愿？
　　孟子灵还没有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真实感。
　　就算她遇到了施婆婆，遇到了妍娘，或者是在妍娘的幻境里看到的一切，她都没有真实感。闭上眼她还能听见有人在惨叫，有人在求饶，漫山遍野的猩红和不受控制的身体。
　　既然闭上眼就会回到那个人间炼狱，那是不是这里才是梦境呢？如果现在的重来不过是坠崖前的回光返照呢？如果一切无法改变，自己终将会踏上魔教的道路，最后还是死亡，那现在的重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进入了妍娘的幻境。听见了山下所有人骂施三一是怪胎，因为他们与众不同而辱骂他们，看机了他们面对的无法逃避的偏见和被逼上绝路的反抗。成为别人的工具也好，接受了心魔也好，最后牺牲了自己成全了一个愚蠢的结局也好……
　　孟子灵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赵苏苏一路问“为什么，师姐？为什么会这样？”。
　　孟子灵没能回答，她不是真的不知道，而是她无法回答。
　　妍娘做的事和前世的自己没有区别，如果有，也只是上一世的自己比她更可怕。妍娘或许可以清醒，她在上山找施婆婆要铃铛的时候，她就能救自己。但是在她知道铃铛上有施三一的灵魂时她又选择了放弃，放弃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命，只为了一个再也不能去爱她们的虚无缥缈的灵魂。
　　所以她更加不甘心。她将自己的不甘和失意聚集在拳头上，一拳一拳落在那个幻化的妍娘上，就像把从前的自己抓在了手里，一拳一拳地把她打醒。她不在意自己的命。如果自己死去可以让更多的人活下来，可以保护更多的人，那就让自己死，那就一拳一拳地打死自己。
　　她听不见妍娘在惨叫，听不见赵苏苏在劝阻。她只当每一拳落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在这个妖怪的身上。
　　“师姐，可以了。”有人从背后一整个抱住了她。那人抓住她还没挥下的拳头，握住她的手腕收到了怀里“已经可以了……”
　　熟悉的温暖一瞬间将孟子灵的动作打断，她看着那个已经被自己打得消散的“妍娘”愣了许久。忽然一阵刺骨的寒凉从脊背钻上大脑，疼痛和寒冷蔓延至全身，她不受控制地颤抖，眼角流下鲜血，然后是鼻子、耳朵。她猛地吐了一大口鲜血，下半张脸被血染红。最后两眼一翻，失去了知觉。

　　“罪人孟子灵，私通外敌，危害山门；玩忽职守，滥杀无辜；目无师长，任意妄为；威逼恐吓，残害同门；经多方商议，数罪并算，革除其棠阁弟子身份，逐出九华门，自此再不得回山门，所做之事好与坏也再与九华门无关！”
　　几位阁主居高临下地看着。眼里没有怜悯，没有悲伤，只有愤怒和蔑视。
　　她记得那天，她站在底下抬头看着那几个从前爱护她保护她的长辈们，现如今却只想赶她走，她好像看见了那天刚刚从山下往回赶的赵苏苏，那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忽然让她觉得陌生。
　　“离开就离开，我不屑在这。”身体毫无留恋地转了过去，她缓缓地走下山。她没有走捷径下山，而是一阶阶地走下去。所有人看着她从楼梯上走下去，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
　　身边的景象在变换。她每往下走一阶，身边的景象就会不一样。
　　天空从晴朗逐渐变黑，然后太阳开始破碎，云朵开始扭曲，昏暗的天空开始逐步染上红色，她看见，沈千凡把自己带走，她接受了心魔，她开始无故杀人；她和林长风对峙，打断他一条胳膊；她亲手弄瞎了叶今歌的眼睛；她毁了乔冰夏的容；还有被赵苏苏逼上悬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眼前也只剩下了一个台阶。
　　周围的景象化为一片漆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走下最后一个台阶。
　　“师姐，师姐。”有人叫住了她“师姐，等你好久了。”
　　她回头，却看见赵苏苏。
　　赵苏苏不似刚刚那个，眼里满是纯真和期盼“乔师姐说要等你回来才能吃饭。”她的身后射出一道刺眼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师姐，快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她说。
　　“什么？”这次孟子灵发出了声音。
　　“大家都在等你。”赵苏苏向她伸出手“快回家吧，我饿死了。”
　　孟子灵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碰到了赵苏苏的指尖。她笑着反握住了她的手，向山上跑去。一阵强劲的风卷走了黑暗，郁郁葱葱的植物沿着两人跑着的方向一路向上生长，逐渐向外蔓延，铺满整座高山。
　　“师姐，我们到家啦！”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她的身体无法动弹，张嘴也发不出声音。她只能艰难地挪动眼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手边毛茸茸的东西动了动，然后就见有人猛地跳了起来“师姐！你醒了！”
　　孟子灵觉得她吵，却皱不动眉毛了。她沙哑着嗓子“水……”
　　“好的师姐！”赵苏苏赶紧拿过一杯水先点湿她的嘴唇，然后缓缓给她喂水。
　　窗外隐约有虫鸣，月色照进房间洒在地上像一汪清泉。
　　“师姐，我好担心你，我们都好担心你。”赵苏苏忽然抱住孟子灵。
　　孟子灵感觉熟悉，那天自己烧得迷糊，好像也是被这样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