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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噩耗 ...

  •   今年实在是多事之秋,晞月用过晚饭正带着绍儿准备在院子里走走消食,就见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将绚烂的晚霞遮挡殆尽。
      “这是怎么了?” ,晞月忙吩咐人去打探,又让人去唤小厮去寻军巡铺,若是哪里走水可救助一二。
      还没将绍儿送到春晖堂,老夫人身边的翠菊就被素金领着奔了进来,“娘子——”她满眼泪水,直接扑到在地,“三郎没了!”
      “什么!”
      晞月愣在原地缓了好久,才明白“没了”,明明前年春日里还那样温和安慰她,明明还收到了他亲手绘制的风物图谱做大婚贺礼,明明今早喝的毛尖就是他快马送回的,怎么会这么突然……

      一路快马,赶到宋家的时候,顾府的马车正在掉头,本以为是三叔,谁知竟然是老太师搀扶着老夫人蹒跚下马,晞月连忙奔过来相扶,“翁翁婆婆怎么来了!”
      “晚饭时才送到的信,姐姐还不知道呢。”,顾旭在前头拴好了马,小跑过来扶着老太师。
      祖孙几人疾步到门口却止住了脚步,老夫人迈上台阶又收回了脚,看向一边神色黯然的老太师,“要不……咱们回去吧,让两个孩子去说?”
      “……该我们去的。”,老太师拂袖敛衽正冠,对顾旭说:“敲门吧。”
      两位长辈骤然来访,晓月着实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得把二位迎进去。
      晞月不敢听,逃一般离开前厅,撑着素金的手臂听着屋里宣告结果后死一般的寂静。岁月本就如此,缓缓飘在一望无垠的江河之上,不知道下一个码头上在等着是繁华还是匪贼,更不知道下一次遇见的是究竟是码头,还是暗礁。

      正值傍晚,远处的大火浓烟已经不见,天边的鲜艳的云霞还未散去,宋大郎急匆匆从外头奔进来,甚至都没有见到廊下出神的晞月,就直奔里间心疼不已得扶起摊在地上的妻子,轻轻抚着她两鬓的碎发,托着她的肩膀想要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都给予她。
      老夫人拿着帕子揩掉眼泪,同老太师相互搀扶着走出来,晞月回看相互搀扶着的夫妇,悲痛之中亦有安慰,她此生所求不多,只想有这般可托付信赖之人就足够了。
      顾旭扶着二老上车,吩咐家仆先回,拉着晞月走到一边,“得知消息后翁翁就遣人在城门下钥前出城去通知十四郎了,九郎随父亲去码头定船,娘在家打点行囊,最迟后日就要离京回灵壁。想问问,要不要一同回去?”
      “我?”,晞月一愣,她是出嫁女,又刚刚新婚,本是不该离京的,想着这话应该不是祖父祖母的意思。
      “娘要留在家中照顾,你嫂子和映月的都身子不宜出门……”
      “六哥,直说吧。”,晞月隐隐察觉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话外之音。
      被打断后顾旭也不再犹豫, “翁翁婆婆一直想让十四郎出嗣到大房,此事你怎么想?”
      晞月并不意外,这事很久之前老太师就提过,但她果断的拒绝了,之后就再没提过。问题突然回到身上,震惊和悲痛像一座山一样压下来,此刻提起出嗣仿佛是一遍遍强调着那个她还没有勇气面对的事实,“六哥此刻说这些怕是不合适吧!”
      “妹妹误会了!”,顾旭见她语气严厉,满眼愤怒,忙解释:“大房凋零,侄女没及笄,侄子甚至还未序齿,这三年孝期都难挨,雩三叔年年亏空,大房和咱们多有救济,眼下他决对会提起过继之事。若他插手,三哥挣下的那些家产全数都要进了他人口袋。咱们这一房,我同九郎都已成亲有妻小,劳师动众的你两位嫂嫂去不灵壁,五叔那边十郎婚事未定,但是婆婆绝不会同意五叔家介入此事。唯有十四郎,过继也不过是打个马虎眼的事儿!”
      吃绝户这种事十分常见,他们在京中若真有什么也难帮扶,不如出嗣已经成年的十四郎到大房,就算别人打什么主意,家产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可晞月还是觉得不妥,“……三哥刚去,我们也尚未征求三嫂嫂的意思,这样贸然决定外人眼里我们和那些没有底线吃绝户的有什么区别……再者但我也不同意十四郎出嗣,我亦有难处,大房之困并非燃眉之急,定有解决办法,若有用得上十一娘之处,必会鼎力相助……就这吧,明日离京烦请哥哥告知,我亦同去。”

      上了回程的马车,云霞已经被暗沉的夜幕替代,车辙前的小灯悠悠荡荡得晃着。素金担心得望着垂头不言的晞月,将车帘拉开一个缝正要同车把式说走得缓一些,还没开口就听见疾驰奔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刚一抬头就见一匹红棕马嘶鸣起来,前蹄高高抬起踏上了自家车辙,接着车顶似乎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马车立刻像一边倾倒,素金还没来得及回首坐稳就被自家受惊的马车给甩出车外,狠狠砸在青石板路上。
      车把式吓得魂不附体,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马拽住,稳住了车驾。好在晓夏眼疾手快死死把住了车框将晞月护在怀里,她们二人只是磕碰了些到没甩出去。
      “素金姐姐!”,晓夏一个咕噜从车上蹦下来,跑到素金跟前。
      素金被摔得眼冒金星,刚缓过劲儿来感觉肩膀手臂小腿痛得发麻。
      晞月磕了手臂,不顾车把式劝阻也从车上下来上前查看,见素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忙拉住晓夏,“你别动她,不知伤到哪里了,别再伤上加伤,老马快去前头请医馆来处置。”
      车把式忙不迭得将车拉到一边,往街头的医馆跑去。
      不得晞月发话,晓夏恶狠狠得从地上爬起,拼命向那几个骑马奔驰得追了过去,她本就野惯了,加之前面的摊铺还没撤完,纵马有所妨碍,竟然让她辇上了。她不管不顾得冲上去就拽住在落后面青袍之人的鞍鞯,“你们撞了人,还敢跑!”
      那人身着青袍,腰里还别着银鱼袋,横跨骏马上,瞥见身侧的小丫头,眼里的怒意转为惊讶,高高挥起的马鞭迟迟未落。晞月匆匆追去,瞧见那红棕马体型长方,躯干粗壮,马尾束着末端绑着红缨,满京只有皇城司由此规矩,忙将她叫住:“晓夏,不得无礼!”
      “他们撞……”
      “退下!”,晞月高声呵斥,“去看顾素金!”
      青袍少年见拽着鞍鞯的小丫头终于松了手,便不打算再久留毕竟公务在身,但见晞月通身富贵,发钗是宫中制式非封诰不得佩戴,“方才莽撞了,请问夫人府邸所在,改日登门道歉。”
      晞月微微点头,不再言语转身便离开了。青袍、鱼袋、皇城司,瞧着来路方向今夜怕是不太平。

      果不其然,刚刚回府就听初六传信说孟闻晚间不回了。
      “那何时回来?”,晞月急切追问。
      初六面带难色,“未定。”
      “发生何事?”,孟闻少有这般不言归期,晞月难免联想。
      初六支支吾吾,事设朝堂,孟闻吩咐不可泄漏,却没说能不能告诉夫人,又看她身边站着好几个女使,生怕泄露风声,“寻常军务,有些繁重将军大约要出城几日,夫人好好歇息不必担忧。”
      晞月卸了力气,不再追问。
      拖着一身乏累回了房,命疏梅涵冰卸下钗环,换了素衣算是正式开始服丧了。素金伤得不轻怕是要静养数日,身边可用之人不多了,有些捉襟见肘。本想同孟闻商量,可他公务繁忙怕是分身乏术,便将身边几个可以倚重的女使嬷嬷都唤到跟前来,将要去灵壁奔丧之事同诸位道出。
      好在个个都是贴心的,知道顾昊同她的情分,纷纷关切。
      “……你们的心意我知晓了,此番回灵壁晓夏、其蕊、疏梅、涵冰同行,其余各自留守,做好分内之事。”
      “是。”,晓夏同其芳其蕊乖巧得应了一句。
      素银本以为自己会跟着回灵壁,谁知道晞月点了其蕊都没有点她,心有不甘:“夫人,灵壁路远,奴……”
      “素金伤着,府里虽有管事照看,但咱们院子不可无人,你领着其芳留守府内,责任重大。”,晞月身心俱疲无力听她分辨,“素银你尽快着手安排行囊,其芳等下将茂管家和曹先生请到小书房。”
      素银情绪低落,委屈得点点头,应了一句。
      倒是其芳,振奋地应答,被授予协助素银管家的重任,等于间接承认了她的能力,更是有意将她培养为心腹的意思,暗暗给自己较劲,定要将院子看得牢牢,让主人家安心。
      韩妈妈和望秋互相对视了一眼,似有话要讲,却顾虑着没能跟随晞月出门而有些情绪低落的素银,便又止住了话头。
      “夫人……”,从进来就没啃声的伍妈妈见四周无人出声,挪了一小步上前,小声提醒,“夫人新嫁不足一年,咱们离京回灵壁奔丧是否……”
      晞月焦心得揉揉眉心:“三哥是至亲,从前为爹爹守孝时对我照料颇多,这份情谊不能忘。至于主君那边我自会商议,你们先着手准备吧。素金伤得不轻,且得养着,让雪素停了手里的活儿,前去照看,至于银钱从我的私帐上出。素银,府上那几位要盯着的要多上心,另外春晖堂也要好好照看。至于主君这边……”,她也没想好怎么开口,不过再此之前能不能在离京前同孟闻说上话还要两说。
      “是,夫人放心。”,素银快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站得笔直。
      晞月恹恹摆手让众人退下,连晓夏屏退在外,独自踱步到窗下枯坐。
      幼时同大哥哥相处的情景历历在目,恍若隔日。几位堂兄里面,顾景风趣贴心、顾旭木讷淳善、顾显少年老成、顾昆沉默寡言,唯独顾昊如父如友,虽常年不再一处但时时记挂,自己幼年看过的游记,各处边地的风物都是他一件件细心带回。
      晞月姐弟在灵壁为父守孝一来一回皆是顾昊亲自接送,更不用说她守孝头一年因过度悲伤病痛缠身,若不是顾昊兄妹四处求医、悉心照料、耐心开导怕她也撑不过三年就随父亲去了,这份情谊永志不忘。
      “夫人。”,望秋端着一盘点心在屏风外轻声唤。
      听是到是望秋,晞月这才记起望秋的表哥韩立正是顾昊的长随小厮,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自从听闻噩耗以来并没有关于顾昊故去的细节说明,只是顾家来信儿说他去了,至于缘由似乎无人提及,现在想来万分奇怪,顾昊是水部员外郎此番离京督办安康渠堰,一路官道畅通,而他本身是武职出身,身边更是有像韩立这样的好手,定不会是遇到山匪蟊贼,而他身强体壮正值盛年平素也很注意保养大约也不是什么恶疾,究竟是为何没有关于原因的消息传来呢?突然眼前花囊上的两条金鱼提醒了她方才见到的那位皇城司的情形,那少年轻易被晓夏牵制住马大约骑术一般,虽带着弩箭但却是挂在右侧,而他高举的马鞭的手是左手,应当不是皇城司训练有素的军校,但能调动皇城司军校又能在宵禁前策马官道还带着五品之上银鱼袋,而那鱼袋上的纹饰区分着他们分属京畿之外,莫不是四境又有异动,心神不宁间打翻了茶盏。
      “夫人?”,屏风外候着的望秋又唤了一声,“您没事吧?”
      “……无碍,进来吧。”,晞月将茶盏拾起,抹了一把袖口上的茶水。
      “夫人,望秋有事相求。”
      她将点心放在一边的茶几上,正要跪下却被扶了起来,她平素就是这样直率的性子,不弯弯绕绕,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该开口绝不多言。
      “要同行吧。”
      “是,三郎身边的韩立是我表哥,当初爹为了还赌债将娘同我买进暗娼窑子,是表哥替我们赎身,也是表哥求三郎向夫人举荐,我们才能在府上安身立命。夫人如此悲痛之际,说这话还来惊扰夫人实属不该,但望您谅解,三郎因何故去?我表哥可还安好?”,望秋满眼恳切。
      晞月反握住她的手,更像是在从她这里汲取力量,好多事情她现在想都不敢想,就怕就像她猜测的那样,“事发突然,我也不甚清楚,你同其蕊换一下,准你同去。”
      “多谢夫人。”望秋忙跪下叩头。
      晞月又嘱咐道:“离家匆忙,厨房系于你们母女,你同去即可,你娘就留在府上,照料主君和绍儿膳食。”
      “是,奴来时,娘就是这样同奴交代的,夫人放心。”
      望秋见她神情黯淡,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收拾了茶盏就退下了。

      一夜辗转难眠,临近鸡鸣才睡着,被素银唤醒时头脑发酸,一摸身侧冰凉的床褥,孟闻竟然彻夜未归。
      临近午膳,太师府传信码头已经安排妥当,见孟闻依旧未归,初六也不知去向,晞月心下凄凉,只好提笔写了封书信压在妆奁上头,便命人备车离府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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