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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一盘棋 ...

  •   次日一早,晞月带着人浩浩荡荡在库房忙活的时候才明白他昨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套酒具虽找到了,但却残了,酒壶没了,酒杯少了四个。看匣子里的灰尘,大约已经丢了很多年了。

      晓夏和涵冰疏梅捧着衫木的匣子面面相觑,“夫人,这咋办?”
      晞月心疼的摸了摸余下的杯子,只是还没来得及心疼,就突然意识到什么了。当时没发作,只悄悄和素金素银对了一下账簿,午膳后让人将府上管库房的人和程老管家,以及程仁叫了过来,在海棠居前的谢春堂前集合。晞月还特意让人吩咐了座椅茶点,让程老管家坐着‘看热闹’。
      起初晞月将查账的消息放了出去,前几日确实有几个胆子比较小的下人过来坦白,晞月划了他们的过错,罚了半年的银钱,连板子都没打。也不知是不是处罚太轻,后来就再没有音讯了。颇有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不过今日骤然发作,很多人都迅雷不及被拽了过来,此刻大多数是惴惴不安。
      晞月捧着茶碗,甩了个眼神给素金,素金便拿着账簿站出来,朗声道:“今日将大家叫来此处,只因今早夫人开库房时发现家中少了些贵重的物件儿,故而将诸位管事叫来问明情况。”
      程老管家一听,当即就要站起来,却被晓夏按住了。
      晞月抬抬手,疏梅涵冰其芳其蕊四个人抬着几个箱子就上来了,两个箱子是空的,四个匣子里的东西也不是全的,程老管家正欲问这是什么,就听那边素金已经念了出来,“紫檀彩绘琉璃屏风一对儿,白玉浮雕玉兰花瓶一对儿,于阗白玉如意发钗六支……”
      不过念了几个,程老管家就坐不住了,冷声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晞月看了一眼程老管家的的诧异,和他身边程仁的冷漠,勾勾嘴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刚刚嫁进来,不太熟悉府上的事宜,只官人说常老将军寿诞在即,这八十大寿非比寻常,于是命我将一套青玉雕刻的酒具找出来,我今早去库房翻了一下,发现这酒具似乎没有酒壶,我想着那有这样的酒具就去对了记录,发现少了四个酒杯,一个酒壶。”,说到这里刻意扫了一眼程仁,程仁这厮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面上依旧毫无动容,连心虚都没有。
      “夫人是说,府上有人偷盗!这些都是府上老人,自老国公在时就一直勤勤恳恳,夫人可不能随意指摘!”,程老管家十分激动。
      晞月怕他在一个激动背过气去,忙让晓夏扶他坐下,柔声细语道:“老管家说的是,我还想着说不定是官人招待同僚时拿去用了,一时忘记记档也未可知。想着官人还提过有一扇屏风画得是□□猛将白善将军的扬鞭策马图,送去常老将军处也很合适,于是让人去翻了一下也没找到,记档上说放置的位置是个空箱子。我以为大约就在附近,就领着人多开了几个箱子,就发现好几个箱子虽贴着封条但里头都是空的,我也是没见识,都不知道敏国公府还会把空箱子当宝贝存着。后来对着档案发现,高宗赏赐的一套文房四宝里头,只剩下一方边刻山水的平板端砚了。哦还有这几个,阿婆的一顶翟冠上的东珠一个不剩,还有一套赤金福寿双全如意头面,只剩一对儿耳坠。”
      程老管家面色苍白,颤颤巍巍得跪了下来,晞月只对外说往库房里抬嫁妆,谁知她还趁机查了库房,甚至比对了账目。故而也一番查证,谁也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老管家刚要说什么,晞月又道:“酒壶可能是官人用过忘记档,先帝赏赐的文房四宝也可能是随手用了,至于什么屏风,花瓶之类的,说不定还在库房里没找到,也可能是送人了。不过阿婆的遗物,我不能不重视,翟冠上的东珠玛瑙,赤金头面,都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些空箱子?我有些好奇,库房里放着空箱子吃灰是什么要紧的风俗规矩吗?我这新妇年纪小,不懂,还请老管家指教。”
      素金严肃的站在她身边瞪着脚边跪着的一群人,然后继续念,方才没有念完的内容,什么原本一对儿的花瓶,少了一个,插屏就剩一个底座,头面上的宝石被揪掉了,这些念完,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没有站着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腿软?
      素银拿着账簿和对比出的空缺单子,放在了程老管家的桌子上,“库房缺的东西,这是对比的单子,您过过目。还有我们夫人刚刚抬来府上的嫁妆里也缺了点东西,就不赘述了。”
      程老管家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威严肃穆,老泪纵横道:“请夫人责罚,都是老奴看不紧他们,这……”
      “老管家起身吧,晓夏扶管家起来。老管家,我也没有其他的意思,您别恼,许是事情有什么误会,问清楚就成。您这一哭,回头传了出去,满京都知道我刁难旧仆,刻薄下人。我大约也不用做人了!”,晞月给晓夏一个眼神,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程老管家再起身跪下。
      到此,晞月的场面话全部都说完了,便是素金素银的场子了。
      “管理库房的马财福管事和一众打理库房记录的人何在,请上前回话。”,素金上回在衙门里长了见识,学了个十成十,拿腔拿调起来。
      从程仁后头走出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老奴,后头跟了七八个高矮胖瘦不同,年纪不同的出来。
      他们一群跪到明堂里面的绒毯上,却哑巴一般只跪着不说话,眼神却一直往他旁边的程仁瞥。程仁的面上这才有些变化,却只是一闪而过的厌恶不安,随后就立刻低头不再看他。
      “马管事,请说。”
      素银客客气气道。
      马财福一见程仁拿得稳,自己底气立刻就足了起来,“奴,不知。”
      “马管事打量大家都是傻子,你管的库房,如今空了大半,你说不知道?谁信呢?”,素银冷笑了一声,“那您说不知道,那谁应该知道呢?不想说?还是不会说?”
      “奴虽管着库房,但里头是什么奴也不清楚……”
      “马管家可别是吃醉酒就上来回话,您听听您自己说的是什么!这库房管里的账目记录可都是您递上来的,就算是程老管家大约也没您熟悉吧!您这是贵人多忘事?”,素银最近时时熬夜整理账目,熬的火气极大,今天算算发了出来。
      马财福倒是铁了心要当哑巴,奈何后头的几个人受不住,刚要开口,程仁就一个眼风扫了过去一个个都闭了嘴,晞月不由得感慨,这个程仁倒是比主子更威严了。
      素银刚要去质问程仁是在做什么,晞月拦了他一把,自己开了口:“程小管家看什么?这后头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程老管家刚刚一直看着马财福没注意到身边的儿子是什么动作,晞月一说,他不明所以得看了过去。
      程仁恭顺得微笑,“夫人审案子很老练,奴大开眼界。”
      素银刚想说,让你大开眼界的还有,却被素金抢了话头,素金将另外一张单子递到程老管家面前,朗声道:“程小管家,蒋管事,高嬷嬷,张妈妈等人,近三年,欺上昧下,中饱私囊,作威作福的所有形迹都在上面了,请程老管家过目。”
      “夫人——”,程老管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程仁就已经喊了出来,“夫人可有证据!”
      “进来!”,素银高声喊道,这几个人里有人之前受程仁迫害,有人是帮着他作乱,但程仁面色未变,反而有恃无恐。
      晞月一愣,看向了堪堪要跪下的程老管家,顿时明白了,冷笑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来人!去京兆府报案,敏国公府仆役偷盗,其中还有御赐之物。素金,你来统办!”
      从那几个人一近门晞月就晓得这几个肯定被程仁胁迫,断断说不出什么了。
      而程老管家定然会为他那独子求请,晞月绝不能和他硬碰硬,前脚进海棠居,后脚就让人大张旗鼓的去大夫给老管家续命。

      晞月悠哉得躺在床上翻着账目单子,大夫当然只走了个过场,拿了诊金喝了茶,开了些虚头八脑的药。
      很快消息就传了出去,敏国公府下人猖狂,搬空了府中的库房,偷盗钱财,欺侮奴仆,连新娘子的嫁妆都敢染指,将主母气得起不来床。
      孟闻此时已经到城外的军营去了,初七递来条子,孟闻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抹不宜察觉的笑,“给夫人说一声,这两日军营事多,我就不回去了,你让夫人自己拿主意吧。有事速来回禀。”
      初七应下,“将军放心,夫人拿的定。新上任的京兆尹徐大人最是铁面无私,一定会秉公执法的。”
      楼燕山挎着长刀走过来,一脑袋的汗,想是刚刚操练过,“拿得定什么?”
      “楼将军。”,初七懒得和他掰扯,急赶着回去复命,扬鞭驾马就走了。
      楼燕山横了横眼,将手里汗巾甩了出去,“你家下人都什么样子!”
      “是不成器,所以也该好好管治。都准备好了?”
      楼燕山挑了挑眉,上去勾着他的肩膀,“放心,刑部尚书就算不想翻出来,这不是还有大理寺,廷尉,京兆府,监察院,御史台嘛!禁军查了一个冬天,杨大人见着一点线索还不得死死得咬上去!逃不掉的。”
      孟闻甩了他的手,挪开了两步,“军营之中,成什么样子。”,说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便端着架子走了。
      “嘿!你可真是卸磨杀驴啊!不对,过河拆桥,没良心!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了,等着,我明儿就去找个娘子成亲,不就是有媳妇儿了嘛,横什么!”,楼燕山的嚷叫很快就在风中飞散了。

      不过京兆衙门里的嚎叫却没有停止,京兆尹也不着急先各打了十棍,然后分开关,一个一个的细细审。这种群体的案子,最要紧的就是让互相之间产生怀疑从内部瓦解,办法也很简单,有人打得轻,有人打得重,有人有饭吃,有人没饭吃,有人的牢房有软被,有人的牢房只有干草,都是些贪慕蝇头小利见识短浅的人,没几下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孟闻这两日在京郊整军,晚间也不回来。晞月本想着借着卧病这两日歇息一下,谁晓得晚饭刚刚上桌,还没来得及去叫绍儿,京兆府就来人说有要事要和夫人说。
      晞月端着一碗鱼肉丸子火腿汤,火腿咸鲜可口,丸子脆弹微甜,一听那头疼的事顿时没胃口了,叹了口气,“什么事?不是对外头说我病了吗?”
      “说了,那人说事情很要紧,一定要和夫人说。”,晓夏急切的打算传完了消息也去厨房领一碗羹汤。
      “你叫上徐嬷嬷和素金,你们三个一起去听听。”,晞月无奈道,总觉得事情不好。
      涵冰和疏梅把晚膳布置好过来问,要不要去叫绍儿用膳,晞月想想又算了。只让人送了几道饭食到春晖堂去,自己胃口也没了,就着一碗汤喝下就让人把晚膳撤了。

      徐嬷嬷在晞月耳边低声说完,晞月险些将手里的粉蝶茶碗给打翻了,低声问:“当真?”
      徐嬷嬷郑重得点点头,“老奴听着也是吓了一跳,那人问要怎么处置那些人,怎么回话?”
      晞月晃了晃茶碗再三斟酌才道:“嬷嬷你亲自去回话,就说,人已经送到京兆府就是京兆府的犯人,不是我们家的家仆了,他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上报刑部,大理寺,都随便。”
      “可程老管家那边怎么办?晚间就有人来禀说老管家气得吐了血,又是寻死,又是要见夫人的。”,徐嬷嬷亲自去请了大夫到外院给程老管家诊病。
      晞月咬咬牙,“将我那支雪参拿上,在去我的嫁妆里点一些名贵的药材出来,一定要名贵,大张旗鼓得送到程老管家那里,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得全。让其芳盯着程老管家,在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他绝不能出半点岔子,挺也要挺到水落石出。不管用什么药材,御医也请得!”
      “是,老奴记下了。“徐嬷嬷火速出门安排。
      徐嬷嬷刚刚出门,晞月又让人将初六找了过来,让他和素金素银还有春晖堂的嬷嬷一起将绍儿送到了隔壁三嫂嫂处,顺便让素金将此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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