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居闲话》A4齐心原

45、在船上的日子

　　转醒后，就被告知在外祖父的亲兄长泰州的吴老太爷九十大寿在即，她要“代替”母亲回去祝贺。
　　老夫人点了晓夏和素银陪同，命素金留下守院子，晁氏又选了好几个得力的家丁跟着，贺礼已经备好，自己连寻问细节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匆匆送到码头，一顶轿子直接抬到船上。如当年父亲过世后回灵壁的情形别无二至，又一次离京了。

　　“……流放……吗……”
　　晞月郁郁寡欢得坐在窗边。
　　那日冒冒失失得出门后自己就料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京城她是呆不下去，且不说流言蜚语，就是祝家也不会让自己好过，自己继续留在京中无非就是被唾沫淹死，或者被祝家报复而自己反击和他们撕破脸，最后闹得满城风雨。陛下自然不会因为祝允的几句疯言疯语就治罪，但自己却会因为这个而再也无法抬头做人。其实老夫人这个时候送她出来也是为了她好，可总感觉这一趟出门好似再也不会回去了，就算回去很多事情也都会变了。
　　晓夏拿着热帕子给她敷膝盖，愤愤不平，“这叫什么事啊！怎么就是咱们的错了呢，您的腿还没好就被送了出来。”
　　素银头一回坐船，从上船开始就吐得没边了，这都躺了两天了，什么事也帮不上忙，前前后后都要依靠着这伍妈妈支应，越想越觉得凄凉。
　　“给素银的药你去看看，这边我自己来就是。”晞月心里难受得很，懊恼一时激愤牵连了这么多人。
　　“不用了，那边有伍妈妈看着，我还是给您敷一会儿吧。”晓夏蹭在她身边不肯走。
　　晞月拗不过她，听见船板上有人在说话，才想起来问：“对了，和咱们一起的是谁？我行动不便也没有去拜会。”
　　晓夏挠挠头回忆道：“哦，是吴老夫人，和她孙女吴子馥一起的，与咱们同路。”
　　“……那，可有拜会？可有……”，晞月着急得寻问。
　　晓夏也不清楚，正巧伍妈妈端着药进来了，知道她关心这件事忙解释，“您放心，头一日我便去同吴家见过了，吴老夫人也晕船，您身体不适，刚好也遮过去了。再说老夫人已经打点好了，放心，船上的事情有我盯着。“
　　“辛苦了，多亏你。”，晞月松了口气。
　　“您别担心，吴家同咱们家交好，路上也会多多照抚的，安心养病就是。听闻泰州景色极好，现在也正是时候，您到了，就心绪舒畅了。”
　　晞月苦笑道：“但愿。”

　　昏昏沉沉得在船上过了五六日，终于等到靠岸的时候，虽然只是暂时停靠，但晞月主仆三人双脚一沾地各个都长长得舒了一口气。
　　“终于能下船了！”
　　“我的天，终于站到地上了！”
　　要不是这里人来人往，估计两人就直接趴到地上去了。
　　“十一娘。”吴子馥一蹦一跳得下了船，三两步蹦跶到晞月这边，“你几日都不曾来找我们，在一条船上居然也没能见上面呢！”
　　“馥儿，不许胡闹，”吴老夫人在后头喊了一句，被两人搀扶着也下了船。
　　吴子馥吐了吐舌头，乖乖得把帷帽带上。
　　晞月对吴老夫人福了一福，“吴老夫人安。”
　　吴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浅浅得叹了口气，终究也没说什么，“前头应该有个小集市，你们领着娘子们转转吧。”
　　“多谢婆婆！”想来吴子馥是在船上憋得太久了，得了特赦，拉着晞月就往外跑。

　　码头边的集市没有多大，临水而建，一条街站在街头可以瞧见街尾，不过店铺很是密集，有时候一家店面里能摆着两三家卖货的。应该是货船过码头时，一些商家自己留下的。好多小玩意都是京中不常见的，吴子馥从头逛到尾，一家都没落下。自家的女使婆子拿不住了就塞到晓夏和素银手里拿着，一些个糕点蜜饯不同店铺的同一种也要再来一份儿。一条街扫完，晞月也沾光吃了好几碗甜水。
　　“话说，我听说你真的把你弟弟的姘……外……就关起来了吗？”
　　姘头和外室俩字忍住了和没忍住也没什么区别。
　　晞月险些将嘴里的桂花糕给喷出去了，正了正脸色，“额……这事吧，家里一些琐事而已。”
　　“其实你的事情，大家也不都是觉得你做得不妥，这种事情嘛，谁家没出过几件。不过我是觉得祝允所为确实不妥，她同你姐姐不和抓着你干什么，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啊！你都不知道外面说得有多悬乎，只是大家都不相信罢了。”说着她咬了一口手里的肉饼。
　　晞月从家到离京，除去自己的贴身侍奉之人，别的连个人影都没见过，更别提听到什么消息了。因为吴子馥和自己亲近所以偏向自己，那旁人呢？各路看官当大约会觉得自和祝允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也怨不得老夫人急急忙忙将自己送出京了。
　　“还有什么流言蜚语，你都说了吧，我承受得住！”
　　“没了呀，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天天盼着让蛇咬啊！这事还不够你受的！”吴子馥一脸茫然得看着他。
　　听吴子馥一说，晞月这才意识到惠琳捂住了祝允暗讽官家身世一事，放下心来，否则自己说不定要担上一个挑拨的罪名，但自己和祝允闹上公堂终究还是人尽皆知了！暗自神伤道：“……是我不好……”
　　“淮王势大，谁家不避让三分，祝家颇得重用，你家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他们狼狈为奸欺压普通官眷，大家都是知道厉害的。”
　　吴子馥年纪小但说出这话来，倒让晞月刮目相看，倒不是她多有见识，是晞月发现，原来外头对淮王起了异议，连妇孺都知晓“淮王势大”，这四个字要放在铁血手腕的高宗那里，淮王如今不是流放边地就是圈禁封地了，不过现在的陛下尚且连皇位都不太稳当，一个担着辅政名头的叔叔自然是摸不得碰不得，还得好好敬着，可皇位之外怎么还能有他人为尊，这种心思不是惠琳能捂住的。
　　换言之，晞月的流言蜚语有多么匪夷所思，就能说明祝允有多疯癫，祝允越疯癫，陛下就明白淮王府有多跋扈！这脏水终究还是倒在了淮王身上，只是不知道老太师和顾霄不会不受牵连。
　　晞月不好再接话了，只是陪着笑了两声，“还是你通透。”

　　说着话又转回船边，刚要上船，看见对面停泊的船上下来一人，晞月觉得眼熟掀开帏帽的小缝看过去竟然是杨彦希！
　　杨彦希一眼就看到了这里，又看到了她身边的晓夏也是一阵惊诧，两三步跑过来对她们拱拱手，“是十一娘和吴小娘子吗？”
　　吴子馥光顾着吃这才抬头看见杨彦希，“杨家四郎？你怎么在这里？”
　　“我家大堂姐有孕，祖母让我同三哥把堂姐接道京中养胎。”他没有隐瞒大方得告诉了二人。
　　晞月先反应过来，微微福身，“祝贺你不日就要当舅舅了。”
　　“是啊，祝贺了。”，吴子馥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子也装模做样道，随后有道：“那岂不是与我们同路？”
　　“啊？”，晞月愣了一下。
　　“我们去泰州，四哥去嘉兴，相隔很近，说不定你还能来找我们玩儿呢。到了那边就是四哥哥的地盘了，到时候哥哥有什么趣事可别忘了带我们！”
　　晞月怎么也想不明白，吴子馥是什么时候和杨彦希这般相熟，一口一个‘哥哥’。
　　杨彦希眼睛亮了一下，“这般很好，待我腾出空来便到泰州去寻你们。好了，你们快上船吧，我这里还有事，不耽搁了。记住前头那个青雀头的船就是我们家的。”
　　待到上了船，晞月忍不住打听，“记得杨家四郎到京中不久，妹妹方才与他十分熟络，可是原先就是旧识？”
　　“怎么？你醋了？”
　　“啊？”，晞月哭笑不得，上船一颠又觉得有些颠簸胸口有些发闷。
　　见她脸上泛起红晕，吴子馥以为她害羞了便不再打趣，“就上次杨家的马球会上相识的，他同我小叔叔十分谈得来，我便跟着见了一次，四郎人很好，前时还送了我一个红玉的九连环，不过我不喜欢这种玩意，总也解不开。”，她话说得坦荡，别人倒也不好揣测什么了。
　　晞月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原先自作多情以为杨彦希真的对她有什么想法，现在看来他不过是广撒网罢了，想来杨家现在是先融入京中的诸多贵戚中，看清局势再准备站队，不过杨家几乎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倒向淮王的可能性也不大。目前大概是先保持中立，在京中站稳脚跟，至于其他估摸着日子久了自然就能清楚了。
　　船又在水上走了许多日子，不过大家的晕船也都好了许多，杨彦希时不时得放了小船下来找她们玩，也给圈在船上的日子添了许多趣味。晞月觉得他也没那么烦了。
　　快到泰州的时候，杨彦希和吴子馥约定，他先去安顿姐姐，然后空出几日来找她们玩儿。不过后头他走得急，也就没有践行约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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