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居闲话》A4齐心原

153、看望好友

　　许嫣住在后山的一处厢房，这里僻静又雅致，看周围景致仿佛是新修整的，进进出出的有五个女使婆子和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她裹着双鹿纹的菱锦斗篷，带着兔绒抹额正在廊下等着她们，瞧着气色红润，比原先在甄家时不知好了多少。
　　二人见她如此精神，顿感欣慰。
　　“二位娘子快来吧，我们娘子非要在这等，拦都拦不住！”，老嬷嬷笑眯眯得将他们迎了进去。
　　映月小跑两步到她身边，一如往日，握着她的手毫不顾忌道：“还担心此处缺衣少食，你竟养的这般好，莫不是有什么观音娘娘庇佑，下次我再有孕，也要到此处养胎！”
　　晞月也是乐不可支，原本的寂寥独居被她说得好像世外桃源，不过这样的话倒也只有她才能说得这般真心诚意。
　　“给你带了些补品，现下看许是用不上了。”，晞月脚上初愈，没法跑跳，还是规规矩矩得走了过来。
　　许嫣笑得如春日暖阳，忙拉着她们一同进屋。
　　屋内炭火烧得极旺，连映月也受不住，忙扯下氅衣。一脱了氅衣，晞月才见到许嫣的肚子确实很大了，担忧道：“是不是快了，我们来不会打搅吧？”
　　许嫣招呼她们坐下，客气道：“还有一月吧，哥哥嫂嫂看得紧，我连院子都出不去，你们不来我都要闷死了。”
　　映月有样学样，学着晞月的语气提醒：“年节之下，少说！快呸呸呸……”
　　许嫣轻笑，水葱般的指尖戳戳她的脸颊，“你呀！都当娘了还喜欢学别人，十一娘，你也不管管你妹妹！”
　　“管不了咯，孙二郎可是要急眼的！”，晞月也忍不住回敬了一句。
　　三人说说笑笑，午膳也紧跟着摆了过来。虽是清修之地，但菜色却丰富多彩。映月瞥了一眼，第一道就是白扒通天翅，不由得惊呼：“你这胃口当真是好！”
　　晞月正净手，转身就瞧见嬷嬷正在把咸笋蒸鹅和燕窝鸡丝往上摆，后面还有酥琼叶，也有些惊讶，映月和旁人不大一样是临产时才开始害喜，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然也不能生产后这么快恢复如初，“你不必为我们弄这些油腻的，我们跟着你吃就好。”
　　许嫣抿嘴嗔道：“美的你们！就算你们不来，我也是这么吃的。”
　　“啊？你原先不是不喜这些的吗？回回宴席上的鹅，连看都不看。”，晞月惊讶。
　　映月作为过来人，表示理解：“孕后变会口味大变，我之前也不吃鹅掌，后来日日都挂念着红糟鹅掌！二郎也不许我多吃，出了月子又不喜了。等你有了，就知道了。”
　　她是心直口快的，也没什么忌讳，反倒是许嫣只她新婚分离，处境不易，怕她多心，忙把话岔开，“为了应景，特意让人做了酥琼叶，快尝尝可酥脆，有无落雪声。”

　　午膳过后，三人挨在窗边正准备摆棋谱，嬷嬷进来通报说纯然真人来访。
　　晞月映月一愣，听来者像是道长，不敢怠慢忙起身迎接。
　　“许娘子，叨扰。”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晞月愣了一下，但想着此地偏僻香客也不多，又是后山修养之所应该不是熟人。见嬷嬷殷勤地掀帘子，本以为是德高望重的道长，谁知竟是一位白玉荷花冠、青灰粗布袍、面容姣好的女冠，气质出尘，姿态翩翩，清素若九秋之菊。
　　映月小声嘀咕：“此地哪里来的仙姑，怎么往日不曾见过。”
　　“门口有生面孔，今日许娘子是有客人……顾夫人？”
　　晞月瞪大了眼睛，不是听岔了，就是熟人，还是前些日刚见过的樊司言啊！
　　“十一娘？你们认识？”
　　许嫣看不解，映月亦是诧异，她们二人是不常入宫的，樊玉顗之前也不怎么参加闺眷们的集会，虽知道樊玉顗这号人，但却对不上脸。
　　正要开口，却听樊玉顗道：“顾夫人是观里常客，倒是许久不来了，好久不见，夫人可好？”
　　她有意掩饰，晞月也不好多说，随便敷衍两句就过去了。倒是那纯然真人似乎觉出不对劲儿，回身看了一眼樊玉顗，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位小娘子，意味深长得笑了一下。
　　“既是熟稔就更好了。”，许嫣一边招呼她们坐下，一边解释：“这是在此清修的纯然真人，我此胎安泰全仰仗她的照拂，于医术上颇有心得，我记着十三娘说你冬日手脚冰凉，便想着借此机会让她帮你也瞧瞧，好好调养一番。”
　　映月一听十分感动，忙坐了过来说起自己的情况，三人专注求医问药，而樊玉顗则寻机将人带了出来。
　　“别带人了，我们四处转转。”，樊玉顗看了一眼警觉的乔书，示意她有事相谈。

　　二人漫无目的的在后山徘徊，晞月起初还能跟上她的步伐，越到后面越吃力，感觉肺都要炸开之际她终于在一处亭子旁停下了。
　　晞月紧赶慢赶小跑了两步从不至于被落下太远，走进才发现这也许算不上什么亭子，顶多算个草棚，四只粗竹竿上头顶着草席，甚至还破了好几个大洞，阳光斜斜得从大洞里垂下，既不遮风也不挡雨。
　　樊玉顗见她跟上，没说话，转身进了亭子，拿出帕子擦了擦里头一块破掉的石板，石板上的刻字也已经要消失，只是模糊难辨，“泥销骨，雪满头”，晞月隐约觉得可能是“君埋泉下泥削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待你朋友生产后，我便会带着纯然真人离京了。”，樊玉顗没头没尾得说了一句。
　　晞月愣了一下，她被削了权这件事自己是知道的，但她揣测不过是皇城司内斗的结果，并不伤心，不过方才进门时便觉得二人眉眼相似，又觉得她对那位道长的态度极其恭敬，顿时对那人的身份有些好奇。
　　“你是好奇我同纯然真人的关系，还是好奇我离京之事？”，樊玉顗随意将帕子挂在石板上，站在石板面前回身打量她。
　　晞月已经被她牵着鼻子走过了，怎能还重蹈覆辙，揣着手炉端起架子，“愿闻其详。”
　　“看来，我输给谢庆棠的事情你是知道了？”，樊玉顗倒也没有惊讶，“不愧是皇后的母家，消息真灵通。好吧，那就说说眼前。”
　　她实在是跳脱，晞月也已经习惯了。
　　“考考你，补完这句诗，再猜猜此处为何有一块破石碑。”
　　晞月心中抱怨：我冒着寒风在山里跑这么一圈是来上学堂的么？还考教我！但还是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毕竟自己还有疑惑需要她来解答：“是‘君埋泉下泥削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阴阳相隔，永生不见，聊表哀思。”
　　“那你知道为什么是破的吗？”，樊玉顗自问自答道：“有一个痴心人痛彻心扉之际，在此寻死，正当她准备殉情时石板突然断了，想来是先走的那人舍不得吧。可她心里从此寸草不生，只有苍茫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