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居闲话》A4齐心原

133、和继子的相处之道4

　　霍夫人看了旁边的安嬷嬷和陆姨娘，二人见梁太夫人‘从善如流’地离开也愣了，事情怎么回事她大概已经知道了，拉着晞月到一边悄悄指了指那两个人，“心中有数？”
　　晞月十分感动，霍夫人怕她没看明白今日是谁做的挑拨，虽然她是嫂嫂不该掺和小叔子房里的事情，但她肯对晞月言明，可见是真的关心她。
　　“嫂嫂放心，我都知道。嫂嫂要不留下了用饭？”
　　“不了，我还有事儿。”，她看看四周乱糟糟的，拍拍她的手，“你且收拾，要有什么镇不住的来禀我就是。我再点你一句，孟家男儿文武兼修，绍儿大了开始习武，磕磕碰碰便不会少，你自己若拿不定心思，叫梁家那边安心，往后的日子可就别过了！”
　　“多谢嫂嫂，我心里有数。明儿拿了新酿的菊花酒给嫂嫂道谢！”
　　霍夫人虽然平日看着冷淡，但为人最是热心快肠，晞月入府以来她也帮衬了很多，今日得了晓夏的信儿，就立刻赶来相助，这份情谊还是让人感动的。
　　“……那个梅子……咳……”
　　晞月笑开了，“是，梅子酿还剩两坛，都给您送去。”

　　送走了霍夫人，晞月慢悠悠得往内院走，边走边思量着绍儿身边的那些人该如何处置，还有陆姨娘，如果自己发落重了，梁家大约还有些许话来，她可不想再经一遭这种被众人指栽的尴尬场面了。
　　“夫人想什么呢？”，素银扶着晞月，见她走神。
　　“想着那些人该怎么办，留着我自己心里难受，打发出去又是给梁家送个话柄。”，晞月随便走边拂开旁边溢出的树枝，“这处树该修剪了，其芳，你明日让花匠打理一下，别谁走到这里没注意划着脸了。”
　　“夫人，树枝好修剪，可人不好处理，您要不要找霍夫人商量一下。”素银问道。
　　晞月看着夜幕之下的庭院微微叹了口气，“嫂嫂已经很照顾我们了，不好再给她添麻烦，至于那些人，虽然有些碍事，但还不到修剪的时候，再等等。你吩咐下去，今日之事，半个字也别对外露出来。”
　　“为何？这不是梁家欺负咱们吗？”，其芳有些气不过，今日梁家来骂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生气。
　　“绍儿受伤，就是他自己平地摔的，传到外人耳朵里也是我的过错，这是推脱不掉的。要是咱们还偏偏和梁家在外头打擂台，争长短，就更没理了。就算我能豁出去脸面，那绍儿怎么办？让他夹在外祖和继母中间抉择？”
　　其芳还是没明白，“那咱们也不能由着他们说啊，本来也不是蹴鞠时受伤的。”
　　素银点了她一句，“这风向本来就不是往一边吹的，有帮梁家说话的，难不成还没帮咱们说话的吗？顾家，孙家，还有孟家，自然会有人帮咱们分辩。咱们不争辩，由着梁家在外抹黑，久而久之大家就会知道谁是会唱曲儿的惯手。”
　　“素银说的是一回事，还有另外一层，梁家太夫人和阿婆是同族的堂姐妹，先夫人又为孟家衍嗣而亡故，梁四郎还在公爷手下当差，敏国公府和梁家是分不开的，难不成我要趁着公爷不在家，和梁家撕破脸吗？我毕竟是给人家当继母的，更要谨慎。梁家孟家往后还要交往，这事就算是公爷在，也是这么个说法。”，就算梁家要撕破脸，为着绍儿她也绝不能由着梁家撕闹，孩子长大后还需外祖家支持，晞月不能逞一时之快，断了他的臂膀。

　　晞月回堂上时，安嬷嬷已经回春晖堂了，不过陆姨娘却没走，大约是心里不安，也不敢擅自离开。
　　“陆姨娘怎么还在这里？今日也累了，你快回去歇息吧。”，晞月笑呵呵得对她道。
　　陆姨娘心里有鬼，自然不能安安稳稳得走，试探道：“今日……”
　　“听说是你找来郎中给绍儿诊治，做的好。你一贯是能拿住事儿的，有你在家我很放心。近来我新得了一副明珠耳铛，等下让人送到蒹葭馆。回吧！”
　　晞月把她打发走了，素银虽然知晓她的用意，可舍不得那副耳铛心里直冒酸水。晞月见她小气的样子，笑道：“我那还有一个金镶玉的手镯，你等下拿给其芳，她今日悄悄去看长源长胜打听清楚绍儿受伤原由，做得好，该奖赏的。”
　　“是，其芳这回很是机灵。夫人带她进春晖堂时，她的那句刨白我听了也很感动，夫人果然没看错人。”
　　其芳这回处事到很妥帖，在堂上陪着晞月挨骂也没很沉得住气，是个可用的。大约是前些日从徐嬷嬷那里得知一些要被重用的消息，终于开窍了。
　　晞月一回府就让人紧闭大门，春晖堂里外还有后来花厅争吵时都让人把看热闹的清走了，虽然今日一番闹腾，但好在是压住了，只要不出院子就掀不起浪。至于回头是那些人不听令，背后嚼舌根，抓住了绝不轻饶。
　　“素金怎么样？郎中怎么说？”，素银除了吩咐晓夏去请霍夫人来救场，还让新云去找茂管家请郎中来，毕竟她也信不过陆姨娘请来的郎中。不过在绍儿这边没用上，就被领去给素金看脸了。晞月得知后，十分赞赏她此番处置得当。
　　素银给她递了碗茶，“方才妙青来回话，有些严重，估摸着好些日子见不了人了。”
　　“……叫她好好养着，姑娘家伤在脸上！真是作践人。看清了吗？是梁之沛身边那个矮胖的妈妈打的？”
　　素银愤愤点头。
　　素金今日一进春晖堂的门就让扣下打了嘴巴，还是绍儿求情才免去。
　　晞月想到这里不免气氛，素金素银是她身边第一得力，若是有事自然是冲着她们二人去的，素银脾气火爆不会吃亏，想来如果今日是她去春晖堂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素金自告奋勇把自己送过去给人消气，勇气可嘉！
　　“长源长胜呢？放出来了吗？还有问玉，可怜见儿的小丫头！”
　　说起这个素银嘴角微微翘起来，“夫人放心，哥儿十分喜欢长源长胜，咱们刚离开春晖堂，长胜长源就被放出来了。问玉那边小公爷还亲自过问了她的伤势，刚刚已经让雪素去送了伤药，应该不碍事。”
　　“绍儿这孩子……”
　　晞月想起这个孩子在众人面前那一声母亲，真是叫得她心里头暖暖的。今天闹成这样，他还伤者，居然明里暗里保下好几个人，真是好孩子！
　　“平日里梁家刁难我觉得是人家外祖家的关切孩子，也没怎么上心，今日……霍夫人一说话，我怎么觉得梁家存了别的心思，还当着小公爷的面说那些诛心的话，这不是离间么！”素银想着愤恨得撂了手里的茶碾子，“夫人，您要不要给公爷写信说明此事啊！”
　　晞月看她为自己抱不平的样子觉得很暖心，“劝其芳的时候这么明事理，怎么这会儿又犯糊涂了？”
　　信肯定是要写的，不然回头出了什么事，谁来作证，不过也不能写成告状了，这个度得好好拿捏一下。
　　“我……我是越想越气！又看见素金姐姐的伤！好在，小公爷是懂事的！”
　　晞月只觉得心疼，这么大点的孩子被人夹在中间拉扯，推己及人，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天上有知该有多心疼。“好了，你去厨房瞧瞧，给绍儿的炙羊肉有没有做好，只许吃一块。”
　　素银还没起身，雪素就捂着脸跑了过来，抽抽嗒嗒得看着晞月，委屈道：“素银姐姐……”
　　素银忙放下茶洗过去看，“怎么了？这……谁打你了？不是去送伤药吗？”
　　“就是……送伤药，我……我没见到问玉，就被黎妈妈打了一巴掌，她说……说不稀罕我们……”，雪素哭得一抽一抽，委屈极了。
　　晞月换了脏污的外衫从里间掀帘子过来，看见雪素伏在素银怀里痛哭，“怎么了？”
　　“她们打雪素！”，素银怒火中烧，一边安抚一边对晞月控诉，“蹬鼻子上脸，连咱们院里的人也敢打！”
　　小姑娘本就是个爱哭的，这会儿被打了更是委屈，哭哭啼啼得两盏茶才把事情说明白。

　　雪素本来拿着伤药去看问玉他们几个，还没进春晖堂的院门就被人拦下了，拦她的老嬷嬷见她年纪小便拿着架子质问。
　　小雪素没什么心思，只道是奉了主母之名来看望被打的姐妹，还送来伤药。
　　结果那黎妈妈一听是晞月的意思当时就怒了，夺了她的伤药，还骂她是来挑拨是非，还暗讽晞月假惺惺，雪素自然要替晞月分辩一句，就被打一个大嘴巴，要她滚！
　　雪素就这么一路哭着回来了，怕是满院子都知道晞月身边的丫鬟在春晖堂吃了闭门羹，还被打了。若晞月真的处置了那个嬷嬷，这要传出去，可就坐实了母子不和！
　　“这是非要我撕破脸了，安嬷嬷心思细腻，想着我明面上奈何不了她，又怕我暗地里给她穿小鞋，便要以此挟制我了。她这是做足了姿态，摆明了要打着心疼孩子的幌子和我死磕，我若是对她如何，可就真让人拿着话柄了。不过这回有点操之过急了，我本也没打算对她如何的。”，晞月看小雪素肿得老高的脸颊，“可怜的，去你素金姐姐那里要点伤药，别捂着了。这两日歇着，好好养。”

　　素银领着她出门，本想唤来涵冰、疏梅替换侍奉，却又不放心折了回来，“夫人，您预备如何？”
　　晞月气定神闲得笑了笑，“什么都不做呀！”
　　“啊？”，素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们觉得我是小人，我也不能真当小人呀！”
　　“可她们都蹬鼻子上脸了！”，素银看着雪素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心疼，晞月一贯和善，平时做错了一些小事，也就是被嬷嬷训斥两句，就算是糊涂闯下大祸只要不是存心危害晞月的，一般也就抄抄经书，或者罚月钱，再不济就是撵出去，挨打却是很少。
　　何况雪素也没错什么，平白被人利用还打了脸，竟然还有忍气吞声，越想越觉得憋屈。
　　晞月见她愤愤不平，柔声安慰：“咱们一笔笔记下来，等到有一天事情大得遮不住了再发作。若是她们肯罢手，当然最好，我不必费心思处置啦！今儿绍儿唤了我一声‘母亲’，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就看她们懂不懂事！”
　　素银茅塞顿开，一拍手咧开嘴笑道：“晓得了，无招胜有招！”
　　绍儿也未必是真的以母亲看待晞月了，只是那种情况之下，她们以为伤得不重便想借此来对晞月发难，还想当着孩子的面挑拨，却忘了再小的伤口也会疼。绍儿终究还是孩子，他不知道什么爵位家世，继母乳母，但却能分辩出谁是当下真真切切关心自己的。那声母亲想来也多有撒娇的意思，绍儿大约也向他的外祖母和小姨撒了娇，却换来近旁仆人的一顿毒打，到了这些人不过是指责晞月照顾不周，心疼他没了母亲，却没人问过他疼不疼，要不要吃糖？
　　绍儿长大之后和晞月说起此事时，他道那时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晞月急匆匆进来问他有没有事，疼不疼。他那时便觉得这个人和自己心中的‘母亲’很接近，那一刻他才感觉自己不是没了母亲的孩子，原来自己也是有人疼爱的。

　　此间风波虽然传出去一些闲言碎语，到底也没闹大，日子还是有条不紊的过下去。
　　倒是孟闻来信说，边境不稳，赫喆部的首领娶了回竒部的公主为大月氏，并对丹阳部为首的草原六部表示不满，近来也有侵犯北境之意。不过孟闻在信中说这也只是‘有侵犯之意’未必会实现，他们已经和丹阳部世子谈过了，世子离开北境前表示愿意派人从中调停。
　　但晞月在京听到的消息却是，陛下有意让北境联合丹阳部剿灭赫喆联盟，目前朝中主战主和争执不休，暂且没有定论。
　　北境开战，公主选婿，这林林总总的事情始终也没个定论。
　　在众人吵吵闹闹之际，李愉一封请辞信交出了皇城司，然后皇帝恩典准许他带着妻妾回他心心念念的江南去了。其次就是段成渝入兵部供职，这一番人员调动，确实没有几人能看透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
　　不过晞月觉得，只要羽林军、禁军还有城外的北大营不在段成渝的手里就能安心睡觉了。他就算在兵部任职也无妨，兵部和军督府一向是相互制约，但我朝一向把军务上的事情都委任于军督府，兵部也就是跟在户部吏部后头要人要钱要粮的，没什么实权。
　　晞月本来是有些紧张会开战的，可朝上争论不休，北境又一直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久而久之也就疲乏了。觉得孟闻那边也是焦头烂额，家里这点小事也不好让他操心，思量许久，还是没将此事写在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