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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默契 ...

  •   曹砚看了一眼天色,快到望秋用药的时间了,他不大放心,只想速速将此事了解,按他的意思,拔刀威胁应当最为方便,可晞月偏偏要攻心。
      “曹先生?您将小师父带来后院做什么?”,顾暄看着明渡一脸疑惑。
      曹砚低声同他耳语两句,将后头的事情简单告知,顾暄站在门外意味深远的看了一眼里面唱曲的三人,厌恶至极,“我该如何做?”
      “夫人说她稍后会在屏风之后问话,先行嘱咐您莫要冲动,等下一定要护好老太师。”
      晞月怕他再莽撞,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让周家人小题大做,便安排曹砚先出来嘱咐一遍。
      顾暄听完沉默了,转身走进屋里,穿过高声指控的周家三人,来到了形容枯槁的祖父身边,漠然得看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长姐,他自嘲般笑了一下,这是得知三哥之事后他第一次笑,却是对自己的嘲讽,深深宅院中容不下意气风发的少年,广阔天地中容不下胸怀大志的直臣,这糟烂的陈旧的屋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原本唯一给予自己阳光和温暖的姐姐,成为了屏风之后冷面含霜摆弄一切的陌生人。
      曹砚不知这位顾家十四郎为何又阴沉了起来,只恭恭敬敬得请明渡小师傅进去。

      晞月从耳房过来,见顾暄在老太师身边站定,便心安几分,敲敲桌子示意疏梅涵冰添茶。
      “诸位都累了吧,近日阴雨地上潮气重,还是起来再说吧。”,曹砚今日一身玄衣一柄长剑挂在腰间,威吓力十足。
      周家三人看了一眼外面艳阳天,在女使小厮的搀扶下各自坐好。
      周寻墨屁股一挨着椅子便觉得膝盖舒坦许多,方才抱谢氏的手也有些发酸,他自己也是不胜其烦。
      周寻川默默同谢氏交换眼神,“眼下已过晌午就不打搅了,我们先行告退了。”
      “怎么?你自家女使婆子的证词也做不得数?闹也闹了,吵也吵了,顾家忍让至今,不过是想多留这女子几日,既没说要她性命,也没说要你们周家补偿,你们这般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顾念着你们周家女眷名声,周谢顾三家情谊,我们也一再忍让了,你们夫妇之间要如何我们也不管了,但是善恶因果,她须得付出代价就是。”,顾老太师也烦了,再闹他也不想再顾及什么打草惊蛇之类的,直接扭送去府衙算了!
      曹砚递给顾暄一个眼神,示意他提一提明渡,谁知道他竟然跟木头一样视若无睹,只好轻咳一声,自己说了,“回禀老太师,今日水陆法事已闭,明渡师父特来告知明日准备。”
      老太师这才看见周寻川旁边坐着的小和尚,脸面有些挂不住,怎么让外人进来看见这些污糟事,“小师父见笑了,今日辛苦诸位了,已备好斋饭还请您稍坐歇息。”
      “不必了,我是来作证的。”,明渡依旧耿直。
      谢氏心里咯噔一下,但周家二人却没太明白。
      晞月坐于屏风之后终于出声, “听闻周夫人一心向佛,所以想请法静寺的师父来看看有没有法子点播一二。”
      周家兄弟更加迷茫,怎么突然提法静寺做什么?还要拿佛法劝他们平心静气吗?
      顾暄俯身在老太师身边低语,将此事告知,老太师顿时瞧着他们便觉得脏了自家地板狠不得直接扫出去了事。
      “给大伙儿瞧些有趣的!解解乏。”,晞月摆手示意晓夏将名册亲自翻到两年前谢氏上山小主的记录上,端端正正的盛到周寻墨面前,“按着寺中名册,您应该是两年前春日里去过法静寺吧!还住了一段时日,可谓心诚。”
      那册子从周寻川面前经过时他一眼就看见了上头的日期,正是那一日,他口不择言同谢氏争吵,导致谢氏孕中多思冲动上山,谁知山路湿滑不小心失去了自己的孩儿,那一胎原本怀象不错,若是能生下来必定会比二郎更加康健。念及此处,顿时觉得堂上顾家之人实在是狠辣至极竟然要拿这样的事情来攻击玉楼,玉楼本就不敢将伤心难过表现出来,夜夜难挨也从不抱怨,他们竟然这样卑鄙!
      “一本名册,你们都屈打成招指鹿为马了,是真是假谁又能分辨。”,周寻川显然是盛怒之下忽略了身边的小和尚,许是方才曹砚只说明渡法号,并未提及他是山门。
      “此名册乃主持师父亲手所制,已有四年,纸张乃我寺自制,墨亦是寺中独有浮杯墨,诸位可看笔迹,有些是值守师兄代为签写,有些是施主自行书写,笔迹各异约有千百种,再者前头墨迹暗沉灰暗,后面墨迹崭新湿润,并非一时所书。”,明渡解释完念了一句佛,他的声音平和宁静,却颇有出尘之意,让人不敢打断。
      晞月侧着身子歪在倚靠上瞧着慌乱的周寻川和谢氏,这出戏也算是回到正轨了。她确实轻敌,没想到周寻川和谢氏还有一段这样的往事,原想着谢氏毒害长姐未遂这种阴私足以逼得周寻墨这种即将赴任的高官就范,没成想半路杀出一个上蹿下跳的周寻川,后来无奈退让只得让谢氏上堂,更没有料到这俩人放在一起居然还有奇效,一个哭哭啼啼,一凛然正义,将周寻墨哄得晕头转向。不过,晞月也不觉得意外,要是他二人没点口舌能耐和心机手段,也不至于在周寻墨眼皮下偷情多年而不被发现。
      “不知小僧这样解释如何?诸位可相信了?”,明渡前一句在问晞月,后一句才是问众人。
      “你们这是何意?”,周寻川已经想明白了,这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气势也弱了。
      周寻墨看着自家妻子隔了三个名字之外的六弟,隐隐察觉到晞月隐晦的提示,紧紧盯着屏风想要看清后面之人。
      谢氏一时慌乱不知如何扯开话题,匆匆之间竟然还道出这样一件事,“我遣女使添灯还愿犯了什么天条律法了?你们拿这些出来不会是为大姐成衣铺子的亏空找借口吧,即便她的成衣铺子每年往法静寺捐棉衣棉被,可她的那些亏空都是我在填补,算算都七八年了,她也从未提过让利于我,她倒是借花献佛了,我却没有落得一丝好处。”
      明渡也稍稍有些惊讶,原来每年冬日送上山的冬衣棉被都是那位夫人的嫂嫂,不正是险些被这个妇人毒害的那位吗?竟然是这样大善人,算起来自己五年前被师父从城外捡回来,那时师父救他一命的棉衣说不定还是受她恩惠,暗自决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顿时看向那妇人的眼神也凶恶了几分。
      “听说您在山上还受了伤?无碍吧,哦,当是无碍的,您不是好好在这里,还对我三嫂嫂下毒手嘛!”晞月继续阴阳怪气,将方才周寻川施加在顾暄身上的嘲讽洗漱偿还。
      虽没人问他,明渡却十分上道的开始帮着证明,“是的,此事小僧记得。我见施主院子有血水端进端出便上前询问,却不想施主十分忌讳。我佛慈悲,小僧不放心,曾多次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却也被挡了回来。”
      周寻墨听到“血水”二字以为是听岔了,但看了一样上头的日期明明是盛夏,又问,“夏日哪里来的雪吗?”
      “是受伤流血。”,明渡合掌一礼,“夫人莫要说什么脂粉水来糊弄,小僧一双眼睛还是瞧得清颜色。”
      谢氏嘴都没张开就被堵了回来。
      只听明渡继续侃侃,“寺里的师父都十分关切,您也不让见,我法静寺有好几位师父都极善医术,常常为贫困之人医治却分文不取,众人皆知。怎么您却不信我们的医术呢?”
      “我……方才……记岔了,我是为夫君祈求归途平安,不小心摔倒,因男女有别,才不让寺中高僧医治。”,谢氏胡乱解释弥补,心中生寒,她清楚周寻墨的性子,不是三言两句能糊弄过去的。
      “那么说,你去过寺里了?”,顾暄冷不丁的补了一句。
      她在名册记录的时间去过法静寺,同时佐证了这本名册记录的准确性,那么紧随在她名字后头的“周寻川”三个字也很耐人寻味了。
      周寻墨疑窦丛生,看向周寻川,“六郎,你既然去过法静寺怎么没将你嫂嫂护送回家,反而由着她受伤孤身在寺里住了一月有余。”
      “什么,大哥,我听不明白……”
      周寻墨不耐烦的将名册拍在他面前,“你自己看。”
      周寻川心知不好,忙装成一副委屈的模样,“大哥居然要为了嫂嫂责骂我?您在娘临终前发誓要好好护着我的,竟然为了别人这样同我置气!”
      周寻墨也哑然,他也没有料想到他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想起娘亲临终前的嘱托,才察觉自己让顾家这些巧舌如簧之辈牵着鼻子走,顿时冷静了下来重新梳理此事来龙去脉。
      “大哥,您是知道的,我每每出海前必去法静寺祈福,谁知那日嫂嫂也会去!我此日就登船了,谁能知道这些事……”
      顾暄冷笑,“登船?每年夏季海浪最汹涌,两年前海潮屡屡侵袭,海禁足足半年,您登的什么船?”
      曹砚在心里冷笑:是床,不是船。
      周寻墨的疑心再次被吊起来。
      晞月勾着嘴唇,呷了一口茶,拽一拽,松一松,敲一敲,她就不信周寻墨的心墙能比城墙还坚实。怀疑想千万虫蚁啃食信任,无用的解释像蜜糖,只会引诱来更多虫蚁,她不信周寻墨是什么坚如磐石的皇后君子,适当补了一句,“你们二位情深意重令人‘佩服’!”
      只是这二人指的就不着是谁了。
      谢氏面颊发青,靠着椅子不敢看周寻墨,情急之下计上心头,委委屈屈的坦白陈情,“玉楼无用啊!大郎,那日寺中,并非受伤,而是滑胎……”
      “什么!”,周寻墨大惊,他原本还揣测不过苟且,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周寻川也惊诧不已,‘她!怎么能就这样说出来呢!’
      老太师恨不得当场把自己耳朵通个对穿,他一辈子都没今日这么恶心过,仰天无奈,生出有几分对老妻的怜惜和歉意,忆起生顾霖时害喜严重,自己还觉得她过分矫情了,原来有身孕时看见不喜的东西是这般作呕,真不容易啊!
      晞月猜不到老太师盛怒之下乱七八糟的感慨,只得觉得她这一哭诉大约要坏事,微微拧起眉头,先看了一眼门边的曹砚比划了一个把脉的手势,又比了个三,曹砚立刻明白这是要请秦三大夫,利落转身出门。想起秦三此刻应当在内院看顾三嫂嫂,曹砚去多有不便,便立刻让晓夏也跟了过去。
      “原是为夫君祈福,后来摔倒滑胎……彼时我亦不知已有身孕,不想扰了寺中清静,女使仓促之间才谎称受伤,此等事,我,我如何能宣之于口啊……我昏迷数日,鬼门关了走一回,险些就见不到夫君了……后来,大夫说我上次生产便没有调养好,便急急得想要为夫君延嗣,又遇此事,说我往后说不定……夫君您对子嗣期望颇高,我……不敢……所以这几年便忍住小女儿家的妒忌,为您选了几位姨娘……这日日夜夜痛彻心扉之苦无处述说啊!!夫君……我只是一心向着你……夫君啊……”,谢氏哭哭啼啼,让人肝肠寸断。
      老太师平生所见之人这般会哭的庞老太傅算男人中状元,她大约是女子中的魁首。
      “竟有此事!”,周寻川配合起来,瞧着是真心疼他哥哥,“大哥,若……若我知晓此事,绝不能就这样不管的。难不成……难不成大哥说嫂嫂难以有孕,竟是因此……”
      周寻墨一会以为自己妻子私通弟弟,一会又平白失了一个孩子,眼下可怜无助得抓着弟弟的手,寻求亲人之间的一点安慰。
      “周夫人别跪着了,你这两年身子不好,还时时操劳我三嫂嫂的事,万一有个一二,可是我们家的不是了。接替你那位大夫的是京中千金圣手,我这就为您引荐!”,话音起落之间,秦三郎就就被晓夏以一种更加粗暴的方式拽了商量,他手里还拿着一把黄连。
      曹砚跟在她后头耸耸肩示意自己有没办法,不过好在晓夏赶到,不让秦三若是不愿来,他于望秋有救命之恩自己也不好下重手。
      明渡原本静默打坐,瞧见秦三局促的样子,十分同情得冲他一礼,念了一句佛。
      秦三郎又一次掺和到顾家的这种事里,又气闷又悲哀,一个怒发冲冠的少年和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年,还有哭哭啼啼的女子、故作难过的男子及一个需要吃两颗九转还魂丹的男子,以及屏风后处变不惊的女子,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顾老太师十分配合,抬抬手示意秦三郎给谢氏把脉,“既然周六郎说我们顾家刻薄对待,那就请秦大夫给看看,可有大碍!”
      谢氏慌张捂着手腕,求助得看向周寻川。
      周寻川在她慌张的一眼中读出了些什么,对那孩子是怎么没的也有了一丝怀疑,她小产出事后自己得了消息就匆匆上山,赶到时她已经发作完毕昏昏睡去,当日情境多为女使描述,后来他在想细细查问,却发觉当日随她上山的女使已经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被悉数发买,他当时觉得是为封口情理之中,但后来细想觉得不合常理,一来自己手上就有牙行,二来她当时尚在修养,若是平日这些事他便代劳了,可她这回却没有寻他相助,反而独自操持。结合当时情景,似乎法静寺前后都安排很妥当,并非是脚滑意外,更像是刻意为之。
      虽然疑心,却还是下意识出言维护:“你们又要使什么手段!欺辱我家长嫂,揭露我家私事,一桩桩一件件,你们顾家花招可真多!”
      “秦家在京中素有千金圣手之名,话都说到这儿了,我孙女也一番好意。不看便不看,你急什么?心虚什么?”,老太师只想快快结束,自己好得个清静,一辈子没管过内宅事,连家里用度采买都不上心,临老了居然还审起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来,提起来都觉得面上无光,“还说真有什么隐秘?”
      周寻墨敏锐得察觉到堂上强弱之势的变化,眼下所有起落都系于那屏风之后的顾家娘子,虽只说了了了几句,却将局势一再扳回,不能不让人起疑,他实在是想不起来顾家哪位小娘子有这样的本事,倒是听说顾家有几房嫁的好的……灵光闪现,突然想起顾雳曾在外吹嘘过,自己女儿嫁给了淮王次子为贵妾,还是陛下赐婚,满门风光,莫不是这屏风之后的小娘子就是她?她的态度摆明了就是要自己同谢氏和离,自己若是和离了就同谢氏还有这些事再无瓜葛,虽担了一个抛弃糟糠之妻的恶名,但却有可能免于得罪淮王府。若不和离,千万般好处却被得罪淮王府这一条给抵消了,再次动摇起来。
      秦三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隔着屏风愤恨得看向晞月,又是她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回头看了一眼撸起袖子一副不好惹的晓夏和曹砚,再看向面前那个娇滴滴的妇人,再三掂量只好“欺软怕硬一回”,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对谢氏道:“您放心,除非虎狼之药摧产伤身,或者月份过大滑胎的,寻常两三月小产还是可以好好调养,于子嗣不会有大碍。”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周寻墨顿时面色大变,他是混过官场的,听得出什么是暗示什么是明示,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要是还蒙在鼓里岂非是有眼无珠,恶狠狠的看向六弟和谢氏,一个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一个是生儿育女的枕边人,居然敢这般对他,握紧了拳头对着周寻川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就是一拳。
      这一拳把当场所有人都打蒙了,包括晞月,就在大家愣神之际,他已经借着周寻川嘴边的血在老太师手边的和离书上按了手印,怒不可遏拂袖而去。
      这场闹剧就这样戛然而止。
      谢氏还没来得及哭闹就被晓夏和一众婆子拖了回去,而曹砚也在第一时间将周寻川赶出家门,以防生事。

      于此同时,孟闻在京中也做好了布置,有关阎家的一切都已经料理妥当,皇城司这些年和世家大族做的那些勾当也被“有心人”传到了陛下面前,顾昊之事也被“无意”中发现,陛下震怒。
      “既然有实证,为何不一并交给陛下?只有韩立一个人证真的足够吗?”,初六不免担心。
      孟闻噙着笑意,端详着金阶之下的重重宫闱,消息透过这幢幢高墙传到这里,与其说是实打实的铁案,到更像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判定生死的案牍和似真似假的传言,哪个更可怕呢?
      “明日傍晚启程。”
      初六一愣,“若是傍晚启程,当夜我们赶不到平城驿站就要露宿荒野了。”
      孟闻气定神闲和同僚点头问好,缓步迈下台阶,“明早中书会下顾昊的嘉抚令,等一等。”

      为表诚意,晞月亲自送了明渡出门,还让人去寺里再添香油钱。
      明渡义正言辞的拒绝,“夫人不必多礼,今日堂上得闻寺中年年冬日所得棉衣棉被解释您嫂嫂的善心,小僧所为只为还报一二,不用您再废心思了。”
      晞月微笑,原来他在堂上态度变化明显竟然是为了这个,也不再固执,再次回礼感谢。
      “夫人,小僧有一事求教。”,明渡此刻说话倒是比初见时柔和很多。
      晞月:“您请说。”
      “您明明有实证,为何不直接道出,反而隐晦暗示,由着那妇人如跳梁小丑一般,您这般挑逗她,是觉得这样报复比较有趣,比较痛快吗?您不必用什么保留颜面,顾念名声之类的话,这种事揭露出来就是撕破脸皮。”,明渡念了一句佛,“是小僧修行不够,您可以不回答,不过小僧想对夫人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晞月点头,并不计较,目送他离开。
      但曹砚也要相同的疑问,“夫人为何不拿实证直接逼迫,何必要兜圈子?周家谢家名声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三夫人已经是顾家人,谢氏如何同她和阿稚也没什么影响吧!”
      晞月提裙转身回内院,漫不经心道:“无需铁证,他们自会揣测,这才是人心难测。没有实证就算牵连嫂嫂和阿稚也只不过是流言,况且我们家还是受害人,于情于理都占的一个上风。”

      此事已了,晞月心里的大石头尚未落下,今日之事有些运气,若不是在堂上发觉谢氏和周寻川之间有苟且,若不是他们之前恰好留下证据,若不是明渡愿意佐证,那么今日怕是还要再蜕层皮。
      “……曹先生,为求稳妥,还是将顾霂、顾雳再查得细一些,以免再生出今日变故。”
      曹砚也十分赞同,抱拳领命。转身出门正好撞见在门口犹犹豫豫的顾暄,“十四郎?这是……”
      “我想……”,顾暄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姐姐变了,却也不知要如何面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曹砚没那么细腻的心思去揣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郎君在这里叽歪什么,胡乱应对道:“夫人七窍玲珑心!您有事尽管与她商量,终归是血脉至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瞻前顾后!”
      顾暄也不知道受了什么鼓舞,突然士气大振,点头进屋了。
      晞月刚在屋里坐定,就见顾暄进来,并不意外,他今日在堂上时就很奇怪,一会要打要杀,一会沉默寡言,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疏梅,奉茶。”,晞月并未起身,垂着眼也没看他。
      “晓夏留下,其余都下去歇着吧。”,顾暄倒是先屏退众人了。
      “有话要说?”,晞月开门见山。
      “方才听人说,周家那边似乎掰扯着闹分家……”
      晞月也不抬头,依旧翻着手上谢氏和三嫂嫂之间的生意册子,周家事毕,谢氏没了靠山紧紧捏在自己手里,她没这个闲工夫看热闹,便没有让曹砚探听,“嗯,好。”
      “外面只说周六郎做生意手脚不干净,周大郎公平持正要和弟弟断干净,也说他怕挡了自己的青云路,要同周家商贾划清界限。”,顾暄又问,“姐姐知道这件事吗?”
      “嗯,周大动作很快,倒是拎得清。你不必担心,周大也是要脸面的,此事不会牵连咱家,我已经着人提点过他了。”,晞月指指桌上的云片糕,“晚膳用得少,吃一些么?”
      顾暄看着气定神闲,开口之间就定人生死的晞月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谢氏方才闹了一阵,又……”
      提起谢氏,晞月才抬头,温和得看着他,“你听见了?”
      顾暄点点头,“姐姐会如何处置她?”
      “处置?我可没这个本事。”,晞月抿着嘴唇一笑,原来是担心自己过分冒进,“开宗祠那日让她说上一两句实话,之后,她爱去何处去何处。怎么?你觉得我会毁了她?”
      “……”
      “十四郎,是她自己毁了她自己,我不知道她和周家兄弟有什么难舍难分的过往,但她对三嫂嫂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就得付出代价,因果报应。”,大约猜出顾暄在此事上联想到了钱氏,便想着借机再点他一回,“事事多艰,有的是法子过得好一些,但因一己私利害人性命,坏人名声,阻人前程,自会有报应。”
      顾暄:“……”
      “怎么了?”,见他沉默不语,晞月再次询问,“哪里不适,还是……”
      顾暄眼前又浮现出柴房里谢氏癫狂的面容、绝望的双眼,一边看管她的侍卫冷漠至极,这一切都是自己姐姐的手笔,这让他难以接受。姐姐在他心中原本是最纯净,最无暇的美玉,然而现在变成了一柄沾血的寒刃。
      “姐姐……您累吗?”
      晞月如五雷轰顶,猛然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不,已经不像少年了,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人了!一时间欣慰又心酸,眼眶有些泛红。
      “姐姐,您这般谋划算计,不会累吗?”
      晞月:“……”
      累吗?晞月从未想过这个字,她有过厌烦,有过退却,却不曾想过是否‘疲惫’。
      “姐姐,您为何会变成这样?”
      晞月悬在眼眶的泪水打了个圈又生生止住了,“这样?”,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揣测不明白顾暄的话。
      顾暄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一样,“姐姐,你这两年是怎么了?变成这般睚眦必报,张口报应,闭口打杀,您太可怕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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