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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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并非毫不知情，方才院子人心浮动，晞月带来的侍卫进进出出，他们尽力稳住宾客也遣人来问过，不过被晓夏挡了回去，早已疑心。
晞月屏退众人后，将今日之事捡要紧的跟二老说了一遍，气氛顿时又低沉起来。
老太师早已悟道了处变不惊，他也早有准备，捧着茶垂着眼，“辛苦了，事情处理的很好。”
“雳三、霂六，还真是一路货色。”，老夫人揉着额角，“顶多压到昊儿出殡，他们不会死心的。”
顾暄想张嘴，但看了一眼晞月又悻悻打住了。
二老对下毒之事避而不谈，只一味的指责，晞月再次试探，“听大夫回话三嫂嫂用的是一味慢性药，喝个一两月再好的身子也顶不住，只是不知为何那大夫今日突然发难，原本该是钝刀子的。”
“华亭那边如何医治有对策了吗？”，老夫人对下毒避而不谈。
晞月顿了顿继续试探，“小秦大夫恰好在灵壁看望族老，便将他请来了，小秦大夫的医术您是清楚的，定了慢慢调养的方子，只不过要恢复神智却需要长久调养，在此期间家里上下离不了人，不知如何是好？”
老夫人看了一眼老太师，见他没话，便对晞月道：“有法子医治就好，指了得力的婆子丫头留下照料就是，此事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安排，其余的你也别担心了，自有你翁翁决断。”
见委婉的方式不好用，晞月只好挑明，“那……下毒之事是否要通知府衙？”
“大事当前还是莫要生出事端。”，老太师半晌只有这一句。
原本沸腾的热血瞬间凉透了，她一路上打好的腹稿用不上了，她希望祖父能站出来问责，告状大约也不可能了。
顾暄见二人推诿，沉着脸是十分不悦，忍不住开口，“翁翁就不管了？有那些把柄都些不顶事的，欠债还了就行，烟花柳巷不去就没把柄了，他们若是以后找上嫂嫂和侄女的麻烦怎么办？以前还想着嫂嫂还有谢家可以依仗，但现在怕是不行。”
“将他们接到京中照看吧，将来阿穆读书科考，阿稚许人家……”
今日面对那假大夫的时候，她甚至起了杀心，对着谢氏时恨不得抢过晓夏手里的茶碾子狠狠砸在她的头上，可是冷静下来确实发现问题接踵而来，像顾暄担心的那样，目前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将来怎办，三嫂嫂要这么防备得过完下半辈子吗？祖父祖母的顾虑不无道理，但是就一味忍气吞声吗？
“ 洪水得疏，不能堵，我们强压只是一时。”，老夫人忧心忡忡，“
老太师皱着眉一言不发，审慎得看着晞月姐弟，顾暄激动得很，当即提议雷利风行解决此事，又是要报官又是要抓人，倒是晞月满面愁容静静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得抚这腕上的素银镯子，从三嫂嫂院子里出来就开始盘算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老夫人没有回应顾暄的激愤，转头看向晞月，“十一娘，怎么不说话了？”
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晞月从椅子上站起来，端端正正得跪了下来，“孙女胆大妄为，让人扣了周家谢氏，就是三嫂嫂庶妹，还有看顾嫂嫂的吴大夫，他们意欲合谋毒害嫂嫂强娶阿稚谋夺三哥哥遗产。”
“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二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顾暄也是义愤填膺，“他们狼心狗肺，竟然还在阿穆的饮食中下手，姐姐女使误食后现下性命垂危！”
“孙女丧仪大动干戈，不敢奢求翁翁婆婆宽恕，惟愿二老能替三嫂嫂一家做主。”
……
二老原原本本的听完了今日华亭母子的遭遇，半晌震惊得说不出话。
不得不说对方着实算得上是心狠手辣，谋算家产便罢了，没想到连稚子性命都不肯放过，若非晞月提早防备还真是险些着了他们的道。
这一环一环得步步紧逼，招招夺命，老太师忽然觉得又回到了那些年在朝堂奔走的日子，顿时觉得全身使不上力气。
老夫人定了定心神，长叹一口气，“十一娘起来吧，可明白翁翁婆婆的难处了？”
晞月手肘撑在座椅边上站起来，狠狠掐着虎口，近日种种防不胜防，令人心焦，但归根结底还是她不同意顾暄过继到大房。那些黑心肝之所以这般放肆，大抵是因为挡路的是孤儿寡母。此刻她才明白老太师的深意，私心之外更有深思，一个成年男子支撑家门无论如何都比两个孩子要安稳很多，这两个孩子也不用受此一遭。
‘原来竟然是我狭隘吗？’晞月咬牙，手上的顿痛令她越来越清醒。
可就算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仍然不想走这一步，一边是父亲，一边的兄长，她做不出选择。但射向嫂嫂的暗箭她愿意挡下，伸向侄儿的黑手她也要铲除，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要披荆斩棘地走下去。
过继之事因晞月从头至尾的隐瞒，顾暄并不知情，以为老夫人又要推拒，忙道：“婆婆，堂房那些人心黑手狠，我们若是软了岂非任人宰割了！”
老太师，“你待如何？”
顾暄脱口而出，“自然是举证报官！”
晞月正要阻止，却被老夫人阻止，“十四郎，谋夺家产一事虽有人证物证，但是直指顾家族人，此事要牵连官司，顾家儿孙的前程就全完了，莫要一人义气牵扯众人！”
“一人义气！”，顾暄哑然，他没想到自己敬爱的祖母居然放弃公平正义要他忍气吞声。
而一旁的晞月仿佛早已料定他们的态度，沉默了下来。
说了许久，众人也是口干舌燥，于是老夫人唤了栗妈妈去添茶，屋子里四人各有所思，屋里静得出奇。
晞月低着头看着素衣上的抽丝，一桩桩一件件应该都是冲着大哥的家产和族长的着落去的，那些人在等家里大乱，但一切阴谋已经被揭穿，下一步会是什么呢？
不一会，栗妈妈领着翠菊翠萝进来换茶水点心，“现下家里只备着芙蓉糕和云片糕，若是不喜再……”
“不用了，添茶就是。”，老夫人抬手示意她们手脚麻利些。
晞月没什么胃口推开茶盏以示不用添茶，瞥了一眼桌上的白瓷盘子里乘着的芙蓉糕，顿时一个激灵，不是已经让人将所有芙蓉糕都处理了，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能做出来！
“慢着！”，她一个箭步冲向二老身边，拔下头上的银簪子伸到那芙蓉糕里，片刻拿出来果然是漆黑一片。
四人看着那发黑的簪子大惊失色。
“……怎会……如此？”，老太师自诩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竟然有些腿软心慌。
晞月全身被冷汗浸透了，握住顾暄胳膊吃力得站着，“因丧礼，我便让望秋去准备些容易克化的茶点迎客，今日只做了芙蓉糕和云片糕，是祖母平时爱吃的芙蓉糕……望秋就是因为这个……我明明已经让人把这些都处理了！如何会又有一盘！”
“老奴去寻茶点，厨房就给……给了，说今日待客多只剩这些……”，栗妈妈也被吓到了，脸色没有血色，眼泪汪汪得看向晞月，“怎么会如此啊！”
“庶子无德！他们不仁，我们何必留情，我这就去报官！”，顾暄恼怒不已，他拔腿就要走，却被晞月拽住，“等等！不行！此事有损顾家声誉，不能报官！”
“你这丫头都这时候了，说什么胡话呢！”，老夫人又惊又气浑身发颤。
“不。”，老太师抬手将那两碗茶拂落在地，他面上被烛火映着，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阴暗，“不能报官，他们现在还是顾家人名字挂在宗谱上，出了什么事传到外面就跟顾家脱不了干系，不能让这样的人连累全族，族里还有这么多的孩子要奔仕途。但，我们也不是软柿子，被人拿捏成这样，总得给人家几分颜色看看。”
“翁翁……”，顾暄从没见过这样的老太师，像一块快要燃尽的蜡烛突然迸发出强烈的火光。
“翁翁，他们狠绝，毫无顾虑，孙女觉得他们目的更深。若只是贪财，等到咱们离京，趁着嫂嫂悲痛诓骗一二，既能得到钱财，又不会冒险。翻近日之事，却不是，他们似乎就在等着顾家大乱，若只是为了钱财未免过了。”，晞月再次引导，“追溯之前的几个不安分来打秋风的，这太寻常了，所以我们根本不会想到他们会下重手。而且桩桩件件都是为了让咱们大房二房离心，让三嫂嫂在我们回京后孤立无援。但今日这芙蓉糕可不是！”
“所以你觉得这不是同一人所为？”，老夫人反问。
“或许是前面只是为了麻痹我们，后面的才是为了要命？”，老太师也提出了他的看法。
晞月摇头，“孙女不敢断言，只是目前来看，这已经不是亲眷之间的小打小闹了。为今之际就是要先和他们划清界限。”
老太师皱眉，“你是说分家？还是断绝……亲缘。”
“断绝亲缘，我们顾家不需要这样的亲族。”，晞月说得狠绝，她要想办法尽早把这块毒瘤割下，绝不能任由他们牵连全族。
老太师怔住了，即便打算告发也没想过这一步。
“因为，他们野心不止于此，帮着外人毁顾家，毁三哥哥……朋党之争，从未结束。把我们踢出局，就是在捂我们的嘴，是谁在怕顾家人说话？为了什么？祖父不会一点都没察觉吧。”
老太师颓坐下来，他一生前程就毁在朋党之争，少年时精彩绝艳名动京华时丝毫没有顾虑过身边亲近之人是否真心，中年被排挤出中枢，若不是还有几分才气和仗着联姻的帮衬，哪能安安稳稳得以太师尊位至仕。可是京城的风云变幻莫测，他终究还是老了，只有三子独力支撑的家族实在是不够安稳。
老太师心里清楚，可老太师和顾暄并不通透，“晞月，你到底在说什么？”
晞月长叹一口气，“婆婆，三叔从吏部到刑部，眼看要入三司，却转头进了兰台，虽作了秘书监，但明升暗降的意味还不明显吗？不然，何至于我们已至灵壁，那些人却依旧猖獗。背后有人罢了，用不到我们做登云梯了。如何击溃一个延绵数代的家族，自然是从内部瓦解。”
顾暄知道这件事的导火索在哪里，但他却不敢信人心险恶至此，“姐姐，你说不声张，可现在，无论我们是否退让，他们都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了。”
“你们……在说什么？”，老太师隐隐觉得不安，将眼神投向顾暄，“不声张什么？”
“十四郎！”。晞月提声阻止。
“翁翁……”，顾暄起身恭恭敬敬得跪了下来，他一刻都不能忍了，不顾晞月的拉扯劝阻，高声道：“三哥有冤，不是天灾，是……人祸！”
老太师还没张嘴询问，晓月就已经冲了进来，扣着他的肩膀，红着眼眶，“你说什么！！！！”
终于，此事还是没有瞒住，晞月疲累的跌坐在原地，听着顾暄义愤填膺的慷慨陈词，恍若隔世，她原本是打算先将顾霂顾雳踢出族谱，然后从他们入手顺藤摸瓜，可眼下一切都需要抓紧了。
待全家得知内情后，不出所料，分成了两派，顾暄、顾景、晓月执意伸冤，老太师、老夫人、顾霄坚持息事宁人。
当两派各执一词争论不下时，晞月忽然灵光乍现，原来所谓离心计竟然是用在这样的地方。
“都住口！”，老太师这一晚上又是惊吓、又是气闷眼下心绪极差，“正中了人家诡计！还瞧不出吗？”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安静了下来。
“明日邀族中三老来府上，以大宗丧仪顾霂、顾雳未小功为由。”，老太师言罢就拂袖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坦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