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当局者迷:殿君家书,主上亲收。 ...

  •   华盖御辇行经器府二十三城,堂而皇之驶入舞乐府地界。石阶层层,车夫线条硬朗的侧脸蹙眉,回禀车内的人。
      闻声男子下车跟同行的这名武将交谈几语,仰首看向上方的景象,枝桠一点鲜红胜烈火,满树灿灿如金箔,他提气定神,敛起倦容,擅于精雕细刻的手指腹露出厚茧,男子小心捧着漆木雕纹盒快步登青阶上门。
      “你是哪位神君座下的仙使?”
      街首上元节的灯笼惹了层招人的光亮,男子对拿着圆簸萁天真问询的男孩笑了笑,自信答道:“看我这般风姿,天帝座下的神使当之无愧。”
      他修长身形立在原地,汴州城门口,礼部官首拽着他袖摆眼巴巴恨道:“器府那个赛神会有些名声,比下官好看的美人多了,就算丰神俊朗的天帝要你,你自己,不能朝秦暮楚。”
      赛神会是器府盛事,游街扮演的神官神使皆是万里挑一的少年少女,九府高门富商每年聚了一城,亲眼见证其中风采。篁仙村属舞乐府掌管,水土养人,紧靠器府边界,两府风气你来我往,渐渐地不分彼此。
      男孩眼睛亮了亮,指向阶上紧阖的大门:“我知道了,你来接盛先生回天庭。”
      “你弹大哥我也要回天庭了,你不送个念想。”护卫一侧肩膀靠着门扇,木门哑声撞墙,霎时间尘土飞扬,护卫手臂徒劳地挥了挥,迈出门框。
      男孩戒备地将圆簸萁顶到脑门上,高声喊道:“弹叔,你要是在二郎真君面前受了委屈,照咱俩的交情,知会一声,我能为你供碗生肉。”
      “你个小刺头!”
      男孩拔腿消失在巷道,忽探出脑袋问:“盛先生是哪尊神?”
      “二郎真君。”
      见再也没了回音,护卫方正形,恭敬行礼道:“劳苦朱大人过来一趟。”
      “天帝命我接仙君归位,不敢怠慢。”男子噙笑接道,语调调侃。
      再多说两句,护卫都要信以为真,只能到二郎真君庙报到。
      大门一关,挡在外面的日光自顾自拨弄门前细密飘浮的灰尘。
      藕花深深,水声荡漾,木船隐隐约约,摇曳不蔓不枝的莲茎,不多时,碧叶中央一艘画舫拦住木船漾开的水纹。
      船上婢女接了男子臂间漆盒,引人转入宴客的船舱,主人目不转睛盯着案上地图,漫不经心道:“秋风宴见过朱大人,风采不改。”
      段墨白的“不改”犹在耳边,男子心知,衾府的消息比他先到主人眼前。
      婢女将地图卷合,漆盒内置上下十二支簪,不同先前的扇骨。付池风伸出的手指片刻踌躇停留,慢慢落下摩挲案木。
      *****
      “殿君在外养病三年,如今病愈回家。主上让下官打造了十二色扇骨簪,喻四时日月,福佑殿君无病无灾。”朱计规规矩矩一心按章程办事。
      付池风是什么人?没人比衾府的君臣认识深刻。
      一个月前,他不过妖精。
      一个月后,他就是妖精!
      衾府各部官首态度转变翻天覆地,中间曲折令在朝官员自己都回不过神。回顾起因是苏如召让制衣坊在半月内再做一百五十件衣裳。
      书房内的苏如召拧着西洋琴盒的发条,制衣坊管事虞厚当场跪地,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虞厚求道:“主上!”
      “池风常言,男儿膝下有黄金。”苏如召不等他膝盖触到地面黄金,大手扶人硬是提到桌旁塞进圈椅,眉眼笑得宽厚,倒了盏黑茶垂首奉上,诚恳询问:“虞厚,虞大人。我上回的赏赐,您不满意?”
      虞厚掌中瓷盏大动,无奈肩膀被人再次迅速强力按住动不得身。制衣坊年节的赏赐是去年的两倍,虞厚也没多想,衾府连年增补福利,苏如召粮草先行,一下子将虞厚拿捏住了。
      苏如召捧过烫手茶盏,挥袖替他擦汗,体贴问:“您多加注意身体,日后制衣坊的事情只多不少。”
      “量体裁衣乃臣本分,哪能讨要赏赐。主上赏识臣,是臣大幸。”虞厚急道。
      “陆公子也赏识你。”苏如召注视宫墙内苑沉闷失了鲜活的花枝,念及旧事忽而低笑,解释:“秋风宴殿君失仪,制衣坊的衣裳帮他解了困。我犹豫良久,仍然信得过虞大人。”
      虞厚瞬时惊悚伏首,自证清白:“主上,臣全心全意为主上分忧。实在是因为/分/身/乏术,今年制衣坊还要赶制尤首席的份例。”
      “蓝因执掌霓缕阁,一向自己拿主意,不容外人自作主张安排。她到了再提,更能讨她高兴。”苏如召看重地拍了拍虞厚肩膀,亲近道:“池风几次大伤,这回勉强算捡了条命。我只能托虞大人用心。”
      “主上言重,下官定不负所托。”
      不管虞厚做不做,他里外当不了忠臣,于情于理,虞厚确保自己不会因此逾矩受到牵连,他甘愿照苏如召的意思办。
      虞厚妥协了,秋风宴曾立志跟“惑世妖精”斗法的臣子拍案登堂,大殿众臣引经据典,归纳出一个中心思想:苏如召要当明君,当先远离付池风。
      至于怎么远离?具体情况具体操作。付池风倒回三十年也能预判他们的算盘,抚摸自己无辜脖颈,他一打酱油小角色,不用计较了。
      醉花楼开张,是夜付池风遭人刺杀生死不明,汴州城大张旗鼓捉拿凶手,旁观者看着心惊。班城“炔翎台余孽”案才落定数日,炔翎台少主不明不白地销声匿迹,层出不穷的民间话本煽风造势,器府自顾不暇。衾府只称查到杀手身份,随后苏如召到器府同霓缕阁商定下了婚期,一招杀人于无形,声东击西地将器府罪行钉实。
      衾府平静三年的朝堂顿时“诡谲”。
      “段官首,您评评理,付池风自到衾府后,桩桩件件大案皆跟他脱不了关系,其罪比醉花楼褚状过之无不及。”工部官首姚省忠心耿耿,活学活用先例。
      姚省不能看看别人吗?陆行倾对付池风的心思估计聋子也知道了,姚省是公报私仇!
      众人默不作声,一个个像怕被点名提问的学生使劲隐藏身形。陆行倾当街拦段墨白的事情不大不小,段墨白没追究,不表示他对陆行倾没意见,四周的目光时而探向置若罔闻的陆孟。
      /后/庭/圆门窥视初春的红团黄蕊,光明止步高殿阶下。苏如召沉眸看段墨白如何应对,当年段墨白让他舍弃醉花楼用的道理,旧事重提,段墨白道:“主上大婚在即,人是要接回来看看情形。下官愿出500金,就当……理法司补发的月俸,殿君到理法司立功在先,被提拔到醉花楼任掌首,而后他救秦公子,今时殿君痊愈,若主上应允,下官跟理法司招揽人才之心不改。”
      “殿君没官首想得那么硬朗,他体弱多病,走两步喘半晌,诸位大人不必忧心。多做几件衣裳无妨。”
      苏如召体面按下这边段墨白,另一边秦仰浮上水面。
      “主上,方才段官首所言,提醒臣,臣上下老小感激殿君救命之恩,既为殿君添置,臣也愿出钱财,望主上成全。”
      “秦宰辅知恩图报,做了表率。秦灿是我小女的夫,我跟了。”闻瞻扫视众人呆相,第一回上朝这么痛快,面向苏如召示意他赶紧接人。
      随之下面跪了一地人,齐声反口道:“主上体恤,臣也愿意跟。”
      愣是混蛋苏如召也始料未及他们不要脸的走向,他帮付池风置办是“打情骂俏”的家务事,他们捐钱算什么!
      殿外零散的花枝垂首,雕纹门扇摇晃,撞的日光鼻青脸肿,捂面痛呼。
      “朱计!”
      忍了满腔怒火的苏如召手指点着桌案,“我让你做的物件,如何了?”
      印机坊副首朱计从容几步近前,从袖间取出锦缎托着黄金锁筒置到苏如召掌心,筒身印刻数十篆字。苏如召指腹转动篆字,攥紧,问:“另一件呢?”
      “主上再多宽限几日。”
      “你慢慢即可。”苏如召仰首喘息,廊下结实的步子慌张进门,他闭眸笑道:“回信了。念。”
      正要送上信笺的苏五经顿住身体,看向印机坊副首。
      “念!让朱大人了解了解他是个什么精。”
      苏五经厚着脸皮看信,纸面字迹装得端庄,顺了一遍全文的苏五经面颊胜过枝上花,他清了清喉间甜腻,尽全力让自家主上不落一字:“苏如召,你何时接我回家?那夜你匆匆下榻离去丢了魂,忘了答应我‘岁岁有今朝’?我日日扫榻等兄长,昨日猝然知晓兄长大婚,我……(苏五经凝噎片刻酝酿情感)你常跟我提闻夫人,是夜闻夫人见我开解,哪怕兄长不要我,也该接自己的魂,完完整整地迎娶尤首席。”
      念到深情,苏五经陡然庄重:“苏如召!我要亲自为兄长操办婚事……”
      身负重任的信纸猝然被抽走,苏如召细看笔力遒劲宛若刻刀,颈侧生凉,眉眼冷地一跳,对方是又要闹事!
      两人见过面不久,一纸家书道尽半生蹉跎纠缠的哀怨,付池风是懂怎么挠他的人。苏如召释怀淡笑,早知篁仙村留不住付池风,还怎么能遗憾?
      “池风!”苏如召猛地转身看门外,眸光尽是明亮,踌躇良久的事情到了关键时候答案显而易见,三人面面相觑,苏五经见状火速逃离查看。殿中学舌鸟继续调笑,轻快喊道:“池风要回来了。”
      一侧旁听的朱计直觉自己唐突,实在不该多此一举了解,对方满篇“兄长”,字里行间的暧昧岂是家书能承载的了,“亲自为兄长操办婚事”堪称点睛之笔,张狂溢于言表,更像是“小妖精”的威胁。
      “主上。”
      手指果断下压朱计的尴尬,苏如召叠起挑衅的信纸,道:“朱计,你休沐几日,先行替我接池风。”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