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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主上带我出游?我先睡一觉。 ...

  •   医官慌了一殿。
      苏如召坐在窗前软榻上,湿漉漉的黛衫紧贴肩胛,颓然垂落臂间的发丝浸了厚厚的血气,他伸手端茶盏,木盒坠地,精巧零件喑哑断裂,硬纸曲谱有气无力地扑倒。
      闻声医官上气不接下气地跪道:“主上,血算是止住了。殿君失血过多,大伤……”
      血色外衫掠过黑压压俯首的人影,堪堪铺落木屏外一方地面。
      榻首女子手掌扣住付池风额面,喃喃半夜:“公子,你答应的从不食言。你撒手了,我将一无所有,此生只能为奴为婢。”
      她看了眼苏如召,指骨隆起,显露额面云水纹,似鹤身鸣立。苏如召眼尖瞥过外面众人,意会的簇摇了摇头。
      苏如召抵住付池风瞬间冰凉的额面,声细如丝道:“医官们劳累了,先到偏殿休息,以便时刻看顾。”
      木兰枝叶横生,水貂跟时不时闯入宫墙探脑的绣眼鸟斗身法。
      陆行倾没强行见人,搜罗遍九府,改送名医药材,苏如召照用不误。
      额间纹不褪,付池风徘徊在生死边缘。
      ——“如召。”——
      ——“如召。”——
      人影盘腿坐床榻一侧,黑发齐耳,眉眼笔画深刻,眼镜后面的眸子灵光如珠润,嘴角不自觉弯翘,唇红齿白,调侃面对他这副打扮怔愣的苏如召,润色道:“几日不见,我改头换了面,可能我还得面个试,你看行吗?”
      他晃了晃手中领带,衬衣领口解了颗扣子,肌骨生得白挺,令人亲近。
      苏如召抬手挑走他的眼镜,再也端不住君子的作派,靠了上去。
      付池风无奈无力无言以对,他捏着苏如召的面颊,狠劲推开了人。
      “池风,你……”苏如召握紧他手腕。
      付池风急忙抽手,眉心淡淡一蹙,回答:“我要走了。”
      手腕被攥的付池风一个魂竟能感到痛楚。
      “你先别走,行不行?”
      衾府的人是不是自信到以为没有不能商量的事情!
      陆行倾问他想活到什么时候。
      苏如召让他先别走。
      付池风自己还没玩够!
      付池风冷面,沉声道:“你答应过,让我走。”
      “你先等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如召什么意思?!
      付池风走不走不归他自己管,他不想摇个“殉情”的搭子,他最后能做点什么?手臂自然圈住苏如召后背,让苏如召靠上自己肩膀,眼神不知所措地乱晃,最后落在西洋镜上,想看一眼里面的木人,魂能不能动用意念?他瞪视西洋镜的箱子,瞪到眼睛发酸无奈放弃。
      默了一瞬。
      “怎么就哭了?”
      垂首趴在他怀中的苏如召诚然哭得像个无力挽留的孩子,泪烫着他腿侧,付池风抚摸苏如召的后颈。
      “你见到我娘了吗?”苏如召问。
      付池风就没离开过入怀殿,刚离魂被锁到苏如召榻前,他觉得脚心凉,顺道上了榻,不顺便聊聊,他白跑一趟有点亏本。
      苏如召道:“我见到了,那日血流成河。”
      哦。
      付池风端详自己,启齿道:“那个,我的钱财让貂找,你帮我取了,我分了用途。你再烧条裤子,我体面地走。”
      交代簇最妥帖,付池风回不回入怀殿未知,逮个活人不易。他侧脸不看苏如召,尽量让一切正常如初。
      “你再等等,池风。”
      付池风的姿势没有安全感,他没正面抱过人,后背的手掌箍紧他老腰,他伸手支着苏如召耳根骨,俯首轻车熟路印了个额间吻,回应对方。
      苏如召仰面,手指要摸他唇。
      “池风!”
      贼鸟乍地开口,慌乱踢出一木人,床幔惊醒坐起。
      ——————————
      “备马车!”
      殿外侍卫匆忙入内,见苏如召穿戴齐整,急声询问:“主上去哪儿?”
      “我要带池风出游。”
      “殿君他……”苏五经话到舌尖,不得不作罢,苏如召心血来潮的性子十多年没发作,他连忙照办。
      簇帮付池风披紧绒氅,苏如召将人连被子囫囵抱起,手指勾着枕下掉落的瓷人握入掌心。
      “奴婢收拾几件衣物。”
      “不必,那里早有准备。跟我走。”
      簇抬首,月色倾盖,润了苏如召半肩,慢慢沁至他背影,人形罩起漆黑长夜,氅帽中人安睡他臂弯,廊下雾霭分拨流散,悬在心间的重石无声落地。
      跟着他。
      *****
      宫中山亭春夏交叠,外出数月方归的人闲情磕扇骨,看来客大步跃上山阶。
      “他呢?”
      苏如召天将明带人闯宫门离开汴州城,中途甩了陆行倾几路眼线。
      汴州城喧嚷大街冲出一声马啸,行人退让,身份显赫的马车卡在闹市中心,当街拦马抢车的年轻男子开门见山:“他本来就是我的人。我带他远离衾府,段官首放心。”
      “陆公子多心了。近来事多,殿君跟主上形影不离,游山赏水,不日便回。”车中藏蓝深服不露口风,让苏如召学到了精髓。
      各部商讨的待定事宜,苏如召“励精图治”,一一批复后,临行前派人送至内阁,交由秦仰主持大局。
      段墨白压着消息,暗暗探查,对这个徒弟,段墨白没打过没骂过,也是苏如召分寸拿捏有度,该藏的就藏得不见天光,找是找不到人,人迟早要回来,不管带没带人,上元夜撞破心迹后段墨白心境大改,做了让步,只要付池风不犯大错,多付池风一个又何妨。段墨白稳如筑厦基石,镇日坐守等混账小子浪回家。
      苏如召自己回来了,当夜挨了会审楼一顿鞭笞,重打轻放,段墨白令其闭门养伤。
      此刻,苏如召倦懒道:“池风伤得重,需安心静养。养好了,陆教授便能见到。”
      陆行倾压下苏如召指间折扇,折扇顶端咬着石桌边缘,绸面尖声撕裂,他问:“你将人藏到哪里?”
      时隔半年,两人面对面,苏如召从容道:“陆教授的作业,主上认真看了,不算满意。主上以为,还能更好。”
      苏如召昂首,刻意显露让陆行倾拿捏的脖颈,付池风错以为长了颗美人痣的眼角挑向廊下立足耐心观察的人,拭目以待。
      “我就不该把他交出去。”陆行倾徐徐撤手。
      “陆教授要庆幸。此番被人玩弄股掌,想想明后该如何回报。”
      坚韧的扇骨像敲钟的木锤杵上陆行倾胸腔,随即苏如召扬手丟了。
      枝断,叶脉分裂,绣眼鸟冲入廊下人袖口,青年瞬间表情大变,一面手忙脚乱抠鸟,一面数落它不懂变通。
      苏如召手指朝青年点了点,大度道:“陆教授,池风让我带句话。”
      步到亭外的陆行倾转身看他,苏如召支肘,手背撑面,侧首沉眸,指尖轻佻:“他要自己报仇。”
      亭中端坐的人,迈出阴影的人,快步上山的人,被劈头盖脸不受牵制的烈光一闹,集成夏日浓荫红墙高殿中间一副图卷的开局。
      ——————————
      日色黄昏,城镇流烟缥缈,河岸商铺曲廊悬的灯笼熔金,映着两边墙缘。
      青石板阶直上,层层叠叠的黑瓦屋舍扶着郁郁葱葱的枫香树。当空落下的纸鸢坠入高墙,护卫得了屋中人授意,猛开门将纸鸢扔到外面,高声吓得孩童冲撞乱跑。
      飞镖刺穿室内金影浮光,射中转盘。
      黑丝凌乱铺榻,外袍不安分地只搭半边肩,满腔活力无处发作,男子额间纹振翅欲起,他活动手腕,等婢女比照地名册子翻出木箱内置的奖品。
      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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