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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主上真当我兄弟?我养伤…… ...

  •   早间的风凑近木窗细缝削尖脑袋往里面钻,婢女将掐丝珐琅山楂彩香炉铜盖阖上,轻手轻脚,端到榻侧红漆木案几上。
      男子看着四周缓缓冒出淡烟,惨容一笑,自嘲:自己名副其实一榻上仙。
      “陆教授到外面等等,下官替殿君验伤。”医官低声道。
      “同是男子,看看有何不可?”陆行倾就势无赖坐到金丝楠木榻下方。
      金丝楠木榻上方的目光噙泪直视对方。自从付池风穿了,一个两个……男人全趴自己床边跪拜吗?!
      默默半晌,簇搬了两米高实木折扇屏风隔在两人中间。
      付池风默默掐指算上元节日期。
      雕花木屏另侧的人懒懒伸着条腿,支起另条腿,膝盖触木,弯着指骨敲扇页。他挪到木屏活页中间空隙,眉梢眼角若隐若现,地牢情境历历在目,虚实对比,陆行倾其人天差地别,他问:“赵医官,一直照料殿君?”
      医官回:“是。”
      陆行倾继续道:“我求教几个问题。”
      “陆教授请问,下官才疏,知无不答。”医官客气,自负想着只要陆行倾不是刻意刁难,专业问题他能对答如流。
      陆行倾就慢慢问:“殿君肤质如何?是油是干?”
      医官手指正小心翼翼清理牵连着血肉的布片,他指尖生抖直接将布片撕了下来,血流成河。
      付池风看着自己狰狞的伤口,缓缓抬眸同医官对视一眼,淡淡地笑了声。
      医官只觉自己从医多年遭遇职业危机,慌张补救,心中暗骂陆行倾果然是个瘟神。
      陆行倾探听良久,不悦地问:“陆医官看了这么些时候,该有答案了吧。”
      答案随着一记闷响在陆行倾头顶压下重影,陆行倾两手撑着倾覆的扇屏,登时起身,软枕欲哭无泪地横躺地面,他猛看向榻,心尖火起。
      “看到了?”对面鼻音轻嗤,慢声问。
      “嗯。”陆行倾背影无措,手指漫无目的地捏着木屏,沉声答。
      付池风叹气:“不继续看吗?”
      陆行倾一时语涩,求道:“你能把衣服穿上吗?”
      付池风强压心口一升喷张的血,反问帮他肩胛缠药布的人:“赵医官,我没穿吗?”
      医官垂着羞红老脸,叫苦不迭,感叹自己出诊个把时辰不只职业生涯受到威胁,晚节也要不保。他开口中规中矩地替自己解释:“殿君遍身是伤,多处伤口落在背部,殿君自己上不了药。”
      付池风胸口发颤,似哭似笑肯定道:“是。我伤得老重了,哪哪都是口子。赵医官,我腿根好像也有几道鞭痕。”
      什么虎狼之词?!付池风心中小人当即跪拜叩谢审核大人不锁之恩。付池风慌忙侧脸掩饰自己的羞耻之心。
      屏内屏外的两人皆是!!
      医官本无顾忌,医者仁心,没有男女之分,讳不及私密。
      正对门口的人侧脸横眉,指端木屏凄惨地裂了两道缝。
      有了有了,现在有了,男女有别,私密忌讳。
      赵医官不是悬壶济世品性高洁的名医,他只是食五谷杂粮替别人抓药治病的小人物,何必为难他。
      珐琅香炉上的山楂烫得叹气,付池风侧坐在厚褥上,盖着薄被,他忽然动了动,伸直了两条腿。
      医官如遇猛虎,连忙后撤,他撞上半倒不倒的木屏无力倒在软枕上。就算让他喝口口饮料,他也过不了景阳冈。
      “陆行倾,你不让赵医官为我医治,是想疼死我吗?”
      付池风不为难他,直逼刺头。
      陆行倾背影后退,将医官卡在床榻与木屏中间,随即木屏直立开屏,人影径直步入内殿。
      陆行倾坐榻,刚熏香的氅裹着付池风肩膀,揽住一不小心入目的白瓷玉泽,手指空置,道:“看吧。”
      其上举动尽入付池风眼中,付池风鼻息重重一喘,面无表情拽着肩上的氅挡住明媚春光。
      他实实在在一正经人,拿的是走钢丝文案。
      正经医官细细查看付池风腿上伤口,露在外侧,看着深沉可怖,堪堪延伸到不尴尬的位置。
      付池风下颌顶着陆行倾颈侧,眯眼看着入怀殿布置,他出门期间,添了些不起眼的小物件。他抚过陆行倾后背,拆了药布,没有膏药气,驱使道:“你看看那个。”
      陆行倾回首看过去,内殿靠窗的木架上置了一木盒,中间留着指长的口,木盒一侧另装着手摇把手。
      陆行倾翻开盒盖展露里面的音筒。
      “是不是乐器?”
      手摇纸带八音盒!付池风佩服,是个消遣的物件。
      陆行倾翻着纸带问:“池风,你平日弹这些曲子?”
      付池风看着他,忽然道:“我想听新年序曲。”
      陆行倾满脸疑惑,他自我解惑道:“池风这么多年在又卑谷,今年能热闹了。”
      他自顾自挑了个满意的曲谱,纸带缓缓穿过木盒中间缝隙,陆行倾手摇一侧把手,不知名乐音慢慢地、慢慢地飘出内殿。
      “陆行倾,你是岳老五的后爹?”付池风蓦地问。
      “他后娘是谁?”
      紧接着陆行倾想到岳老五卧榻多年的八旬老爹,黑了脸|||。
      *****
      手指掠着《万国谈》烫金封皮,余温犹存,他就着地上的帕子拾回桌案。
      榻上的人天鹅颈卡着靠枕支撑身体不触硬物,睡颜藏在枕心里,细发沾着额角的汗渍,肩背伤口朝来人呲牙咧嘴,受伤的腿搭着厚厚几层被面。
      簇端铜盆入内,置于小凳,看了眼姿势豪迈毫无知觉的付池风。
      不是付池风举止不清心寡欲,他全身皆是伤,中衣善解人意地同他伤口保持距离,空着颈间小片完整的雪白。
      莹润药膏落入伸出的掌心,苏如召指腹压了压付池风后领,视线从雪白之地看向簇,示意她继续忙自己的。
      簇不忙。
      两人目光渐渐相杀。
      “想说什么?”苏如召声压得低,端庄不容反驳。
      相当一段时间,簇没有表现得如此坚毅,她猛地跪地叩首,道:“殿君重伤,主上三思。”
      猝不及防苏如召胸口扎了一刀,这么久了,这么久了!他还是惨无人道猪狗不如的孽畜!
      苏如召眼尖飘过门口手舞足蹈的近卫,叹声:“簇,你的药炸了。”
      簇脑壳一震,忙不迭出门看药。只让那些近卫看个小火,又不用他们添柴,药罐怎么能炸了?!
      疲累的睡姿让付池风挤了一梦的地铁,腿筋抽搐,脚跟扬起触到苏如召后腰,苏如召握着他脚腕。
      另手指腹清凉地触着付池风伤痕,付池风懵地转脸看自己后背,大惊失色,整个人警铃一弹瞬间收紧中衣。
      “苏如召,你舍得离开公务了?”
      付池风蹙眉,话一出口就像他在争风吃醋。他道德谴责道:“你有妇之夫,动手动脚合适吗?”
      “不是当兄弟吗?替兄弟上药也不合适?”
      “你答应了?”付池风脚趾踢了踢他。
      苏如召目光先踱步到卡着纸谱的乐盒,再落回药膏,淡淡脂香萦萦,他装没听见。
      付池风慢慢靠过去,手指挑着他小指道:“兄弟,你打算怎么替我两肋插刀?”
      苏如召愣是绷不住了,笑问:“上回夫君迎娶夫人,我为你搏命。这回当兄弟,还要两肋插刀。池风想我怎么插刀?”
      “你打算怎么帮我报仇?”他锲而不舍地追问。
      苏如召愣住了。跪着榻凑到他眼前的人盯着他眼角瞪着乌亮的眸子,额面无物,眼睫“窈窕”,须臾道:“你长了美人痣吗?”
      付池风指腹点着那颗痣,是滴墨!
      堪称社死现场续集。
      殿门像险些被插了两刀火速撞向墙面,呼呼喘气,簇两手夹着重新上火的煎药罐入内,后面寸步紧跟端碗盘的苏五经。
      药罐杵到苏如召面前,看着苏五经背地扭曲的表情提醒。
      苏如召第一感觉,烫!仔细感觉,烫到指尖!再三感觉,烫到心尖跳脚!
      他必须接,然后云淡风轻、端端正正摆到桌案。
      “怎么了?”经验提醒付池风,发现反常端倪,他得问。
      簇道:“医官叮嘱,药性后劲大,殿君宜自己待着。”
      汤匙若无其事地敲着瓷碗白壁,垂眸质问:“你们俩是在等我喝了,看看后劲如何?”
      付池风眼巴巴注视着簇的背影一步三回首地迈出殿门,而后,提刀大手悄悄返回阖紧门扇。
      碗沿贴到唇边,哄道:“喝一口,我回你一个问题。”
      一匙入口。
      苏如召缓缓道:“陆行倾动手,不死也残。”
      “他气性那么大,肯定伺机来寻仇。兄弟,你得罩着我。”
      适时药汤送至唇间,两匙入口。
      苏如召继续道:“穆关暴毙。”
      简单粗暴震人胸腔,地牢之景冲得付池风恶心。
      苏如召见他骇容,面色惨白,宽宏大量替陆行倾正名道:“醉花楼的大夫亲自为穆主簿诊治,下手实在太重!”
      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事情笔友更靠谱。
      “主上岂不跟器府结了梁子。”
      “梁子早横下了,池风不必介怀。”苏如召抚着他细发宽慰。
      白瓷碗上两红鱼戏莲,贴着圆圆鼓鼓药膏瓶,膏脂、药汤混合得别出心裁。
      付池风心慌他怎么还不走,摸索后撤。苏如召迎面跟近,最后他急了,伸手揽向付池风后颈,付池风躺倒压住他手,又倒抽一气弹起来。
      “是真当兄弟吗?”
      纯纯社会情不是这么搞。
      苏如召手指扯着他肩侧领口覆到他锁骨,慢慢落到他腰侧,诚道:“真兄弟才敢问,你是不是男人?”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
      比他说他娘,付池风更受侮辱。
      “池风,你/欲/吗?”
      付池风上辈子养老躺平,/欲/求/很小很小。这辈子桩桩件件要他命,他不敢。
      付池风像垂死挣扎的半干咸鱼,昂首揪着苏如召胸襟咬牙切齿道:“试试不就知道啦。”
      当日午后第三次入殿的簇就看见付池风满面红光地端坐在榻上,穿戴整齐。
      “公子是不是烧了?”
      “屋里闷,你开开窗。”
      “此刻开窗,公子不烧也要烧了。”簇端走小凳一应物件,缓缓道:“主上吩咐,过几日炖甲鱼汤为公子补身体。”
      付池风淡淡回应,他需要大补回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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