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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主上看烟花吗?我见了个…… ...

  •   院落清幽,岳三站在庭中树下打口哨呼鸟,鸟鸣似按照某种规律有序应答。
      付池风再三叮嘱。
      “今日在下势必要出城,月升堂负责声东击西,分散巡城官兵,不要纠缠。若被围困,不必隐瞒,就是让他们知晓一二。你们保自己性命要紧,通知程先生施救。”
      “我们舍命也要送付先生出城。”
      “我不需要!!!你们留着命回家孝养父母,比在这里值。”
      厅堂内的人缓缓走到众人视线范围,视线掠过屋舍房檐。
      岳三推心置腹:“付先生不必为我们思虑,我们无牵无挂。”
      付池风苦口婆心:“你们多想想以后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岳三不肯放弃:“抛下父母,自己逃命,大不孝。”
      付池风不松口:“你当为了我逃命,你就是孝顺!”
      他们从哪里排的辈分?付池风平白无故当爹,当的不一定是爹。
      程庞喷茶,手掌猛拍门扇,从中调和:“公子不必担心,我这个大伯护着他们。”
      岳三对视程庞心领神会,不强求,人影再如鸟落跪满一地庭院,齐声叩首:“父母在上,再受小子三拜。”
      小院密集的脚步出现又密集地消失,地面恢复原状。
      “付池风,你不打算回句话。”
      “我当面向陆教授道谢。”
      程庞若有所思地点头,抬眉道:“行,你肯定能当面道谢。”
      他大步跨下阶,猛地跳到地面惊起将将铺匀的光华,他行到门口,转身晃得剑身铁骨颤音,大喊:“上元夜,公子肯定能当面道谢。”
      两柱香到,森森高墙一霎在眼前披满金光,正中的黑金木门当关,铆钉冷地睁眼尖锐寒光毕现。
      两侧楼舍屏息看男子缓缓逼近城门。
      男子仰首看四面房檐上搭了弓箭,铮亮箭尖毫无新意仍精神抖擞地朝他蓄力,地上铜甲面具前后围剿。
      什么玩意?塞门刀车卡在男子身后的街口,心中小人开炮:他就是个魂!!!兴师动众没必要。
      “付池风,凭些胆小如鼠上不了台面的乌合之众,你就想逃出班城,你当自己是天子天命?”
      被围困的男子蔑着他不答,乌发扇骨彰得男子消瘦体形硬朗六七分。
      穆关交手几回,几回受折辱,明显付池风自投罗网,将自己的焦灼看在眼中,等自己头昏出错,他道:“到了班城,你该认命了。”
      “穆主簿。”付池风沉声开口,偏首侧眉问:“近日见过宋钦首?”
      “少主因你残害,屡受惊吓,卧床养病,医官日日看顾,不劳你等余孽假慈悲。”穆关派人守着宋钦首的客房,翻案坊连只鸟也出入不能。
      “我没空慈悲,他没死我就放心了。我要见侯爷。”付池风淡淡提道,似乎只是顺口调侃。
      “侯爷心软,看不得你求饶卖惨,不见你,侯爷才安全,长命百岁。我答应为你求个全尸。”
      付池风惊恐两手回拒:“侯爷的棺椁,穆主簿八代入住未必宽敞,我不凑热闹。我跟穆主簿聊聊。”
      他就是顺口调侃,鲁盾有句话说得对,穆关就不能跟他交谈。
      他自袖间取出一物,锦囊摇摇悬在指腹上。堪堪露出一截红绳捆扎的纸卷竖在两人中间,墨迹力透纸背。
      穆关不知其意,只想将人尽快收压,这人又不是三言两语能拿下的,他无能愤道:“付池风,你别白费心思。”
      “穆主簿记得炔翎台名册人数吗?”
      语调平淡,不带感情。
      不见回应,他答道:“两千一十九人。你看过班城籍册人数吗?”
      两千一十九人……旁观者付池风面对素不相识的人遭遇不测情绪都要低落良久,何况邵池本生,两千多人是他实实在在的家人,他识人不忘,记性超绝,他怎么能平淡!犹如深海地震,表面平静,延迟的海啸已咆哮成势。付池风举起手臂,只是做了个无能的动作。
      不用穆关回答,淡淡声线缠缠绕绕盘出一个令对方心惊的数字:“二十万一千九百人。”
      “你究竟何意?”
      声线是自己的!
      冷得陌生。
      付池风指腹摸着额面,再压着自己喉间血脉。
      他没有心跳!
      他没有呼吸!!
      他又是一个虚无的阿飘!!!
      咫尺距离,目睹自己占用几年的身体再次只身面对攻势,他一个魂,他无能为力。
      男子款款几步,同炔翎台上持剑目空一切的女子身影形影不离,现实虚影重叠。
      他是不是要穿了?
      金红氅摆施施掠着地面斑驳裂痕,前两日他站在这方石板等着吃桂花红枣糖藕,晃眼等着他的是鲜血淋漓的人头落地。
      付池风手指朝着楼顶烈烈禁令幡一顿,反问:“班城严禁夜市,禁火明令更是空前绝后的严苛。为何?”
      穆关咬牙,付池风不能活着离开班城,决不能留活口!
      穆关抬手,/弓/弩/张弦拉满。
      付池风这个魂,径直走到邵池本生面前,提前伸手道:“兄弟,握个手,哥哥带你穿。”
      “穆主簿!”
      *****
      “母亲一直想看看付池风。此番怕是误会,众多疑云未解,穆主簿直接动手,如何同衾府交代?”
      “余孽当诛!他既然在器府被拆穿身份,器府义不容辞铲除祸患,无需向何人交代,衾府包庇余孽,才是该跟八府交代的那个,鱼少主不要颠倒。锻造局夫人深明大义,定不会为此同器府产生嫌隙。”
      付池风左顾右盼,看不出翻案坊主簿被穿的痕迹。他变脸太快,先是带着八代人占了鲁盾的棺椁,看他目空无人的态度,付池风灵光一闪,正正盯着红线捆扎的纸卷。他近日嗜睡不在的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背后淡声一笑,短而轻,轻变重,重压檐上握/弩/弓/的手不可察地颤抖。
      “鱼为池,我奉劝你明哲保身。你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看顾住自己的小命即可,不必为我强出头。”
      “穆主簿,我们继续聊。班城是器府防御重城,乱时负责囤兵囤粮。近年来,班城又多了项职责,负责看管重器兵甲,其中最为重要的——”
      指腹摇了摇锦囊中的纸卷,摇得穆关火势滔天。
      “器府七成火药尽在班城。”
      字字撞着穆关的心头鸣钟。
      “你怎知器府机密?你们炔翎台还有多少人!”
      “穆主簿,你问的都是机密啊,应该等你拿到我,再慢慢问。”
      穆关只想快刀斩他,他后退一步,手掌高举。
      鱼为池后退一步,挡在付池风背后,付池风背对鱼为池,正对邵池本生面容,邵池本生眼眸流转,细细打量沈墨规,而后伸手搭着鱼为池肩膀。
      久远的声音飘然而至。
      “你如何次次分清是我的手?”
      “你的手指一拍人,这胸口就像石榴“啪”地裂了。”
      裂到心底。
      鱼为池盯着肩上小葱细指良久,手指无动于衷地收了回去,将纸卷抛到穆关怀中。
      墨迹重锤击溃穆关防线,他怒指付池风道:“你们狼子野心!”
      堪堪近到穆关身侧的沈墨规扫过纸面,目露震惊看向鱼为池。鱼为池身体一僵,他垂眸思量,得到一个他自认为心安的答案。
      背后的人狂笑,狂笑不止。
      付池风慢声迢迢:“当日炔翎台两千一十九人,今日我让你们班城百倍偿还,就是狼子野心。”
      “付池风,就算你知晓能如何?班城重地难道是炔翎台后花园?随你进出。”穆关他不能信。
      “鱼少主,你见到宋钦首了吗?”
      贯穿始终的问题等着答案揭晓,鱼为池惊愣回神对上他沉沉瞳眸,郑重道:“宋钦首一早强行闯出翻案坊。”
      穆关脸色煞白,鱼为池出现在自己眼前证明翻案坊出了纰漏,宋钦首强闯要做什么?!
      “余孽罪该万死!立即/射/杀/!!!”
      *****
      “穆关!你才真该死!!!”
      月魄氅袍怒不可遏,夺过穆关紧攥的纸卷,目眦欲裂地吼道:“放开!”
      纸卷虚弱喘息,手指因疾行也喘息颤抖,男人气急撕了手套,慢慢展露墨迹全貌,他闭眸再看,班城火药分布地点尽列纸张。
      鲁盾掐着穆关脖颈靠近自己,问:“鲁门昇清楚你们弄了多少火药吗?你们是何打算?”
      梧枝默默观望,偶遇不合时宜的绣眼鸟涉足,心尖触动。
      须臾,鲁盾问:“池风,你又是何打算?”
      付池风淡淡道:“我活,九府相安无事。我死,器府举城相送。”
      穆关全力抓住鲁盾手臂道:“侯爷,竖子夸大其词,火药只是他逃出生天的诡计。”
      “穆主簿,我诚意满满,咱先玩个乐子。我从十数到一,看班城火药库是否为真。”
      穆关喉间的忠言噎得他自己瞠目结舌。
      细葱手指落在众人眼前,一根一根缓缓收拢,先慢,而后越收越快,急促。
      “三!”
      班城某处暗坊,火炮一飞冲天,鸟雀惊吓冲撞。火炮再飞,满城楼舍心惊。三飞四飞五六飞……地面骤然鼓动的掌声天裂般砸翻城门前的对峙。
      “让他走。”
      “侯爷!”
      “为他一人性命,拿班城二十万人陪葬,谁才是刽子手?!让他走!”
      付池风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行至鲁盾身侧,手臂钳上只手,鲁盾俯首低声道:“不管你是不是,你欠我一条命。”
      勾栏瓦舍,重器轻弩,梧枝落鸟观,两人错肩相谈,月魄狐裘与金红氅面背立。盛世美景!付池风果断扇醒自己,他想不想离开这座鬼城了?!
      付池风正视前方“咿呀”开启的千斤闸,眸子清清冷冷地看向鲁盾,手掌如被钢针狠狠扎了指心惊惧离开付池风手臂。
      “邵池本生,久闻。”此人眼神,鲁盾看过一回。
      鲁盾再同鱼为池面面相觑,水火两重天。沈墨规握上鱼为池的手紧紧攥着不至失态,夫妇两人相视而笑,久顾无言。
      鲁盾尴尬地摸手套,尴尬的自己两手交握。旁观的付池风拍拍鲁盾肩膀略表感激。
      挡道的赛门刀车哑声挪向两侧,李照提剑的手看到这一幕瞬间握拳,目光如刀砍中鲁盾肩膀的鬼手。
      付池风看着前面玉树临风的自己,再举手对着日光细看指尖,恍若无形。
      “你看什么?”鲁盾诡异地看自己肩膀。
      李照问:“我方才放的烟花好看吗?!”
      在场众人!!!
      李照顺手掏出火药筒,展示物证:“你们器府只许州官放炮,不准百姓点灯。面上明文禁令,暗中囤了整库炮仗,等着做上元夜的买卖一鸣惊人吗?”
      “是火炮,不是爆竹。”鲁盾表情惶恐,伸手欲拿,提醒。
      “它在武府就是爆竹。”李照回道,旋即一道火亮白光刺目。
      自知被摆了一道的穆关朝端端到城门的背影恨道:“付池风,你别以为能就此了结,你逃不了。”
      新仇旧账涌上心头,鲁盾宽袖如阿飘,指着穆关命道:“封了他的嘴,运到主上面前。”
      背影倏而停步,他侧过脸看着失踪半日支撑现身的宋钦首,旁观的付池风面露愧疚,付池风看不得别人替自己受罪,偏偏自己三番两次让别人代劳。付池风半蹲细看宋钦首腿上伤口,血迹凝固成痂,他指尖隔空抚过狭长刀痕。
      “池风,我陪你回衾府。”宋钦首惊诧,对方看他的眼神……像压着恼恨。他恼恨地瞪着被封嘴的穆关。
      指腹自作主张覆上宋钦首发顶,蝶翼掠花蕾地拍了拍,震惊付池风。
      城门大开,马车静候多时,为首两名近卫迎道:“属下奉主上命,接殿君回家。”
      前后光明隔在城门通道以外,前面的人乌发覆外氅,远看是一道黑金红。
      “你至少再表达表达感谢吧,人家为你挨了刀啊。”后面的魂唐僧念经,伸手拍他肩膀。
      清亮细发如修长花瓣一刹绽放,缠着无形手指,风催氅摆侧身大跳,似神来之手泼了盏浓颜溢满通道。城墙外面,“班城”大字正下方,日光盛情拥住重获生机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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