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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主上你信我?我流年不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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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池风仰面朝上,眼睫簌簌,四分五裂的日色闻声披落他鼻尖,唇上,下颌,然后伸手就要触到他的脖颈线,顷刻被另一道目光碾成光粉。他柔肠百转,忽道:“你受伤了,剧烈运动会疼。”
手指刚刚掐着陆行倾后背有药布包扎痕迹。
逐渐亲近的人顿了顿,回想付池风有意远离他伤口,再三确认:“池风还关心我疼不疼?”
他一直都在关心主角,可能关心的点偏离主线。
付池风锁陆行倾的腿搭到桌面。
桌面猛地一沉,陆行倾抬起另一条腿,两人距离又远又近,付池风瞳孔瞪大。
曹操曹操曹操……现在来也不管用!
“陆行倾,你用……用过吗?”桌案震惊地背着两人重量,不堪重负地晃了晃。
陆行倾蹙眉,顺着付池风视线看……不禁无奈,用膝盖碰了碰付池风僵硬的小腿,哄道:“第一次试用,不脏。”
闭着眼睛像是心“薨”了的付池风侧脸看向窗外若隐若现的招子,咸鱼躺的手指弯起摸了摸压他手腕的手背,让陆行倾关窗。
“不用。”陆行倾手指挪到他指间紧扣,倾了倾身体。
慌忙转过脸的付池风注视两人交缠的手指,少顷喘了口气:“陆行倾,桌脚高摔下去肯定伤筋动骨,我想揽着你。”
敲锣的手激动不已,馃饷楼内正值新品试吃大会,主持馃子比试的男人高声唱分,揭晓评比结果。隔着一扇木门,竹帘踮脚张望,迫不及待,指甲尖狠狠戳陆行倾指骨,陆行倾评价道:“池风,你玩得挺多弯啊。”
“就一只手,你怕不怕?”付池风抬腿盘着陆行倾膝弯。
霎时钻心的痒顺着筋脉漫上喉间,陆行倾背后的尾巴骨差点竖起来,他堪堪保持身姿堪堪保持安全距离堪堪抬手,手腕立时被刚才钳制的手抓住,付池风活学活用,手掌缓缓爬蔓就要爬上他肩膀,对视的俩男人心中小人打擂,涨红了脸背起两座山的桌案屏息不敢动作。
袖口缓缓露出小段葱白般莹亮的手臂,就像成精的精灵睡得正酣猛然惊醒炯炯有神怒不可遏地注视着“登徒子”,陆行倾眸光大亮。
修长的活物从袖口敏捷地逶迤而出,跪在桌案上的陆行倾同样敏捷地侧身拉开距离,面上不惊,抬起另只手就要赏它玉面一掌,盘着他膝弯的腿迅速起势,腹部冷不防先被踹了一脚。
阁间地板再是重重一击,陆行倾潇洒地半蹲单手撑地,深沉地呼吸,背后伤口挣裂汨汨湿了药布,他再抬眸全是刀光,付池风翻身坐在桌案上看他怒火大盛的模样,愧疚俱增,他不想弄疼他。
……不是,他不想再伤他。
……但他不弄疼他疼得就得是自己。
竹帘先大跳,接着木门粗声唱起大调,付池风那只没脱下来的鞋没来得及穿稳,脚下一软半个身体匍匐在过道里,面前两只皮靴没有忙着上前扶人,像是受了大惊僵立当场,然后皮靴包裹的小腿不自觉抖了抖,让付池风生出它恨不得先朝自己跪一个的趋势。肩膀上两只温热的大手提着他肩膀让他平身,付池风正要感激,捏上脸颊的感觉先让他心肝一颤,他怔愣对上那端庄面容。
他岂止水逆,他是流年不利!
袍摆缓缓扫过地面,付池风干裂的唇瓣中间血迹未干,水一润,就像洇开的水墨,好一幅斜枝当着主人面翻出墙的嚣张景致,他抿唇半晌,实在想不出比此刻更有利的解释,他干脆继续嚣张,直视苏如召的压迫不解释。苏如召拢起付池风外套,沉眸不语,力道惊人的勒紧付池风腰带,像要把他勒成蝴蝶精。
付池风慌的一批,眸子大跳大跑,忽然瞧见隔壁竹帘后面举步没有迈出生生倒回去的身影,明了。
“让开!”他鼻翼一皱,骤然推开苏如召,满身的油脂水粉,有脸质问他?真当自己是开后宫的皇帝,皇帝他照踹不误。
让苏如召官配看到自己跟乱七八糟的男人狼狈,算加分吧。他转身背对苏如召将狼狈污脏的鞋穿得合脚,再没回看一眼糟心场面,跌跌撞撞扶着栏杆下了楼。
阁间里的男人没着急追出来,坐在原地手指挑开自己的领子看背后伤口,付池风踹他那脚满脸忧容犹在眼前,陆行倾多多少少惊诧了些,他不至于为这点伤跟付池风怄气,弱肉强食没有点心眼等着送人头被残杀吗?没有这点伤付池风不一定继续跟他聊,有个问题萦绕在心间令他神魂颠倒,他只想验证答案,适时闯入的苏如召表现突出验证了他的答案,他没得手,苏如召也没得手。
想了一层又一层,开开心心的陆行倾走到凌乱的桌面前,漫不经心地整理领口,手指在领口停了停,目光“锃亮”地面向竹帘外面的人大步走过去。
竹帘惴惴,瓷碗倒扣在门外男子脚前,为可能被踢飞碎成片胆战心惊,袍摆闷声嘶吼,男子声色淡淡:“陆教授谈得愉快?”
“我很愉快。”
陆行倾一甩竹帘,似仙人掌上开了朵震撼人观感的花,他淡施一实实在在的后辈礼,惊呆在场众人,刺头下楼。
瞧着他背上血晕,苏如召莞尔一笑,玩得还挺多弯。
苏五经五内俱震,他想帮木八仙姑娘了个愿,硬着头盖骨去问,付池风拿出一个辣酱坛道:“租间煎饺铺面,将它发扬光大。”
他满大街找铺面,陆行倾当着他面在馃饷楼挑了糕点置于食盒,让他代为转交。他又不傻,食盒他拆开看了没问题,糕点他也按个看了没问题。
付池风看着被大卸八块然后小心翼翼拼成原装的糕点,眼梢掠过他那把大材小用的佩刀,忍笑问:“近卫长尝过了?”
“陆行倾托我转交,我不敢代劳品尝。”他自觉底气不足,面上不着痕迹,检查入宫物品保证主上安全是他的职责,他就是选择的方式简单直接。
付池风拿起银箸夹起糕点的八分之一,白净细手隔空托着“狗头”送到苏五经嘴边。
“你尝一个,算我谢谢你。”
他不想尝,付池风眉眼弯翘,笑意盈盈,想到苏如召看着这张面容就只能乖乖张嘴被喂药,他就当为主上试吃接了。
“你再尝尝这个,替我谢谢主上开恩。”付池风手不离箸,感谢了十万八千人。
唱出胜方的高音引爆馃饷楼的懒散日光,苏五经脸颊烫红,他是不是欺君罔上受了不该受的待遇?!全都是为了主上!就当替主上试毒,糕点是真糕点,还是忠犬模样。他没想到答案简单到浮于表面,传递的消息就两个:糕点是馃饷楼的糕点,送糕点的是陆行倾。至于何时见面,陆行倾等着就妥了。
苏五经垂首痛心疾首:他是受害人。
小厮端着新品得胜的糕点进了阁间,苏如召抬手,折扇重重定音道:“送一份到入怀殿,让池风别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五经捂面泪流满面:主上的小可怜一口没吃,他是受害人。
将功赎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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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州城的日色铺天盖地,不受门窗隔挡,昭昭写在面上不要钱只想砸在过路人身上,付池风仰面看清自家铺子招牌“煎饺仙”,哑然失笑:“你来多久了?”
“不长。”背后戴着“头盔面具”的男子跟付池风身形无二,慢声回答:“公子,褚先生请。”
河上大船的主人只差在船桅上挂幅联:我的钱多得很,有本事你来拿。横批:生人勿近。大船卡在中间进退不得行,动动船桨就能引周围小船惊慌,船板上人影犹如到新科状元门前报信的人振奋大喊:“公子,我们还在。”
草青色的水流漾过下面小船船舷,贺夫慌忙道歉:“小小薄礼,仁兄见谅啊。”
他撒下一枚金锭,河面睁不开眼的日光霎时开眼。
理法司结案奏折在苏如召桌案最上面停留数日,付池风自行翻看,内容简洁:醉花楼顺理成章被整顿,段墨白因此“罚”了褚状一笔天价。看眼前情形褚状别说伤筋动骨,像故意找抽趁机休假重振旗鼓。
“褚先生竟然没被牵累?”若不是知道褚状笔友身份,就凭苏如召死活不肯迁怒醉花楼直接负责人,付池风死活敢为他俩人开本耽美文。
水上行船仍稳如泰山不失雅量的褚魔头沉了沉欲哭欲笑的气息,端正险些失手翻落的茶碗边沿,他正色惋惜道:“让殿君惋惜,是褚某办事不利。”
“惋惜‘疑是银河’只见识过一次,看不到了。”
七歪八扭的小船仗着撑船本事过硬挤进来将不大的空隙填满,付池风眼睛疲得发酸,手臂横搭船木栏杆,趴了半面脸眯眸醒神,似钟摆般的鼻梁骨本身就是风情。
帘幔轻飘飘地,声音也轻飘飘地:“醉花楼烧的是主楼,‘疑是银河’装置完好无损,殿君想看,定能看到。”
付池风心中小人谢谢他,不用,祸国殃民的人造美景付池风赏不起。沉默片刻,付池风闷声问:“褚先生的金子收回来了?”
财子楼官首亲自保管,醉花楼主人褚状亲自制图,衾府能集齐两大楼合作制造一副没啥用的花字牌的人,只有那混蛋!!!付池风手背扶额叹自己前途渺茫,理法司官首对他的得意学生乖巧主上包容性无穷大,自己的崽再折腾,打折外人的腿提个醒,忠臣啊,自己算惑君妖……?要打折腿的那列。付池风慢慢抬起眼眸,眸光闪闪,看向帘幔外面戴着“头盔面具”目不转睛观察他一举一动的男子。
褚状默默不答等于回答,不用刻意看付池风视线落脚位置,河上日色半将半就,侧身落了帘幔垂影的付池风侧着唇暖肤冷的面颊伸出另只白生生的水葱手臂,贪玩一晌的水貂“嗖嗖”爬上船窗,褚状不可言状地闲聊:“好奇吗?”
瞳孔瞪大无声愠怒逼退注视他的目光,他转身看着褚状,似是单纯发问:“戴那个重不重?”
“重,但安全。”像在哄人打消无理的要求。
付池风如他所愿:“我本想替主上要一个,就不必了。”
“替主上?”褚状好奇心重得离奇。
“主上让我为他送终殉葬,日日面对,他戴个面具我看着顺眼。”此刻藏进袖筒的手臂怀抱水貂,大片外袍被浸湿,付池风浑然不顾,食指骨节顶着唇瓣不自觉笑道:“他安全了,受累的是我。”
须臾,河道出口多了官船指引顷刻宽敞,周遭提心吊胆的小船有条不紊散离,大船这才喘了口气拨水沉沉行进。
掀帘男子小心翼翼俯着沉重面具没敢再看咫尺距离的付池风,付池风两手捏着他肩膀像是看他骨骼清奇仔细打量,他先是惊诧,不能确定地问:“公子生我的气?”
“你多看我两眼我就生气,我早就气死转世转成气死精了。”
扒着面具五官潜入的光亮愣愣地看向两边的人,面具后面跟付池风相差无二的笑容仍旧明亮。
满船帘幔宛如争渡惊起的水波,涟漪悄无声息渐渐荡到人耳际:“池风,你想做回邵池本生吗?”
付池风走到船首张狂示意,他背对船上的人,跳下船板的瞬间反问:“褚先生的问题问过主上吗?”
等在岸上被张狂示意的苏五经眼前一片五光十色的迷茫,付池风刚爬出陆刺头的房门——片刻!还敢上褚魔头的船舱!付池风还可能去哪儿?他一根筋灵光一闪,直通付池风可能去的目的地。
手中食盒顿时有了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