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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主上踏雪买烤红薯?我也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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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影乖巧地没有跟月白闯入,自顾自在阶前玩闹,守在入怀殿门口的近卫见到慌慌张张出来的医官,迅速带人离开。殿内昏沉,榻前床幔掀了半面,露出半个人影,趴在榻前看付池风手掌包裹得如同拔光刺仙人掌的簇突然问:“公子为何不让苏如召留在这里?”
“霓缕阁还在,今晚闹得动静太大,不合适。”付池风让别人看到他伤得惨重,他需要时间思考:“我见过木酡。”
他看着床榻内侧越晃越大的烛影延伸爬上床幔顶端顽皮地掀床幔的惺忪睡眼,小心翼翼摆弄他手掌的女子敷衍回应两声,他接着道:“若是收到信物那日我没有将它转嫁到陆行倾身上,我能再追查一些,她可能会活下来。”
“是瓷匠人。”女子蓦地抬首明白他所指,须臾才道:“说明公子猜的没错,她身份暴露只能断了这条线索,若是因她连累公子,她哪有脸面见主上。”
他转过脸看着榻前的人冷漠半晌无言,因为如她所言。
灯光忽然灿烂后忽然没了气势,时不时奋力蹿起一线明亮,转瞬“嘶嘶啦啦”地暗下去。缓缓簇复开口:“能得公子记住她名字,她值了。”
[值吗?]
[就不能为自己活着吗?!]
[他不理解!!!]
不管他理不理解,他披的是邵池本生的皮囊,他要走的是复仇路线?付池风目光落在簇的额面,炔翎台百子楼摆置的百人泥塑娃娃额纹掠过他眼前栩栩如生。当同龄孩子背三字经他背的是邵应人桌案上的《百匠塑谱》,倒背如流还要按照《百匠塑谱》的名字找到对应百子娃娃,每日早课例行作业检查邵应人随手指着憨得动作千奇百怪表情夸张变形的娃娃问名字,邵池本生开始常常认错被罚去走钢丝,渐渐他摸到窍门,他每日认错几个娃娃,月余加起来认错百次,一人不落的认全了百人娃娃,发现常有几个娃娃外貌或多或少的撞衫撞形,但它们的额间纹个性张扬,好认!邵池本生就描它们的额间纹,描到下笔有神。瓷匠人信物一出现名字自动对号入座,付池风甚至能穿过邵池本生的眼睛看到她的娃娃的表情动作,但他当时只想安稳度日,远离“废牌”。
“公子想看?”
付池风一手遮住簇的额面,慌忙逃开眉眼仿佛她的额面纹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神谕,再面对榻前的人露出鹰隼凶相,沉声道:“簇,答应我,别在我不允许的情况自作主张。”
他俯向榻首伸手摸索床榻底面,负气的手背拍了拍床板,裹成团的手帕掉入他手心。他背靠榻首,摊在掌上的帕子露出半支霞光发钗,钗端花瓣造得细腻圆润,付池风拿出从木酡发间取下的另半支钗,两边一合久别重逢。
“财子楼官首是她所杀?”簇惊道。
瓷匠人为炔翎台探查消息,顺理炔翎台覆灭后这批人落到邵池本生手里,邵应人留给她的最后一道命令如此,其他瓷匠人不可能消息有误。他们在又卑谷期间完全断了外界的消息,显然有人接手操纵瓷匠人一直有所行动。
付池风注视发钗的眼眸坚定道:“不,另有其人。那人现在以为我知道是他,应该想方设法除掉知道他身份的人。”
月白爬上被面想要试戴发钗,缠满绷带的手掌覆过来将发钗藏得严实,月白扒了半晌纹丝不动,干脆趴在手背上怒气冲冲瞪着手掌主人,付池风眼睫掠过月白的注视,床幔蓦地簌簌翻飞。满室月白似河上集市一竿扬起的水珠悄然无声跌落地面,然后快速跑回床榻等着再次飞升。
要尽快找陆行倾问清缘由!
付池风慢慢躺回枕上,月白爬到被面看他不想睁眼的眼睑,付池风呼出一口不胜其扰的叹息,于是床幔抬脚掀它们下榻,场面一时惊呼热闹。
衾府三大楼烧了两座,宫中戒严,想出门找陆行倾先要找苏如召。
*****
“主上出门了?”
是日衾府休沐,付池风掐着饭点过来,不料人先跑了,他愣愣看檐上积雪光泽饱满“啪”地坠落到刚刚扫空的石板上面,叹气。
“一大早,主上就带近卫长出了宫门。”胡弹的视线不小心跳过付池风有意遮住的耳朵尖,面色尴尬。几日不见付池风出现,众近卫观察自家主上方方面面正常,就因为苏如召方方面面正常才反常。回想两人半夜打得血流满面,到入怀殿的医官走出来一路摇首叹息。
苏五经近几日跟着魂不守舍,出门前苏五经接连提醒三遍:要是付池风过来就将人留住。
照眼前情形昭昭在目,胡弹自以为明白,付池风不想先主动示弱,故意选主上不在的时间。
苏如召因颜骞的突然出现失态,转而殃及在醉花楼爬墙的付池风,近卫商量几日定了案,他们一会儿同情付池风,没有付池风引开怒火受罪的就是近卫,一会儿同情自家主上,小心翼翼地伺候苏如召,不敢同苏如召对视。身为主上贴身侍卫要替主上排忧解难,胡弹打量对方神色。
扼腕错失蒙混出门机会的付池风仰脸跟早早落在枝间看热闹的绣眼鸟对视半刻,眉眼间蓄满薄雾,似水汽氲过的墨宝,棱线加深分明,他抬脚就走,看在近卫眼里全是落寞。阶下远远一把明黄大伞快步而来,伞下窃蓝氅衣举步带风裹着装得端庄得体的男子,日光披盖他半边身躯拽着热腾腾的毛领看被伞面遮住的人神情应是神采奕奕,反倒他身后执伞的近卫身影像过了夜的糕点生硬得没了灵魂,两人淡淡交谈,伞沿猛地抬起,近卫看付池风眼神如看救他起死回生的神明,伞面细雪全数倒进前面人后领,男子霎时跟惊跳的雀鸟同步,近卫慌忙收伞。
“夫人看见夫君天神之姿挪不动脚了。”苏如召两手扣紧胸前氅衣像是怕被人拿走糖果的孩子上来试探。
付池风只道是意境衬托,不置可否:“臣不打扰主上休息。”
两人距离足够站个近卫,胡弹眼睛骨碌一转,满院日光趴在阶下墙角止步不前。
大手拉住拔腿就想快跑的人,另手取出氅衣内揣着的纸袋,近卫忙上前接手填上两人中间空白。苏如召垂首看着袋内单手挑拣,眼睫扇了扇,明显察觉付池风没有转走的目光好奇梭巡,再看向付池风眼神藏不住地想找抽,大手悄然拉扯着付池风的宽袖覆到他手指尖,苏如召另手像藏着糖果的盒子快速扣到付池风手心。
隔着层布料,付池风第一感觉,烫!仔细感觉,烫到指尖!再三感觉,烫到心尖跳脚!
大手滚着热源在他结痂的掌心如同熨铁缓缓掠过。
“痒不痒?”
“主上就是为了吃烤红薯?”付池风不想接他的问题又问了个无效问题。
回答问题的偏偏不简单答题,苏如召先“嗯”声,接着摇晃手指道:“昨夜一下雪,夫君就想了,想了半夜……”
付池风哄孩子顺着他回答:“我也想。”
付池风肯定想,但想有什么用?他跟俩孽子同吃一个烤红薯的日子能再倒回去?!
走神的付池风鼻尖骤然捏上一手红薯灰,那手落下扶着付池风看似只能站得住绣眼鸟的肩膀将他转过身背靠自己三室两厅的胸膛,站在风口的人吹得单薄消瘦,苏如召大氅一敞揽着他朝殿内走。
苏五经看着大氅下的付池风露出眼神一瞥殷殷看着自己,就要勇背三百杖罚跟两人进殿,面前冒出一愣直人影,胡弹扶着苏五经肩膀宽慰他:“哥,你放心,殿君知道错了,肯定不能再打得主上满地找牙。”
殿内布置的地暖炉火相承,热得人瞬间面红耳赤,付池风侧首看着一面手臂锁着他一面单手费劲解外氅的苏如召,对方低眉转眸回应他再等等。
“要不我替主上宽衣。”付池风不想浪费时间等。
受宠若惊苏如召自然想到秋风宴吃橘子赠搭子,他扔了外氅,手指从付池风手腕缓缓爬蔓到他肩膀又得寸进尺挪到他领口、衣襟、盘扣,见付池风适时抓住他手指不再乱动,他才道:“夫人是不是弄错了顺序?要不夫君替夫人先宽衣。”
这混蛋讲礼貌,讲究礼尚往来,自己不惦记别人也痛恨别人惦记自己。苏如召不是真心想扒他,就是看他着不着急,顺便看看他有没有带能让自己受罪的刀具。
总结三个字:他记仇。
没有摸索到不该出现的物件的苏如召精神陡然旺盛,记账的仇立马减了大半,手臂收力揽紧付池风,手指大胆挑起他下颌,让他后仰的面容正正对着自己满眼日光,手掌面贴着付池风细颈,那筋脉突突跳动,付池风喉结不经意倏地一滚,苏如召浑身“噼啪”如起静电。
付池风心中小人大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