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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主上也是神人?我要当煎饺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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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州城门口守卫翻看过路文书挥手让马车驶过,车内男人堪堪松心,眉间默默爬上阴影。
“哪来的人此时入城?”
财子楼案后九府减少发放前往汴州城的名额,要进汴州城必须拿到沿途各府全部认证文书,要是酉时后才到戒严升级的城门口,几队守卫交接盘查,入了城案查属武将街前街后接连巡查,问题近乎刁难。迫不得已的商客过了时间便不再着急进城。
困乏的守卫闻言瞬间精神抖擞接酒答道:“是婺河。”
仰首喝酒的守卫使猛呛,喝住缓缓前行好似等他反悔的马车,快步追上的守卫使粗鲁拨开马夫,手落到车帘前停顿,车帘猛地被里面掀开。
看清车内人面容的守卫使暗谢老天开眼没有糊涂将人放过去,还是敬着那人原有身份行礼。
“官爷见谅,烦请通禀主上,婺河颜骞求见。”
“颜先生——”
看出守卫使有意疏离,男人打断他道:“官爷家中安好?我知官爷不便,就在城门口客栈等候回音。”
炔翎台倾覆前两年,九府多地天灾频频,诸府城池勉力强撑,大关城门。守卫使一家被拒门外数月流落到汴州城下,那时候眼前男人高站城墙,广招学生登籍造册按月领取米粮,城内医官免费义诊。拖家带口的流民最不缺的就是人口,登籍学生若是家中有人在城中闹事,不仅闹事人要受杖罚还要清除学生籍册驱逐家眷出城。守卫使仰面看着城墙上的男人再看到他身边少年,刃眉薄唇笑自勃发,造物主不吝工笔,两相交谈和睦,天光倾泻城楼,富贵逼人似神人俯身救济苍生。
守卫使看着马车停到客栈门前,派人到醉花楼附近看情况禀报。
是夜,醉花楼“啪”“啪”“啪”“啪”“啪”“啪”击掌落声,人身高的几盏富丽灯屏应声转向大厅两侧,光彩夺目活泼好动的胡人抬手抓着男子目光似是某种迎客礼仪又似是炫富他们家“有从门口铺到台阶那么长一条地毯”,他先垂下手臂掠过猩红兽皮,再猝不及防地站直身体,看着刚从平民区到名利场参观的男子传神达意仿佛学得了不得的魔法指向穹顶,男子盯着斑斓绣球霎时满目纷纷扬扬的彩带簌簌落下大厅,振奋的胡人拉着状况外以为要夜场蹦迪客串DJ的男子冲进盛大的狂欢节场景。
“殿君有没有感受到隆重?”
付池风旁观身后刚进楼的确受宠若惊的表情,拍落肩上金箔亮彩回道:“土气十足。”
对方眼睛快速一转,自己找到灵动的答案:“我见过,殿君意思是有吐番风情。”
他不想探讨土在哪里,问:“褚先生到了吗?”
贺夫带着付池风到休息的客房,道:“殿君别急,褚先生交待先让您看看楼内装潢。”
事先安排的客房不与主楼相连,付池风看着主楼呈圆形以他所在的圆楼为中心,人在房中走动能看到主楼客房情形。
付池风从主楼挪开视线,房间内置着一固定木箱,木箱上摆着块方形红木板,红木板表面映着窗棂横竖交错的光线清晰能看出主人的细心照顾,中间镂出一把月琴轮廓,他看向贺夫,对方做出“请”的姿势,手中月琴果然严丝合缝卡中红木板,就像它们原本一体被人强行抠离。月琴嵌合木板隐约听到引发机关的突兀变响,惊得付池风一时冷汗直冒忙不迭后退闪避,不过无事发生,他抬起右臂到自己胸前撑着左手指尖轻抵额间似是故意让出距离打量问:“房间里藏着褚先生的机关?”
“殿君尽管触碰房间里的东西,褚先生光明磊落,不怕您翻出见不得人的东西。”
付池风理解为:翻出来的都是能见人的东西。
说完该说的,贺夫快步下楼过水桥返回主楼,用行动表明付池风能随意在楼里活动。付池风撑着窗木探首看见下面几名仆人分散在水上弯腰像是检查物件,正要细看,手掌猛地吃痛,窗侧七零八落全是牙齿锋利咬碎的榛子壳。他沉心细听循声望上去,只见楼上垂着两只大拇指涂了丹蔻的嫩白脚丫,踢着夜风水色。
付池风慌忙回身心跳加速,颇有“非礼勿视”偏被他撞破的尴尬羞愧。不料楼上人急道:“你怎么杵回去了?醉花楼美景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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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看的是美景,对面人看的美景是姑娘。”
窸窸窣窣脚丫丹蔻搭上窗木,相识的面庞看见人惊露光彩:“落水公子吃煎饺找到了这里。”
付池风回答:“姑娘吃榛子也蘸辣酱。”
他伸手扶住女子挥舞的手臂,脚掌落地的女子猛一眨眼睛,不动声色地平复面容,看着房间摆设犹疑:“公子是褚魔头的朋友?”
苏如召是醉花楼股东,付池风不算褚状下属,褚状宴客请他弹琴助力。他左手弯曲食指抵着下唇沉眸快速思考道:“合作伙伴。姑娘在哪儿看的美景?”
“等他们离开,就能看到银河瀑布。我看见褚魔头试演过好几回。”女子这时候停在月琴上观赏,指点已经不见人影的水面。她看了半晌没觉出门道,抬眼看见书架上整齐的似暗藏开锁机关的器物。
女子朝书架张开的手指停顿看向付池风求得同意,看来贺夫在房间里的言谈她至少听到半句,然后她动手搬弄眼前的精巧物件,最后无奈翻出本精装册子,女子不耐烦随手过目转动的眼眸一时间驻足凑近,等看清内容表情渐渐夸张。
房间主人明言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付池风断定上面不是色彩斑斓的秘图,但再看女子神态,惊奇的付池风大胆过去瞧着上面书信体字迹心脏大跳。
主人将来往书信订成一本,信的两端落款全部是固定写信人的笔触:
吾兄启……召儿敬上。
召儿启……兄长亲笔。
一页字迹稚嫩活泼光着脚丫跃然纸上踢着光点,对应一页字迹稳重温柔托着那些字的脚丫擦净水渍。
“是褚魔头跟心上人的定情信?”女子攥着手指尖捂唇目光落向夜下潺潺水流,其中内容多半闲聊无可指摘,关键是字里行间的诚挚情谊表露无遗。女子思维敏捷侧身抓着付池风手臂道:“褚魔头的心上人就在汴州城,带一个‘召’字。”
明晃晃的答案就在嘴边不言而喻,付池风不置可否,心道:可能只是没见过面的笔友。他忽然沉声问:“姑娘受伤了?”
女子迅速松手迅速闻了闻自己身上浓粉脂香迅速看向付池风的鼻子。
“我比常人敏感一点。”苍白无力的解释。
榛子香扑鼻的手指竖到付池风面前,隔空点了点:“公子的鼻子就像座钟上的金摆一样漂亮。”
付池风当她是夸他鼻梁骨似金属干净挺立。水葱手指没有急着收回,在付池风眼前像走笑容弧线的钟摆摇来晃去。
“摇呀摇,摇呀摇,摇得奴家心尖颤,眼也晕。”
房间内一时笑声颤,女子跳到月琴旁的美人椅上托着盘底将糕点硬往嘴里塞,狼吞虎咽,一面道:“奴家是醉花楼舞姬,只要还能跳受伤都是小事,要是平日不使劲练舞到了台上可是要丢命的。”
书信册子讶异地摆回书架,付池风替女子添了茶汤。醉花楼相当于付池风理解的×××音乐大厅××歌剧院,能在大剧院音乐厅表演的舞蹈家光鲜活泼背后也不可避免他们摆脱不了的夜以继日积累的伤痛,付池风觉得他看到的是残酷的美好,他尊重敬佩感叹台上人的毅力,再调侃自己完全不熟的手脚。但如今他身处的时代“跳舞要命”不再是调侃。
“公子若可怜奴家,就赎我回家。”她拍了拍自己胸口缓了缓含泪咽下那口吃食,继续猛吃。
付池风看着她饿惨了的模样撑面认真思考:“我问问赎我的人,再要褚先生愿意,不是不可。”
盘子瞬时摆到付池风面前,女子留了一块能拿得出手的完整糕谈判,盘锵锵在木桌上跳转雪白点点生甜,糕屑满满的小手指盘上付池风的手指像是说定了条件:“公子赎我,我日日为公子做煎饺。”
“我等着当饺子公子。”付池风嗤笑。
“饺子公子比落水公子强,百姓团聚皆吃饺子,圆满生财,更显福气。”
“再加辣酱红红火火。”付池风两辈子没空想,此时此刻他想了想,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最后一顿煎饺可能最后助他成为富翁,古代民以食为天,他灵光大亮要在衾府甚至九府开煎饺连锁店,道:“我到汴州城中心大街盘间煎饺铺面,姑娘当董事长,我当股东。我们家中有位面冷心热的姐姐,你们相互照拂。”
要是搁从前,他不能不敢不可能跟见两面的人聊到见家人相互照拂。时过境迁他能想就想得过于长远美好,就算办不成他也想过了,大不了他再穿。
女子石僵对面,看着不像感动,手指堪堪伸向背后坐着的座面。
付池风脑中电流打通忙解释道:“股东是称呼一起出钱做买卖的人,你出力做主,我出钱,也可以跑腿。”
他不想操心就想拿钱,用得上他,他没有怨言开开心心拉赞助。
“我不当董事长,懂事善良的都倒霉。”她歪着身手臂趴在木扶手上靠近付池风,近在咫尺忽抬手遮住额面霞光粉团留下悬念:“公子一直看我的额间纹样,也想描一个。”
女子额间花色像是天生自带,看不出手笔工绘的痕迹。
“惊奇竟有这般颜料不表于肌理,花色罕见。”
“公子没见过八仙繁盛之地的场景,美不自胜。”
付池风瞧着她额面想到苏如召看自己额面的神情,问:“醉花楼都是这个额面?”
过楼时他掠过一眼女子额间,只当醉花楼是仿妆古风。
“不——是。”女子站起身活动筋骨,道:“每人挑一个纹样,就算相同纹样,颜色也不相同。要是碰到不认人的客人,看额间纹相认,免得瞪眼互看不认识。”
醉花楼脸盲的看来不多,不然随便描个一模一样的岂不能颠倒黑白。
“要是有人想混淆身份,褚魔头直接毁了他们的脸让他们锁面具示人。”女子眉眼一瞬覆上剑霜,倏而小手安抚自己打擂的心脏,不自觉举到脸颊两侧抚摸那层看不见的束缚:“我就没见过面具人活着取下那个‘大脑袋’走出醉花楼的门。”
机关启动震醒房间内的静物,付池风淡定看向背后发作的木箱,木箱上下拉伸,红木板缓缓上升,露出月琴下的机械螺旋,木箱中间的圆盘宛如财子楼的大圆盘,圆盘外圈的镂刻图形不同,最外层刻着类似罗马七个大写数字,向内是七个惯用的古代大写数字,运作半晌的机器转动圆盘好像……古董唱片机。
付池风没能继续向下想,他揪紧抽搐的胸口,楼内上下乐声伴着楼外汨汨水流,虽经过处理,身体先听出是炔翎台一带的山林小调。
“求求你,别这么简单被感动。”付池风热了心肺,红了眼角,泪光渐渐涌现,仿佛有个人要跟他分裂,唇间不住嗫嚅恳求。
女子奔到窗前,侧身抑制不住激动地喊道:“公子,银河来了。”
流光溢彩,忽起忽落覆到付池风身上,面容看着恍惚,明亮水柱向上飞瀑,银河直冲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