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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主上让不让我去醉花楼?我不会弹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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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池风目光无神地收回狂奔乱跳的心眼。
怪不得苏如召能请假到年后,付池风起初以为主上面子足,再加胡正立周旋,就这请假条他连入职资格都没有,侧面证明理法司官首给足苏如召面子。
混蛋苏如召就瞧着付池风心中小人抓耳挠腮大快,这时殿外脚步进来,近卫拜过段墨白,然后道:“主上,醉花楼褚先生送来一样物件。”
“正想找他商量拆他楼,礼不能留,楼必须拆,让他进来。”苏如召大步坐到段墨白对面坐下,见外间苏五经没动,复问:“来的是谁?”
“醉花楼经事。”
殿内对座两人眼神交流精明算计,苏如召笑道:“他这人耳朵就是尖,知道我们要拿他动刀,先派个人过来打探风声。”
送物件那人一入内,门侧开了几日渐渐失色的水仙猝然明媚,付池风眼睛跟着光明大盛,心中小人起死回生惊呼,惊呼像落在苏如召同频心率上,苏如召当即回付池风心中小人几刀扼杀他见色爬墙的心。
胡人打扮的醉花楼经事先后向座上人施礼,面面俱到不忘跟付池风眼波传意,付池风只顾心中小人拔着胸口的刀平淡回应。
“主上,小人是醉花楼经事贺夫,醉花楼近日得了件乐器,褚先生命小人奉上。”他一对明眸飞转硬生生牵起付池风左右回避的视线到苏五经端着的铜盒上,施然接道:“赠与殿君。”
盒盖下一把古木月琴端庄躺在花瓣绸布里,付池风收到苏如召示意近前看了眼,古琴还是要古木相配,幽香淡雅,金石玉器显得琴失了它的乐魂。来个古典美人抱上月琴能媲美敦煌飞天壁画,但是付池风面无表情。
贺夫等了等发觉这人神态跟之前见过琴的商客大相径庭,无法理解惊诧地问:“殿君没看上?”
暗暗惊叹做工的付池风对上他诚挚的明眸,坦诚相告:“琴是好琴,人不会弹。”
忽地,殿内发出不受约束自信侃侃的笑声,小辫上饰物因突如其来的开怀大笑叮当阵阵,贺夫连忙道歉:“主上大人见谅,殿君心眼实在多,平白无故骗我做什么,褚先生日日夸您精通各路琴艺,明日大宴望您能到醉花楼用此琴弹一曲。”
付池风手中的琴顿时生出滚烫,他慌忙将琴塞回铜盒合盖,郑重拒绝:“贺经事,我弹不了。”
原因有二:象牙塞进猪嘴里它也当不了象。他一句“日日夸奖”还让不让付池风在漏风的大伞下茁壮成长。
胡人不知道哪里出了错,面容一瞬惨淡,上手抓着付池风手臂贸贸然问:“殿君别生气,我说的不对您指出便是,褚先生让我带您的满意答复回去,您再想想。”
一只穿着毛皮黑靴靴筒向上裹着同弯膝撑手臂的小腿呈直角的脚悄然探入付池风视线,他猛然想起两边坐的是什么人,随即看向苏如召询问,苏如召歪着脑袋眉眼纯澈一挑动似是才意识到需要他开口:“褚先生没错,池风的琴技九府无人能匹敌。”
“我会……琴?”付池风再给苏如召一次力挽狂澜的机会。
“不只会,样样精湛。”
一字一顿钉得板硬,字字锥心。
本人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但是所有人坚持认为他会,付池风信了他才叫蠢。
贺夫趁机沉思灵光一闪道:“褚先生将在明日大宴还原那日宴会全貌,解主上大人疑惑。”
“如何还原?”段墨白手指搭着圈椅扶手前端,坐姿挺拔硬朗如松石,不急不慢追问。
刚才他声泪俱下的恳求模样犹如面具随手扔了,眼角晕笑:“开宴就知道了。”
理法司官首看向付池风礼貌问得他不敢不接:“殿君意下如何?”
“下官愿意前去。”
得此满意答复,胡人快速挪动的脚步生出几分要载歌载舞的气势,笑容在手上戛然而止,苏如召将人扒拉到身后道:“池风病还没养全,醉花楼又鱼龙混杂,若旧疾复发无人能看顾。”
一刻前,段墨白就是这么体恤付池风。
一刻后,苏如召也是这么体恤付池风。
圈椅上的人端起明明冷得没有热气的茶吹了吹茶汤,成竹在胸:“若不是我先前听到干官口中的殿君在财子楼上斩杀刺客,舍己引火矢救出财子楼幸存官员,我当真以为殿君矫揉造作不堪大用。主上是不是将殿君看得太弱不禁风,惹无知外人误会。”
搬石替付池风铺路反砸了自己脚的苏如召愤愤看向付池风似是幽怨质问:让你去查案没让你拼命,摸鱼不会吗!
“就是就是,主上莫得担心,醉花楼曾来过一批外域商客,随船大夫无所不通,跌打损伤内里调养,楼里人亲身验证药到病除。褚先生便将人留下了。”贺夫生怕到了门前的付池风过门不入。
段墨白起身掸平袖摆,客气道:“有劳殿君了。”
“是下官的份内事。”
桌案上的古木月琴不知道看了多少你来我往的算计,事不关己地扑弄光影,适时不怀好意的大手将它扼喉提起,信手挑拨两下骤然举高,不自量力的日光汇集到目瞪口呆心弦紧绷的月琴周围想要挡住它随时下落可能木断琴殒的悲惨命运。
付池风缠满绷带的心中小人哼着曲,闻声抬眸看苏如召一眼,不受外物影响继续调试手中颜色。
“我要是砸了它,你就不用去了。”
“褚先生请的是琴吗?”他一针见血。
“就我们两人不用客气,褚魔头当不起先生。”
桌案纸张墨渍洇干,颜料盘各执简单一色,明快好看,笔尖动作加快,肩膀撑着的脑袋指挥自己不安分的手就像付池风家里的孽子拉扯付池风手臂。
“藏污纳垢包藏祸心,分明是人不好。我的池风在又卑谷多年出来还是小可怜。”
加水的动作停滞,调到半途的颜色再次作废,付池风随手和几圈,悻悻连手中盘盏扔到纸上,泼溅一滩云水蓝,道:“有没有可能我让你变成小可怜。”
苏如召抬起脑袋自动忽略他的回答,从他身后绕到桌前凑近看了看,吹起痕迹毫无章法地游走,他晃着付池风手臂邀请。
逃过一劫的月琴面朝下趴在铜盒里接受暖阁中的柔光安抚,桌案前两人幼稚地争抢先把素纸吹满的成就感。
看着端水盆的婢女入殿,门口近卫堪堪侧着脑袋跟进去,被旁边冷咳震醒。执意要帮付池风擦脸的苏如召蘸着帕子在付池风脸上打量半晌找准位置,他一手抚着付池风后背向前倾送,付池风条件木僵,然苏如召表情无狡黠,另一手攥着湿帕子在付池风额间擦拭,不知是有意暗示还是无意撩拨,他扬唇对着擦得锃亮的额面吹了口气,指腹轻揉。付池风怎么能想到大男人对着他宽阔脑门脉脉含情,[心不直溜,万物皆可能弯],他攥着苏如召手指尖心虚地看着铜盒。
“他请的是人,弹成如何本来就无所谓。”苏如召抱起月琴,似是提点地问道:“炔翎台当年重金请九府屈指可数的琴师教授邵池本生,池风是怕砸了师傅的名声?”
付池风淡淡:“又卑谷多年不曾见过月琴,配不上这等雅事。”
“夫君弹,夫人细细听,就配了。”
抱琴的人表面指法是醉花楼招牌,动起手就是牛弹琴,牛!弹!琴!
魔音绕人命,堪堪复生的水仙真真正正回光返照根茎颤动要是加个魔法就能夺命狂奔,外间枝影鸟雀惊弓。付池风手指尖不自觉抽搐,他慌忙两手攥紧不露声色,本来也没端正心思弹奏的苏如召完全是蓄意“报复”手里被自己弹得晕晕绕绕的月琴,将付池风举动看得点滴不露。
琴声乱得离谱,停得猝然,共鸣的手指来不及刹住激动的惯性,犹如失控汽车轰鸣声刺耳,两只大手上下拢着付池风即将脱缰的手笑得像脱缰野骑:“夫君是不是弹出了万马奔腾猛虎下山之势?”
自信心爆棚的付池风一时错觉坚定地认为这把月琴非他不能弹。
“苏五经,醉花楼是个什么地方?”付池风走到庭中抬首望着枝间空白,忽然转身怀抱琴身问无限遐思的近卫。
殿前一排近卫同样惊奇迈进醉花楼就如罗刹狰狞的近卫长如何解释,苏五经他是想不到殿内那曲是自家主上牛弹,直觉弹得不像正常活动,关于醉花楼内种种,他略有闻见,倒不似街巷本子跌宕起伏,但是褚魔头能自由进出书房交谈……
是个什么地方……
不是是什么地方……
付池风问自己是想要个不那么世俗的答案,脑海映现人影,面上浮霞,苏五经心中怒骂自己罗刹心思迷窍,手臂在空中胡乱圈舞,不知所措地看着付池风。
付池风手指扼着琴颈,理解了四个字:柳暗花明。
纸上云水背光定格姿态如生的光影,摆入琴盒,苏如召喊人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