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这乡音真是销魂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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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越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就将手机塞进口袋，起身快步朝接站口走去。
早晨落地的航班少，接站的人也不多。杜越走到中间比较显眼的位置，一手端着咖啡，慢慢喝掉最后几口。
她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是乔迟。
“越越，接到你导师儿子了吗？”
“还没，航班晚点，应该就快到了。”
“好吧，你接完人早点回。”乔迟那边传来汽车喇叭声，应该是照例堵在路上了，“我昨天有个快递忘记拿了，还在楼下快递柜子里，好像快超时了，你回来帮我取一下呗。”
“哦好的。你把取件码发我。你买了什么呀？”杜越一边问着，一边走向几步之外的垃圾桶，把咖啡纸杯扔了进去。
她再回头的时候，落地乘客已经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
“哦不跟你说啦。人快出来了。”杜越挂了电话，抬眼开始找人。她东张西望了半天，却没见着一张熟悉的脸。
她有点懊恼，是不是对自己的记忆力太过自信了。男大十八变，大眼宝不会这几年长残了认不出了吧。她赶紧拿出手机，再翻找肖云川的朋友圈，想找出一张清晰正面照。
“杜越学姐！”一个声音响起，是带着少年气的浑厚。
肖云川一手推着行李车，一手朝她挥动着，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转眼间，身高腿长的年轻人已经走到了面前。他的黑色休闲短棉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军绿色T恤。黑色休闲裤下，一双克莱因蓝的运动鞋分外扎眼。
他耳侧的头发剃得极短，浓密的顶发朝上堆起，露出饱满的额头。两道墨黑的弯眉下，是深深的双眼皮。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乖觉可爱。
“肖云川？”杜越呆了一瞬，总算认出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Hello！学姐你可一点都没变哎！”肖云川也仔细打量着杜越，“学姐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怎么会，当然记得。哈哈，你都长这么高了呀！”杜越竭力挤出亲切和蔼的笑容，几乎要伸手去拍拍肖云川的脑袋，可惜她根本够不着。
杜越只能伸手捋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
“飞机上吃过早餐没？”她问道。
“嗯嗯，已经吃饱了。”肖云川揉揉眼睛，“我要赶紧回家补觉。十多个小时飞机，屁股都要坐烂了！对了，听我爸说今年咱们家搬到云大新区了啊？”
“是的，新校区有点远，学校专门给老教授们留了一批新房子。我带你去。”杜越笑笑，和他并肩往停车场走去。
肖老师年初才搬进新房子，还是杜越和师兄妹们帮着拾掇了小半个月。肖云川大学期间，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会儿要是没个人照应着，还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哎学姐，咱们大概多久能到啊？”肖云川偏头问道。他们俩一起坐在出租车后排。
“不堵车的话，大约四十分钟吧。”杜越感觉到肩头飘过来一股不浓不淡的香水味。
她垂下眼，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解析起这股味道：鸢尾、罗勒、马鞭草、鼠尾草、薄荷……
肩膀忽然被撞了一下。肖云川飞快地凑过来，举起手机“咔嚓”一声，来了张自拍，连带她一起框了进去。
“哎，你……”杜越猝不及防地瞪着他。
肖云川已经低头一番敲打，把刚才那张照片“嗖”地发送了出去，又将手机凑到嘴边：“爸！我落地了，杜越学姐接到我啦。”
“谢谢学姐！我眯一会儿，你自便哈！”他说着就仰头一靠，闭上了眼。
杜越松了口气，挺好的，不用没话找话说了。她刚才喝的咖啡冲淡了倦意，此时异常清醒，也不知该怎么打发这漫长的车程。
早上走得急，没戴耳机，听不了音乐了，只能打开手机上的邮箱，再细细过几遍自己的论文。
好在整体脉络已经理顺，目前的大纲也得到了老肖的认可，后面就是细节修改和答辩准备了。
拿到学位不是终点，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目的。他们生命科学学院的合作单位是云城植物研究所，早就给杜越留好了位置，只等她毕业就可以入职。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再熬过这小半年，就能修成正果，正儿八经地自己挣钱了。
博士每月的补贴只够养活她自己，平时再隔三岔五接些私活儿，这几年的存款也没多少。等到工作了，她要多攒些钱，给爸妈换个大点的房子，实在不济也得把家里老房子重新装修一下。
她住的是乔迟家里给准备的婚房，法律上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当然也不需要她还房贷。平日里她尽力补贴些家用，自己的花费并不大。平价护肤品她用着感觉挺好，几乎也不必化妆。没有什么重要社交场合需要出席，清一色休闲风的衣服就足够了。
她定期和云城的大学室友聚会时，永远都是学生打扮。头几年，她总被调笑说没长进不开窍。岁月流逝，等到大家都年近三十了，却又不知不觉羡慕起她来。
“越越，你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呢。皮肤状态还是这么好，难道是因为你从来不化妆？”有次，柳风依问她。
杜越“扑哧”笑了出来，“我是手笨不会化妆啊，也嫌麻烦。柳柳，我也想像你这么风情万种哎，有空你好好教我。”
她在柳风依雾蒙蒙的大眼睛里看出了难掩的疲惫，便有意哄她开心。柳风依的娃都三岁了，可以想象出生活的一地鸡毛，哪里能有杜越这般清净。
杜越偶尔见到柳风依的娃，总是心神不宁。她明年就三十了，无时无刻不承受着乔迟一家子满怀期待的眼神。虽说读博期间要孩子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她这样严谨的小学究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别的事情都可以忍让，生猴子嘛，必须要等她修成正果之后。
她点开手机上的生理期记录app，又开始仔细梳理自己的经期跟踪日历，得确保一切井然有序。
她正琢磨着二十八天和三十天的周期，哪个更好，忽觉肩头一重。
浑小子睡得熟，竟然一头栽在她肩膀上。细软冰凉的一大团发丝蹭着杜越的腮帮子，她痒得一个激灵，不轻不重地推开他。
肖云川倒向另外一边继续睡。过了片刻，脑袋又顽固地朝杜越偏过来，被她再次推开。
熟睡的人就是这点讨厌，没脸没皮没眼色。杜越推了他几次，不耐烦了，很想拿手机砸过去。
杜越正恨得牙痒痒，出租车前面闪过一辆逆行的电动车，车子一个急刹。司机操着云城方言大骂起来。
肖云川终于醒了。他皱着眉听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卧槽，这乡音真是销魂啊！这下子我才找到回家的感觉！”
杜越看看司机，还好这师傅正忙着和同行发语音抱怨，没在意肖云川的浑话。她趁着肖云川的目光还没转向自己，立即闭上了眼做养神状。
肖云川打了个盹儿，精神好了很多，百无聊赖中开始细细端详杜越的侧脸。
杜越眉眼纤细，微翘的鼻翼线条流畅，下巴尖尖，蜜色的皮肤很光滑，几乎看不到什么斑点。
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个姐姐还是他心里的样子。肖云川瞟过窗外完全陌生的街景，再看看杜越，终于有点心安的感觉。
杜越能感觉到那小子在盯着她看。她打定了主意不搭理，眼睛闭久了竟然也就有了困意，迷迷糊糊间听到司机喊起来。
“快到了啊！要进小区吗？”
杜越睁眼，赶紧回答：“师傅，麻烦开进去吧，进门右拐，一直开到最里边就行。我们行李多，谢谢啊！”她又飞快地按开车窗，跟大门口的保安挥了挥手，笑着说：“早啊！我们是去七号楼肖教授家的！”
“学姐，你也住这小区吗？”肖云川问道。
“我？当然不是啊。小区里大部分都是云大的老师。不过我家离这儿也不远。”她坐直了身子，觉得后脑勺一松，原来刚才闭目养神的时候把脑后的丸子压散了。
车子已经停了，她来不及整理头发，只能一把扯下发圈套进手腕里。
她微卷的黑发披散下来。肖云川呆了一瞬，好像想起了什么。
“师傅，车费多少？我扫码支付。”杜越探头问道。
“哎不用不用！”肖云川急忙拦道，塞过去一张百元大钞。司机爽快地接过钞票，对着光照了照，又为难道，“我没零钱找啊，帅哥。”
“没事没事，那算啦！”肖云川拉开门，一溜身下了车，跑去后备箱拿行李。
杜越看了眼计价器，心疼了好几秒，但也只能跟着这败家肖公子下了车。肖云川左右手各一个行李箱，杜越再帮他拖一个，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你们家门锁密码，肖老师告诉你了吧？”杜越在门前站定，示意肖云川自己开门。
“哦，知道知道！早背下来了！”肖云川伸手在密码锁上啪啪按起来。门开了，他没迈脚，伸头看了一圈，“我去……这是我家吗？”
“怎么了？”
“没什么，太整洁了哈哈，不习惯。”
“哦对了，肖老师很多书还在市区的旧房子里，一直没时间搬过来。你回头要是有空收拾，可以跟我说一声，我带几个同学一起去帮忙。”
“书？算了算了。”肖云川直摇头，“就放着吧，老肖那些书搬过来也没人看，招灰呢。”
“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再见！”
“好咧，谢谢学姐！回见！”
肖云川目送杜越进了电梯，才关上门。他顾不上打量新家了，迅速摸到卧室里，拉上窗帘，三两下扒了外衣，往床上一倒。
他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几乎忘了自己在哪儿。他瞪着透过窗帘的微光，眼前迷迷糊糊浮现出杜越那一头披散下来的黑发。
高一那年他第一次见杜越，是因为老肖临时出差，没人给他准备英语课的PPT作业，就叫了个女研究生来帮忙。
说好了让他下午三点去老肖的办公室等学姐，结果他睡过头，睁眼的时候已经三点了。
他喘着气跑进生命科学院的老办公楼，冲向楼梯时和一个同样急匆匆在上楼的女生撞了个正着。
“不好意思啊！”
那女生只摆摆手，就蹲下身去，开始收拾掉在地上的帆布包和包里面滚落的纸笔，一头微卷的凌乱黑发披散下来。
肖云川挠挠头，一边放慢了步子上楼，一边回头看。
女生很快绕过他，噔噔上了二楼，走到老肖办公室门前停下来。她捋了一把头发，举手敲门。
“你是肖明安的学生吗？”肖云川跑过去问道，“学姐你好！”
那个时候的杜越和他一般高，穿着云城大学的白色短袖文化衫，五分蓝色牛仔裤。她有点意外地点点头，朝他笑了一笑。
她辅导得很认真，口语流利，声音温润清晰。肖云川还记得她乱乱的头发时不时滑到肩头，看起来还没干透的样子，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时候的肖云川还没有从母亲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时常在沉默里走神。他神游的时候，杜越便停下，咳两声，然后耐心地冲他笑笑。
杜越笑起来眼睛弯弯，脸颊微微鼓起来，肖云川莫名想到了爷爷家里养的猫。
这么多年过去，那只猫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可能和他的爷爷奶奶一样，都上天堂了。
肖云川叹了口气，又拉过被子蒙头眯了一会儿，直到肚子饿得一阵乱响。他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了。
他还不想出门，起身从行李箱里翻出来几片面包。吃饱了就开始在房子里转悠，走进浴室看到一个大浴缸，他顿时来了劲，立即脱了衣服，准备泡个热水澡。
可惜放水放了半天都是凉水，肖云川气得跳脚。
杜越规律的午睡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
“下午好啊学姐！你知道我家小区物业电话是多少吗？家里好像没有热水哎！”
作者有话说第2章 这乡音真是销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