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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喝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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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承灿的婚事很快定了。
云家人对这事上心得很,将婚期定在了明年正月,指着图个好彩头。并且敲锣打鼓,闹得满京城人尽皆知。就连远在皇宫里的云和鸣都有所耳闻,甚至是英若告诉他的。
英若歇了一晚缓过了神,照常在尚膳房当值,大抵是恢复了。
云和鸣如今在东宫正殿伺候。但他毕竟不是当差的宫人,就在东宫的正殿里替虞承其侍弄一下花草。整日里百无聊赖的很。
东宫的园子不大,但里面的奇花异草竟然不比云府的少。云和鸣依稀记得在云府时也见过一些珍奇的花木,大概猜到是这帮达官显贵整日无事可做,就养了这些花花草草的打发时间。
他挑了一棵金桂树坐下。这会正是桂花飘落的时节,微风一动,细小的桂花花朵便簌簌的飘落下来,好似下了一场花雪。
桂花香气袭人,云和鸣嗅着这香味,整个人舒坦地好像一只餍足的猫。这棵树的香气与他的信香十分相似,他被笼罩在这片花海里,因而也觉得周身一片祥和。
正午时分,日头正暖。云和鸣坐在树下,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倾泄下来,被细长的叶子割成一个个小光点。他在这安宁的气氛中昏昏欲睡,直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和鸣?和鸣……”
云和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但眼前尚未聚焦,只依稀辨得出是个杏黄色的影子。
他一连打了两个哈欠,又揉了揉眼,才看见眼前这人是虞承灿。
虞承灿瞧着憔悴了些,远没有那日在城楼下时那么神采奕奕。云和鸣脑子还不清醒,张嘴应了一句。
“恭喜你啊,听说你要成亲了。”
虞承灿的表情更难看了一些,显然,他并不满意这门亲事。他神情变得有些失落,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他倾身问道,“皇兄呢?可在宫里?”
云和鸣将他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花瓣,客客气气道。
“太子殿下不在。这几日他忙得很,一早就出去了。”
“哦,那许是被父皇叫去议政了吧。我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也就不问。”
虞承灿说完便又沉默了下来。他这副低落的样子和从前大不一样,看的云和鸣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起那晚独自饮酒的虞承其,便猜想像他们这样的人处境应该都不好过。
大约是压抑的太久,心情烦闷却无处宣泄。
他想了想,一溜烟跑出门外,又趴在朱红色的宫门边上,露出个脑袋叮嘱,叫人站在原地不要动。他一闪身就跑了没影,没多大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回来,怀里抱着两坛子好酒和两个快和茶碗一般大的酒盅。
云和鸣神色得意,把这些东西放在花园里的石桌上,推着虞承灿坐下,给他面前的酒盅上倒了满满一杯。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知道宫里规矩多,即便你们心情不好也不可能恣意发泄。今日就当给你借酒浇愁,你只管喝,喝多了就在这睡一晚,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虞承灿瞧着他眉飞色舞样子,以及好像把自己当成长春宫的主人一般的发言,忍不住轻笑一声。自虞澹为他与云霁寒赐了婚,他已许久不曾有过这样轻松的心情。
他像也豁出去了似的,闭上眼拿起酒盅一饮而尽。
他自出生起便一直听从别人的话,今日合该为自己一回。
酒过三巡,两人从日头正盛直喝到月亮升起。云和鸣又去了尚膳房好几回,差点把那儿的好酒搬空。两人面前东倒西歪摆着七八个空酒坛,人也早就不清醒了。
酒意上头,虞承灿把自己二十年来的委屈悉数说给了云和鸣听。
“我长这么大,母后从没偏心过我,相反对我的要求也总比皇兄更高。好像皇兄才是他亲儿子似的。可是皇兄对我又极好,我每每被母后训斥,事后都是皇兄安慰我,给我东西吃。我怎么会生他的气呢。我不恨别的,只恨自己不自由。”
云和鸣酒量更差,他才喝了几口就已经上了头。他趴在桌上,头重脚轻仿佛已经无法操控四肢。他伸出自己的右手相看,却仿佛以为是别人的手。虞承灿的控诉传到他耳朵里已经听一句丢半句,到最后就剩下“不自由”三个字。
他顺茬往下问。
“怎么不自由了。你是皇子,要什么没有啊——”
“没有……没有喜欢的人。”虞承灿嗫嚅半天,用他那被酒缸泡了的脑子思考良久,嘀嘀咕咕的给出了答案。这回答好像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又滔滔不绝起那日的情形。
“我真没想对霁寒怎么样。那日不知怎的,闻见霁寒的信香便好像失去理智一般,才做出那样的事情。我自知对不起霁寒,可没想到母后和舅舅都是那样的态度。我只当霁寒是个弟弟,从未想过娶他……”
虞承灿越说越委屈。他也趴在石桌上,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扁着嘴恨不得当场放声大哭。
云和鸣站起身,试图拍拍虞承灿的肩膀,但还没等动作又因为腿软跌坐回了原处。
他用下巴抵着石桌的台面,伸出手拍了拍对面虞承灿的胳膊。
“你哥在这一点上,确实是比你运气好一点。”
喝多的人都思维活跃,刚才还哭丧着脸的虞承灿转眼嘿嘿笑了起来,“我哥,你说皇兄啊?我皇兄很厉害的,你喜欢他吗?”
“喜欢?”云和鸣不假思索道,“我喜欢他干嘛。我不喜欢他……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我喜欢钱,喜欢银子!”
云和鸣话说一半突然站起来,从怀里掏出那枚白玉坠子,挂在手上,双手高举过头顶甩动。他已经是在用直觉与人交流,估摸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他跑到石桌旁边的空地上转了两圈,然后又因为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虞承其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得宝和得福跟着他进来,瞧见的就是他们的二皇子殿下趴在石桌上已经睡得不省人事。这位小云公子不知是喝的没那么多还是喝的太多,人明明不大清醒,但似乎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时不时手舞足蹈一下。
两人身上散发的酒气能把一头牛熏个跟头。
虞承其皱着眉,叫得宝和得福先把虞承灿送回一个偏殿。而后剩他自己看着云和鸣和一地狼藉。
他方才可听的清清楚楚,眼前这个小酒鬼口口声声说什么不会喜欢他。
他有点生气,抱臂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冷冷命令道。
“起来。”
云和鸣差点大字型躺在地上。他低头坐在那儿,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冰冷的呼唤,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他大概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瞧见一身黑金长衣的虞承其便指着他嘿嘿傻笑。
“嘿嘿,活阎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