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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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麦不但抱了水轻尘，而且还抱得很紧很紧。
紧到水轻尘感受到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长久以来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地。真是太好了，麦麦是喜欢他的。不是小时候那种单纯的喜欢，而是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
以往种种，一切都值了。
时间回到1997年的5月中旬，麦麦落水后的第三天。
被水轻尘打的男生和女生住进了医院，而麦麦还躺在他出租房的床上，由江雨天照顾着。
在冯主任紧闭的办公室里，水梦楼狠狠地给了水轻尘一巴掌：“越闹越不像话！以后不准再跟江家兄妹来往了！江家的姑娘你也不用再惦记了！以前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到，现在，我们不同意！”
在此之前，水轻尘全部坦白了。水梦楼因他为了麦麦闹出大事，非常生气。
水轻尘却吼：“凭什么？！我想问一下，喜欢一个人到底有什么错？我喜欢她，又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很久很久以前，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开始，我就已经很喜欢很喜欢她了。那个时候她三岁，我六岁。现在你却告诉我这是错的，为什么？！错哪儿了？”
水梦楼：“哪儿都错了！”
水轻尘苦笑：“这么说吧，你叫我老实点我可以，你叫我不要发脾气我也能忍，你叫我更努力的学习我也做得到，但是你叫我不要喜欢和爱麦麦，我做不到。你晓不晓得喜欢和爱是遵从内心感觉的，是不由自主的，不受意志控制的？我觉得我没有错，麦麦更没有错！她优秀，善解人意，为人真诚善良，我喜欢这样一个人到底有什么问题？”
“我不晓得！”水梦楼气得吼。
水轻尘没有理他，继续道：“这么些年她也没有变坏，反而是越来越好，我有什么理由喜欢着喜欢着就不喜欢了嘞？！如果真是这样，难道不应该是我的问题吗？这件事情，我觉得你们大人真的好奇怪。难道只是想展现一下你们大人的威仪，所以非要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指手划脚干涉一番，这样才显得你们像一个成熟的大人？！而我们因为年纪小，就一定是幼稚？轻浮？！”
水梦楼没想到水轻尘能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果只用年纪就能衡量一个人的优劣好坏，那么为什么那么多道貌岸然坏得透顶的老不死？！”水轻尘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口不择言。
水梦楼也怒了:“我们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一点听不进去呢？难道我们还会害你不成？！”
水轻尘悲伤又凄切:“一句为我好，我就要对你们言听计从吗？！就可以不分是非黑白？！就可以放弃一个一直喜欢我而我又非常喜欢的人？！要说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是我，我是不承认的。相反，我觉得你们才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人！”
他眼眶湿润，心痛地往后退，退到背后无路可退时，才轻轻的靠到了墙上:“问我到底在想什么，我也很想知道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最后一句，他眼里挂着泪吼了出来。
就打架事件，他们已经在办室里说了半天。现在，冯主任和水梦楼都觉得祸根是麦麦，不同意他与江家兄妹再有瓜葛，希望劝他回头是岸。因为在他们看来，水轻尘对麦麦已经有魔障的苗头了。却不料水轻尘一根肠子通到底，死活听不进，说不通。这才都动了怒。
“混账！”水梦楼抬手就甩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水轻尘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个巴掌形的红印子。他的母亲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又着急，又心疼，又无奈，又伤心。水梦楼万万没想到，这个一直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富养的小儿子竟然如此顽固又执着，居然会为了江家的女儿说了这么大一番话。
他们水家人，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这辈子听到过水尘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更没有想到，他能说这么多话。以往的他，跟人说话总是言简意赅。
水梦楼气得手都在抖:“你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那我问你为什么你不敢当着她的面告诉他你是喜欢女人那样喜欢她呢？告诉我为什么？不也是因为考虑到她年纪小嘛？！”
水梦楼踩到了水轻尘的痛处。
不是因为她年纪小而不敢告诉她，而是怕她不像我喜欢她那种喜欢我。
但是这令自己忐忑的话，水轻尘没有说出来，站着沉默不语。
水梦楼以为他承认了他的说法，对大儿子和二儿子道:“拉回去关起来，让他好好冷静冷静，好好想想！想不清楚就永远不要放出来！”
“你们真是一群可恶的野蛮人！我不服——！”水轻尘被擒，气得大叫。
“胡闹！”水光终于来了。
“阿公！”水轻尘刚叫一声，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悲伤和委屈一下子得到了释放。
“松开！”水光朝水轻扬和水轻威吼。
两孩子不知道要松还是不松，一边是爷爷，一边是父亲，松了父亲要恼，不松爷爷要发怒。听谁的？一下子拿不准。抓着水轻尘反剪的手臂，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我说松开！”水光的声音里透着无形的威严。
“松开松开~”冯主任一直做壁上观，现在见水老爷子一来，眼见事情闹大，知道这事儿没辙了，开始笑着脸打圆场。
水梦楼向两儿子使了一个眼色，水轻扬和水轻威这才松了手，把弟弟给放了。
“阿公我真的控制不住不去喜欢麦麦，不去对她好，我说的都是真的~”水轻尘哭着向水光诉说，“阿公，你说说，这到底是不是轻尘的错？”
从小到大，水轻尘都视水光为自己唯一依靠，他既是长辈也是朋友。
对水光，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一个人活着，不能遵循自己的内心去真心喜欢自己喜欢的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此话一出，众人惊悚。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水光赶紧道:“傻娃儿，说啥子糊涂话呢！”
水轻尘经历了精心动魄的一天，而这些麦麦自始至终，一无所知。当她看到水轻尘的时候，给了他一个他熟悉的笑容。麦麦不止是他的魂，还是他的糖。
水梦楼虽然没有关他禁闭，但却让他大哥在灏溪守了他一个半月，直至高考结束。也至于水轻尘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跟父母说话。
后来，水轻尘和他父母之间的矛盾，也是由水光化解的。
他对水轻尘说:“这件事情虽然主要的错在你父母，但是你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他们，甚至认为他们不配做你的父母。如果你这样想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
“你之所以有今天的成绩，能安享这无忧的物质生活全都仰仗你的父母和哥哥们在外面风雨飘摇、日晒雨淋的奔波，他们为了你能有更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也付出了很多。而他们经受过的那些辛苦，也是你从未看见过的，包括一些血淋淋的争斗。”
看到水轻尘讶然的眼神，水光继续道：“这些他们跟你说过吗？没有。因为他们希望你是生活在阳光中，是鲜亮的。永远也不想让你看到那些黑暗。就像你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还不愿意让麦麦因为你的心意而受影响一样。”
“阿公为什么今天会跟你说起这些呢？因为你也需要成长，成长就要有所担当，有担当就不能推卸责任。你虽然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你的态度也深深地伤害了他们，所以你还是要向他们道歉。因为他们虽然没有在你成长的这条路上陪着走多远，但却在养你的这条路上一直走着，从未懈怠。”
“我认为，他们并不算优秀的父母，但至少是合格的。因为他们一直在为了自己的儿子的前程，全力以赴，并没有偷懒。只是方法有所偏颇而已。阿公觉得，你应该原谅他们。”
水轻尘默默听着，水光慢慢开导：
“当然了，怎样选择是你的权利。但是，恨一个人非常容易，学会宽恕，才是一个人的胸襟。阿公希望你做一个胸襟宽广、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水光讲完，让水轻尘自己慢慢想。
水轻尘从未为父母哥哥想过，从未想到他们会在外面吃什么样的苦，受什么样的罪。现在听水光给他这么一分析，发现自己确实过于偏激。于是低头道：“阿公，我错了。我只考虑到了自己的委屈，却没有想到他们的感受。我不应该眼里只有麦麦，还要容得下有家人和朋友。”
水光点点头：“这就对了。我孙子就是聪明，一点就透。”
面对水梦楼夫妇，水光又说:
“这孩子的心思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你们应该多多沟通了解一下就知道轻尘他不是那样不负责任的孩子。他继承了你们的优点，和你们一样，能忍能吃苦。他从小就是一个懂事的娃儿，在家里，很少人会给我添麻烦。你们把他留给我，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被甩了的娃儿。别人有的父母天伦，你们给我多少？他又尝到多少？凡事不能蛮干，否则适得其反。那天要是我没有及时赶到，最后会发生啥子？你们敢想吗？万一把娃儿逼出个好歹来，你们承担得起吗？”
水梦楼夫妇默默听着，不敢回话。
水光继续道：“我相信，把娃儿逼疯不是你们的目的。但是好心并不一定能办好事。初衷是对的，方法不对，结果怎么能好嘞？这个我也有责任。梦楼，虽然你也是我养大的，却也没有好好的跟你说过这些事情。怪我。我也应该做自我反省。”
水梦楼夫妇道：“爸爸，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想多了。”
水光点点头：“不瞒你们说，我也很看好麦麦，如果他真的做了我的孙媳妇，我觉得是我的福气。你们自己扪心自问，像她这样的好姑娘你们见过几个？即便是有，没有碰到我们轻尘，那也就是没有的缘分。江家人我们也是知根知底的，既然人品、家世、脑子都不错，而且还孝顺，我们在挑剔啥子？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肥水流到外人田才开心？”
水轻尘母亲道：“爸爸，我们不是怕因为她，轻尘再闹出其他事来嘛！”
水光摆摆手：“你们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难道就这么蠢？因为怕出事，想做的事就不做了？想要的也就放弃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只能说这些年你们白混了。如此你们既不配做轻尘的父母，也不配做我的儿子和媳妇。该面壁的不只有轻尘，还有你们。”
老爷子一席话令儿子媳妇汗颜，唯唯诺诺地应了，说会抽时间再跟孩子好好沟通。
等水光走后，自我反省过后的水轻尘站在父母的房间门前，他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
一些往事，浮了上来……
水轻尘想起当初考上灏溪回家时，是飞奔进院子的。他是那么急迫的想第一时间和家人分享这个骄傲和喜悦，他是多么想得到父母哥哥和阿公的夸奖，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一个聪明、努力、又懂事的孩子。可当他推开院门时才发现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兴奋和飞扬的脸，瞬间变无比落寞，高举通知书的那只手慢慢的垂了下来。
他也好想看到自己的父母会像江云河和淑慧对江雨天那样的肯定和赞扬，父亲爽朗地笑着给儿子竖起大拇指，母亲温柔地把儿子搂在怀里抱一抱。
那天，他缓缓走进屋里时，走出了一种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苍凉感。
那些年每逢寒假，孩子们就成天和父母待在一起。撒娇、调皮、打下手。那时的他，多么羡慕邻居的孩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常常坐在院里听邻居一家人共享天伦，笑声传到水轻尘的耳朵里，比任何一首曲子都好听。他常常害怕阿公发现他这个小小的心思，阿公一出房门，或者一进院子，他就立马装作在写作业。
年底，各家的被单已经洗来晒了一片，杀猪的场景热闹又壮观。香肠和腊肉熏得喷喷香，包过年粑粑的船粑叶子，晒在了院角的竹竿上。街上的人，人挤人买年货买新衣，他们个个脸上喜气洋洋。孩子们跟着父母上街，撒娇讨一个油炸粑粑吃，便能高兴得飞上天。
只有自己家的房子冷冷清清。父母和哥哥们没有回来也没有口讯，他总以为或许明天他们就回来了，便一天天跑到码头上等。可总能等到别人的父母与子女团圆，而自己却是望穿秋水的那一个。
因为他的父母和哥哥们，总要等到过年前的第三天才能回来。
虽然等得辛苦，失望了一次又一次。但当他看到父母和哥哥从船上走下来的那一刻，仍是无比的开心和幸福。因为他们终于回来了，看得见，摸得着，真真切切的。
麦麦，是他孤独童年岁月里的一道暗夜之光，一缕冬日暖阳。
麦麦，是他溺水时遇到的一根浮木，是他的救赎。
这些，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得到，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他感同身受。他那常年漂泊在外的父母，又怎么能知道并理解呢？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够沉稳，不如江雨天那样冷静和睿智。想到这里，水轻尘用手抹了一下有些发湿的眼角，然后敲了门。
“进来吧！”房间里，水梦楼的声音响起。
水轻尘推开房间门，看到父亲坐在床边抽烟，母亲在收拾着行李。
他叫了一声:“爸爸，妈妈。”
“这么晚了还不睡，咋个了？”水梦楼问，“还有啥子费用忘记讲了，还是有啥子需要我们从城里买的？”说着，水梦楼开始找他的皮夹子。
水轻尘答:“不是。”
“那是哪里不舒服了？”水轻尘的母亲突然紧张起来，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臂上下检查：“如果哪里痛千万别忍着，找你伯伯给你看看，开点药吃吃。啊？”
水轻尘说:“我没事，没有哪里痛。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们还有没有啥子要交待的。除了麦麦这件事，我啥子都可以答应你们，都能保证全力去做。”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让我考音乐学院会让你们太过辛苦的话，我也可以考虑考虑报考其他的学校，比如师范和医学院什么的应该不是大问题。我也不希望你们在外面太辛苦。”
水梦楼原本坐在墙边吸烟，并不太想搭理这个总顶撞他的小子。听到这话，他讶异地抬起头来。那一刻，他仿佛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
水轻尘的母亲停下了收拾行李的手，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感觉这些年在外面经受的苦和累，并没有白费，都是值得的。这孩子并非是那狼心狗肺的白眼儿狼，还是知道心疼父母的。
是他们做父母的，亏欠了他，让他受苦了。
她走过来，搂住了自己的孩子，将他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说:“我的傻儿子，只要你开心快乐、健健康康，我们无论有多多么辛苦，都是快乐的！你不用担忧我们，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学一身的本事，就够了。这是我们全家人的期望，懂吗？”
“我们之所以插手你和麦麦的…… 感情。是因为怕你为了她耽误了自己的前程，毁了自己的大好人生，我们做父母的怎么会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呢？所以即便是你要因此恨我们，我们也是不会后悔的。”
水轻尘点点头：“我知道了。”
“既然你能向爸爸妈妈保证你不会因此事而影响学业，那么我们也向你保证我们不再插手此事。但是你自己说的，你一定要保证说到做到。否则，我们不会原谅你。”
“我保证。”水轻尘目光坚定地对母亲说。
“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好好儿学本事，不然人家麦麦也不会要你。”水梦楼只说了这么一句。
就是这么一句，让一直难过的水轻尘，咧嘴笑了。
父母和儿子终于又握手言和，释怀了。
往事历历在目，却已过去了几年。
现在麦麦抱着他，脸紧紧挨在他脖子上，一点也不避嫌。坦坦荡荡，敢爱敢恨。叫他怎能不喜欢她？不宝贝她？
他搂住麦麦，转身给了江雨天一个得意的神色。等麦麦抱够了，仰头看他时，两人相视而笑。他捧着她的头好好看了一遍，然后在她耳边悄悄道：“我给你买了礼物，放在你的枕头下了。”
“是什么？”麦麦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水轻尘说。
“咳咳！”突然江雨天跟他使眼色。
水轻尘连忙放开麦麦：“听说你被提前录取的事了，麦麦，恭喜你！”
此时此刻，江云河和河云海，雨祐和雨珞，正在院门外瞪着他！
大人眉头紧锁，小的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说第72章 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