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礼物 ...
-
麦麦并没有参加高考。
在高考前，她接到了提前录取通知。
秦司的成绩很好，老师曾要他报清华、复旦或川大。水轻尘他们曾以为，他也会选择报音乐学院。但最终，他选择的却是师范学院。
他要做一名老师。小王老师在他心里的地位不可动摇，他就是那个“长大后，我便成了你”的孩子。他永远记得，那年冬天，小王老师捧着棉衣递到他面前的样子。
那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同时，也是出发点。
这年暑假，水轻尘再不听江雨天的，硬拖着他一起回了月亮湾。
行礼一放，人就和江雨天一起过了河，直奔江家。
那脚步，比江雨天还急。
江雨天看着他跑在前面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到底是我回家，还是你回家啊？”
“我怕再晚一步，麦麦就把我忘记了。”水轻尘一刻不停。
江雨天笑：“去年国庆节，你们不是见过了？”
水轻尘嚷：“这马上又要一年了！”
去年国庆节学校放几天假，水轻尘不管江雨天，自己跑了回来。灏溪的高中是没有国庆节的，他背着包直奔灏溪校门。理由嘛，是去看望敬爱的冯主任。
冯主任很有自知之明：“就不要在我面前装模做样了，我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行了，自己去玩儿吧，中午回来吃饭就行。”想了想，单叫他的话，说不定直接就跟别人出去吃了，因而又道：“把你那两个小老乡也叫来一起吃吧！下节课，好像是体育课哦！”
于是水轻尘谢过他之后，包包一扔就跑去了运动场，坐在双杠上守株待兔。
秦司一到运动场，就看到了双杠上的水轻尘。他惊喜地刚要喊，水轻尘朝无声地“嘘”了一声，他便没有叫出来。回头看麦麦，还在和同学聊上堂课一道化学题的解法，没有注意到这边。
体育老师哨子一响，学生列队。在队列整理时，麦麦终于看到了水轻尘，高兴地差点叫出来。水轻尘潇洒地朝她挥挥手，得意之情尽在脸上。麦麦回头看秦司，秦司朝着她裂嘴笑。
“是水轻尘！”有人认出了双杠上的人。
体育老师回头一看，捡了个石子儿打在单杠上对着麦麦做怪相的水轻尘：“都毕业了的还回来做什么！想让我再练你十圈长跑？”
水轻尘跑下来，倚着双杠道：“我专门回来看老师你呀！”
体育老师给了他一个嫌弃的表情：“睁眼说瞎话，小心打雷！”
话讲完，再不管他，拉着队伍沿着运动场跑圈圈。水轻尘好整以暇地倚在那里安静看着，耐心等着。然后看着体育老师一声“解散”，麦麦朝他跑过来。
当然，后面还有秦司。
“尘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们放假吗？”麦麦差点扑上去，然后又及时刹住了车，站在离水轻尘两步远的地方看着他问。
秦司也站在麦麦身边：“尘哥，好久不见。”
两年不见，秦司长高了很大一截。以前，他和麦麦差不多高，现在他比麦麦整整高了一个头，人也变成了个精神小伙儿。他俩这么并肩一站，脸上一样的喜气。水轻尘看在眼里十分吃味，伸手把麦麦一拉，从衣袋里拿出一把糖来：“给你的。”
然后对秦司道：“你没有！”
秦司笑着，也不恼。
麦麦接了糖：“谢谢尘哥哥！”
话一说完，转身分了一半给秦司。秦司还举着糖向他炫耀，把他气得不行，要打秦司。麦麦拉住他：“尘哥哥，我们去乐队教室，趁这个机会指导指导我们。”
因为水轻尘在信中说过，他在大学里，不仅仅是只学吹笛子，也学二胡和唢呐，以及其他乐器。大学里教的，肯定跟他们自己折腾的大不相同，麦麦可以说早急不可待了。
水轻尘点头：“好呀！正好我想看看你们这两年到底进步了没有！”
三人来到乐队教室，秦司从门口的花盆底下取了钥匙开门。水轻尘笑：“早知道我就自己来了，然后给你们一个惊喜。”
秦司和麦麦各自吹拉了一段，然后让水轻尘评点。
水轻尘没想到麦麦进步如此之大，心道果然山里的老道士有点东西，坦白道：“二胡我是指点不了你了，就按现在这个学法，继续加油吧！”
秦司属于稳步上升的状态，但因为全靠自己琢磨，也有一定的局限性。水轻尘把唢呐拿过来，给他演示了一段，教了他几个技巧。秦司试了，简直心花怒放。
临近下课，水轻尘要麦麦和秦司一起去冯主任家吃饭。结果两人头摇得跟拔浪鼓似地，水轻尘便不勉强他俩，对秦司道：“宿舍钥匙给我，我下午去睡一觉，晚上请你们吃好吃的。”
“你不回家吗？”秦司虽然疑惑，还是把钥匙交到了他手里。
水轻尘抖抖自己的胳膊腿，低头道：“回啊，吃了夜饭再回。晚点爬个砂车，好久没爬过了，不知道技艺生疏了没有。”
秦司和麦麦被他逗笑，说：“好！”
晚上，水轻尘背着包在镇上请了秦司和麦麦吃了水煮鱼和口水鸡，三个都吃得很香。眼看天色渐晚，水轻尘还舍不得走的样子，秦司看看墙上的钟说：“我们得走了，自习课要开始了。”
水轻尘望着麦麦，呆呆地说：“你们走吧！我坐一会儿就走。”
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还是忍了。
他想抱抱她，可又怕吓到她。
见他俩望着他发愣，他背着包站起来挥挥手：“快走吧！我这就走！”
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如果是那样，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心绪，影响到她后面的学习？他不敢冒险。至少现在不敢。
“那我们走了？”麦麦说。
水轻尘不看她，再次挥了挥手。
秦司拉了麦麦一把：“真的快迟到了。”
他俩走了一段，回头来看着水轻尘还背着包站在路中间。麦麦朝他笑了一下，也挥了挥手。水轻尘回她一个笑，转身走了。
等他再回身时，秦司和麦麦已经消失在转弯处……
“要不我找个媒婆来提亲吧？！我不想再等了。”水轻尘说，两人已走到江家院门前。
江雨天看着他，像看个稀奇怪物，忍俊不禁：“你真想得出来！”
他推开院门，本以为麦麦和雨祐他们在家。没想到院子里冷冷清清，鸡都没有一只。只有一只狸花猫在门口的方石上盘着尾巴睡觉。
水轻尘失落的心情可见一斑。江雨天往河坝里一看，见月亮湖里两只小木船正在湖中划行，船上拿着竹篙的人正是江云河和江云海。再望湖边，不是麦麦和两个弟弟是什么！转头便对垂头丧气坐在洗衣板上的水轻尘道：“他们在月亮湖网鱼，今晚有鱼吃了。”
水轻尘站起来一看，笑了。
江雨天本以为他会拔腿就往河坝里跑的。没想到他又重新曲膝坐到了洗衣板上，随手扯了一根箬叶芯子，拿在手里撕。
“你居然不跑？”江雨天瞧着他说。
水轻尘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也不要去喊。”见江雨天等说法，他坦白道：“我想知道，这回她看见我会是什么态度。我好知道，我需不需要找个媒人来。”
江雨天噗嗤一笑，不再管他，背着包推门进屋。
片刻之后，他端着一盘手工做的花生糖出来，放在洗衣板上，自己也坐了上去，和水轻尘一起，边吃边聊边等：“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态度。不过，不管什么态度，你一会儿都得悠着点儿。我还真怕我爸爸和八叔撵你。毕竟，你还是个学生，一点保障都没有。”
“要真那样，你得帮我！我都陪你打了两年暑假工了！”水轻尘着重强调。
“你还是想想雨珞会怎样对你吧！”江雨天笑：“你请麦麦和秦司吃饭，人家明明也在灏溪，你却连看都没去看一眼就走了。我跟你说，那小子记仇得很！”
“娃娃儿嘛，给点好处，哄哄就好了。你看！”江雨天从包里拿出一套《浣花洗剑录》来。
江雨天看了，惊愕道：“你竟然给他买这书！我八叔看到肯定要骂！”
水轻尘露出狡猾的笑容：“悄悄给他，不是更好笼络人心？”
“真奸！小心东窗事发，更惨。”江雨天评价。
“你包里还装了什么？”江雨天瞧了一眼水轻尘的背包，又问。
水轻尘头一偏：“你猜？”
江雨天要抢，水轻尘赶紧把包抱在胸前。江雨天不屑一笑：“给女孩子的，无非就是花儿朵儿的，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不是。”水轻尘说。
“那就是衣服了？”江雨天想起来了：“我上周来找你，没见你人，听你舍友说你去了荷花池，就是给她买衣服的？”
水轻尘点点头。
江雨天又要抢他包：“给我看看嘛！买的什么样的？我先帮你看看，把把关！”
水轻尘却死命抓住包包不放，江雨天觉得有鬼了，按住他非抢不可。两人就这么在洗衣板上打滚抢包，可水轻尘哪里是江雨天的对手，没两下头撞到石板上哎哟一声就撒了手。江雨天趁机一把将包夺了，提着包就冲进屋把水轻尘关在门外：“我还不能看了！什么宝贝这么稀……”
屋里江雨天音没了。水轻尘捂脸，然后一步一步往后退。江雨天开门那一刻，他拔腿就跑！身后是江雨天怒不可遏地大喝：“水——轻——尘！你买的什么玩意儿！”
水轻尘买的不是玩意儿，是一对浅黄色文胸。这是江雨天万万没想到的。
两人在院子里撵着转圈，最后围着那棵老核桃树追赶。水轻尘边躲边道：“又不是买给你的，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谁教你的？说！是你两个哥哥？所以我说呢，我怎么看他们两个都不像好东西！送什么不好？啊？竟然送这种东西！羞不羞？信不信等下我给你烧了？！”江雨天边追边问，边伸手要打。
“你少管！反正不是送给你的！你要敢烧我的，我等下跟你拼命！”水轻尘一边躲，一边又想抢江雨天手上的包，两人像两只蛤一蟆一样张腿张臂。
“不用等下，我现在就跟你拼命！”江雨天把包一扔，趁水轻尘扑包的时候扑向他，两人扭到了一起，也不顾地上的尘土，就那么互扭着滚来滚去。
滚了几圈，水轻尘见江雨天就是不放过他，恼了，使大力掀了他一下：“你这个老古董，你人体结构早都一清二楚了，还介意这个？到底能不能好好听我说嘛！”
江雨天骑在他身上掐住他衣领不放：“说什么？你脑子里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现在马上就22了！那就到国家法定结婚年龄了！国家都允许我乱想了，你还不允许我想！我就不信你没想过！”水轻尘理直气壮。
江雨天狠狠在他屁股上一拍：“可你想的对象是我妹妹！”
水轻尘甩甩头发里的沙子：“那你是要我去想别人？！”
江雨天又给他屁股上狠狠一巴掌：“你敢！”
“那你要怎么样嘛？！这也不得行，那也不得行！难道我不能是个正常男人？！”水轻尘索性放弃治疗，手也不摛江雨天了，摊开躺地上随他的便。
“……”江雨天语塞。
水轻尘躺地上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你拿去。”
“我拿去做什么？！”江雨天跳了起来，像遇见鬼似地。
“哈哈哈……”水轻尘笑疯了，翻身起来就去拿包，然后从里面掏出那“礼物”出来塞到江雨天怀里。江雨天要丢，水轻尘阻止道：“你小心点！别给我弄脏了！很贵的！”
“几个意思？”江雨天像拿个烫手山芋一样，给他扔回包里。
水轻尘把他拖进屋：“你给她，就说是你送的。说实话，我也怕她追着我打。其实我更怕的是，要是表叔知道了，他提刀砍我！”
江雨天气：“那你还买！”
水轻尘附耳跟他说了几句，江雨天脸色这才缓了下来：“真的？”
水轻尘点点头。
原来，头年国庆时见到麦麦，虽然那时川南已穿毛衣，但已完全发育的麦麦深受乡下劣质文胸的困扰，总是悄悄伸手调整。她以为自己动作做得很隐避，但还是被水轻尘瞧见了。
本来水轻尘回城就想给她买的。但她正是敏感害羞的年纪，他当时也很不好意思跟江雨天说，便一直搁在心里想不到合适的办法。这次回来想着要来看麦麦，便斗着胆子进了女人的内衣店。
他都不想再提进店出店的心路历程了，没想到还挨江雨天一顿揍。
“那我把钱给你，多少？”江雨天说。
水轻尘给江雨天一个轻蔑的笑：“两百，一件。”
果然，江雨天伸手就打他：“买那么贵的干什么！”
水轻尘道：“人家店员说了，这种穿着舒服，就像没穿一样！”
江雨天又打他：“什么就像没穿一样！再口不择言，以后不准进我们家门！”
水轻尘心塞极了：“是人家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我一个暑假挣的全花在上面了，你还打我！”
“等着！”虽然有点心疼钱，但江雨天还是准备把这钱给他，大不了课余再接个家教做。
水轻尘见江雨天认了真，连忙拉住他：“哎哟，我的哥哥呀！你要是真给我钱，我可就拿回去了啊！虽然是经过你手送给她，但那也是我送她的礼物啊！怎么可能把功劳这样让给你！等以后我还要以此邀功请赏的！”
江雨天说：“以后你们真到那份上了，你再重新给她买！”
“那不行！”水轻尘捂住包。
江雨天双臂一抱，无所谓道：“那我上成都时再给她买就是了，也不用买这么贵的，还能省省。再说，她下学期也上成都读书，她自己也能买。几年都忍了，这两个月也能忍。既然舍不得，要不……你自己留着用？”
水轻尘投降，扒着他求道：“哥，大哥！天儿哥！你行行好，我可是你未来的妹夫！不要太狠行不行？钱我出，礼你送，我再不P话多，O不OK？”
江雨天给他整笑了。把“礼物”从他包里拿了出来，出了门，再从隔壁八叔家的楼梯上了二楼，来到麦麦房间，将“礼物”压到了麦麦枕头底下。
水轻尘第一次见到麦麦房间，忍不住想多看会儿。江雨天拉着他就往外拖，还顺手关了房间门：“非礼勿视。女孩子家的房间，不要随便看！”
两人甩手下来，江雨天刚走到院子里，麦麦就拧着装活鱼的桶推开院门进来，看到他喜出望外：“大哥，你回来了！”
江雨天嗯了一声，往后面看了一眼。
麦麦顺着他的目光便看到水轻尘从后面出来，笑着喊她：“麦麦~”
“尘哥哥？”麦麦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有欣喜，也有压抑。水轻尘笑着走向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么久没见面，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激动万分的拥抱吗？”
江雨天和水轻尘都没有想到，麦麦真的丢下桶就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水轻尘！
作者有话说第71章 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