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坦荡 ...
-
表演完毕，主持人笑着上台：“哎呀，人家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今日见了才知道什么叫‘后生可畏’！哥儿几个以后怕是要翘我们饭碗了！”
众人起哄：“咦，人家是要干大事的，将来谁会做你们这行！”
主持人被哄，又笑着道歉：“讲错话了讲错话了，那我们就祝公子姑娘们在未来的道路上大展鸿途！好不好？！”台上台下继续互动，江云河见孩子表演结束，让江雨祐去喊哥哥姐姐回家。
“这就要走了吗？”水轻尘意犹未尽，正和秦司说着刚才衔接的事，见雨祐来喊有些失落。江雨天拍拍他肩膀：“家里活儿多得很，我爸爸他们能来吃一趟酒已经很不容易了。”
水轻尘仍是不舍：“那你们多玩会儿？我过一周就要跟我爸爸妈妈他们进城去了，你们就多玩会儿嘛，晚上看闹洞房，会很热闹的。”
“这么快？”江雨天和麦麦惊讶。
“那下个学期就见到了。”江雨天说。
“可是我……”我什么，水轻尘没说出来，江雨天全明白了，瞪了他一眼叫上麦麦就走了。麦麦有些莫名其妙，回头望水轻尘。水轻尘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江云河兄弟带着老婆孩子回到水家院子，走前跟水梦楼打声招呼。水梦楼听了，知道他们家活儿多忙得很，也不强留，只说：“稍等一下。”转头叫水轻威：“跟你妈讲，江表叔他们要回去了，喊她出来。”
江云河听了，赶紧道：“表嫂儿今天肯定忙得很就不要讲这些礼节了，空了过来耍。”
见江家人要走，水梦楼赶紧解释：“不是，是我们屋头个(老婆)给麦麦带了一件礼物要送给她。早准备好的，你们等等，马上就来了。”
正说着，水轻尘的母亲笑容满面地拧着一个袋子出来，孩子们叫了人，她应了然后向江家大人道：“不好意思，让你们等我。今天招呼不周，兄弟伙些多担待。”接着将手提袋交给麦麦：“麦麦，表婶想着你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就在城头给你买了条裙子，喜不喜欢将就穿！开学穿~”
“这咋个要得！”江云海夫妇赶紧推辞。
水梦楼夫妇连忙推回：“我们全家人都多喜欢麦麦的。一件衣裳算啥子嘛！我们尘娃儿原来闷篼儿一样，自从跟麦麦一起耍，开朗多了，我们一家人都感谢她得很。这裙子是专门给麦麦买的，我们家又没得闺女，东西也不金贵，你们要是嫌弃的话那就只有甩了呀！””
话说成这样，哪里还好推辞？江云海夫妇只好接受：“你们真的是太有心了！那就多谢了！”
麦麦也赶紧行礼道谢：“谢谢表叔表婶！”
香秀回到家里，把袋子打开来看，是一件质地做工极好的鹅黄色长款真丝连衣裙。
“这……，也太好了点嘛！”香秀说。
江云河一看，道：“怕他们硬是在打麦麦儿的主意哦！”转头问麦麦：“听说你今天得了新娘子好多红包，最大的一个四百八？是不是？”
“啥子安？”江云海和香秀都惊到了。
江云河指着麦麦：“把你身上的红包全部抖出来。”
麦麦依言把一叠红包从衣袋里掏出来，就坐在桌子边开抖。大大小小的钱都有，一共加起来六百多，绝不是小数。顿时傻眼了。
“可这是麦麦端茶送水时候给的，太正常不过。”淑慧说，“我都看见的。”
“你做这些的时候，你尘哥哥都在场？”江云河问。
麦麦点点头。心里回味着伯伯的话，想想有些不信，解释说：“尘哥哥绝对没有坏心思。”
“你说呢？”江云河转头问江雨天。
江雨天看着麦麦不语。
看来这小子知道点什么。江云河对他道：“你跟我来。”
然后把江雨天领回了屋，关门审问。
“我们一大家子就这么一个姑娘，你天天跟尘娃儿一起读书，跟麦麦一个学校，你都看不住，你一天到晚在学校里都在干些啥子？！”门一关，江云河就质问。
成绩再好，妹妹没看住，就是大罪。
江雨天真是比窦娥还冤，不知道要怎么跟父亲说。闷了半天，江云河又问：“越礼没有？”
江雨天道：“当然没有！”
“那你觉得是如何？”江云河又问。
“我觉得，麦麦倒没得啥子的，她估计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只是……”江雨天没有说下去。江云河立着眉毛替他说了：“尘娃儿有那个心思？他跟你说过？”
“那倒是没有。我只是猜测，他也从来没有提过。”这是事实。但没提过，不等于没有。江云河当然明白：“这样子就有点麻烦，大的小的都没有明说，可明明就是……”
正是这个理。
江家还真挑不到水家的毛病。可，眼见这白菜还没长成呢，就快要被猪拱了。最后，江云河说了一句：“TMD做生意的人就是狡猾！”
思来想去，只好对江雨天道：“幸好今天对唱歌的是你和麦麦，做得对。要是尘娃儿和麦麦唱，那今天月亮湾的闲话就要把我们家淹了！把麦麦看紧了。”
“嗯。”江雨天应。
……
麦麦这边，香秀小小心心地把女儿拉到房间里：“麦麦，你现在还在读书，还小呐，不要学人家耍朋友哦！一定要专专心心读书，只要你攒劲，爸爸妈妈以后砸锅卖铁都供你读。以后干大事，不要像妈妈一样天天只晓得围到个灶头转，喂猪喂牛累得很！你这个身板儿，干不下来的。”
麦麦拉了香秀的手，说：“妈妈，你放心，我不得早恋。我是很喜欢尘哥哥啊，我也喜欢雨天哥、雨祐、雨珞，还喜欢秦司，都是一样的。只是我喜欢尘哥哥稍微多一点嘛！因为他对我真的好好呀！妈妈，你不要担心~你跟爸爸讲，喊他也不要担心，麦麦会乖的。”
女儿的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潭水，一点杂质都没有，可香秀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再想想，水轻尘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不好，可还是依旧担心。
后来，江雨天很直白地问麦麦：“你真的对轻尘没有一点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
“完全没有，”麦麦很肯定地说，“也可以说，我完全领会不到。”
江雨天听了，又在想，若是水轻尘知道了，会不会伤心？于是他又问：“那万一轻尘喜欢你呢？”他特别强调：“男生喜欢女生那种喜欢。”
“咋个会哦！”麦麦压根儿不信：“不可能的。”
“我是说万一，毕竟不是亲兄妹嘛！”江雨天不折不挠。结果麦麦想了好一阵之后，反问：“那样子的话，如果我说不喜欢他，他会不会打我？”
“他敢！”江雨天说。
“那我还是说喜欢他好了。”麦麦笑：“尘哥哥最好哄了。”
江雨天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麦麦反过来安慰江雨天：“如果以后他去上大学了，肯定会喜欢上大学生同学的，哥哥你就不要担心啦！你看学校里那么多女生喜欢尘哥哥，到时候随便挑，挑个最好的！”
江雨天愣住不说话。半天才道：“麦麦，你也是最好的！”
“那当然了！”麦麦得意，一点心理包袱都没有。
江雨天叹了一口气，在想这一切要不要告诉水轻尘。
他真是，太为难了。
没想到，所有人都为难的事。到了麦麦这里，变得简单。新学期开学时，她在乐队教室里碰到水轻尘时，直接就问水轻尘了：“尘哥哥，你不会像男生喜欢女生那样喜欢我的哈？”
水轻尘当时差点都心梗了。
问：“为啥子？”
麦麦说：“你不晓得，一暑假爸爸他们都担心死了，因为你妈妈给我买的裙子还有你嫂嫂给的大红问了我好多好多话。大哥也问我了，我觉得应该跟你讲一声，不能让你蒙在鼓里。”
水轻尘说：“不错。”
麦麦直接把这句话理解成，他的确没有像男生喜欢女生那样喜欢她。高兴地说：“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呢！他们非要东想西想瞎担心，还怕我把成绩拖跨了。”
岂不知，水轻尘说的“不错”是指不能让他蒙在鼓里。水轻尘看她还是衬衣加外套，问：“我妈给你买的新裙子怎么不穿？又舍不得？”
麦麦点头：“对啊！那么好的裙子，一定要在重要场合穿！比如说，我们乐队参加比赛！”
水轻尘说：“麦麦~”
麦麦看他：“什么？”
“我很喜欢你。”
“我知道啊！你几年前就说过了呀！我也喜欢你，尘哥哥，一样儿一样儿的。”
“那就好。”
江雨天走进来，水轻尘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却什么都没说。水轻尘当着他的面，撩了撩自己新剪的发型，凑到麦麦眼前：“我的新发型好不好看？”
麦麦点头：“好看的呀！”
江雨天冷冷地看着他俩。水轻尘又回头看了江雨天一眼，然后在麦麦眼前，学着电视里郭富城的样子对她眨了个眼，问：“怎么样，有被电到吗？”
玫麦拿笔推他的脸，摇头：“内心毫无波澜~”
江雨天笑了。
水轻尘无趣地站直走开，朝他咬牙切齿。
于是，从那以后，这样的戏码时不时会发生一次。比如，水轻尘进了一个球，下场来喝水的时候，问麦麦：“麦麦，刚才尘哥哥那一脚帅吗？”
“帅！”
“多帅？”
“非常非常帅！全场第一帅！”
麦麦不但说，还喊，全场都听得到。甚至得到了一些女生的共鸣，让水轻尘风头十足。
“那有没有一点点心动的感觉？”
“没有，内心毫无波澜~”这话她倒是没喊。
“哈哈哈……”江雨天从开始无声的笑，渐渐变成了大声嘲笑，换来的依然是水轻尘的咬牙切齿。若是站得近了，还会顺脚薅上一腿。不过大部分时候都被江雨天躲掉了。
到最后，连夏星河都学会了那句：“内心毫无波澜~”
紧接着，就是整个乐队成员的狂笑。
到最后冯翔回去学给冯主任听，他是这样评价的：“很好，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个世界才公平。嗯，这个小姑娘，我喜欢！”
再后来，水轻尘就在麦麦和秦司两个播广播的时候去点歌，两毛钱一首。他写纸条子：“点给我最最最亲爱的麦麦。”结果到了秦司嘴里：“感谢高二八班的水轻尘同学给他最最最亲爱的猎人队全员点这首歌，让我们一起高喊：水轻尘最帅！猎人队最帅！”
操场还真有几个人喊了几声“水轻尘最帅”！
足球队篮球队每天都有人在踢，书画社时不时都会举办一场展览，文学社的稿子天天都会往广播站送。乐队不能天天表演，尤其是夏星河的大家伙不能老搬，后来学校得了外界资助，在礼堂里添了一台钢琴。他们便每周日晚上来一场表演，喜欢的都可以去看。
李老师说，这是练习他们的舞台感。
乐队又新进了两名主唱，一个小胖子，一个高个子。胖的取名“汤圆”，高的取名“电杆”，为这个乐队增添了几分喜剧色彩。乐队家长会开过之后，秦司和麦麦也得了新唢呐和二胡。他们会的曲子越来越多，乐队渐渐成了气候，李老师就给他们录了些视频拿去参加选拔赛，通过了就带去市里、省里比。开始成绩一般，慢慢有经验了，名次也就有了，奖状奖杯也一个一个开始往回捧。
连校长都说：“学校下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每一次参赛都是一次飞跃性地成长。终于有一天，这个乐队的视频被某个音乐学院的教授看到并引起了注意。于是，这一次，第一次，他们参加了一场邀请赛。而不是自己满世界去收集比赛信息，然后参加报名选拔。
那是初(高)中二年级的下学年，又是桃花已谢，槐花将要盛开的季节。那天下午，乐队练习室里，正上演着这一年来常见又毫不避讳的戏码：
水轻尘：“亲爱的麦麦，请问我这首曲子吹得如何？”
麦麦：“好听！”
水轻尘：“多好听？”
麦麦喊：“川南第一！中国第二！世界第三！”
“既然这样的话，听了之后有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
“内心毫无波澜！哈哈哈……”乐队全员和麦麦一起答了。
水轻尘笑着点点头：“老师说，不能让人引起共鸣的音乐，吹得再好听也只算个不错的谱子，看来我还得努力加油啊！”
“尘哥哥加油！”麦麦举拳大喊。
水轻尘握拳在胸前一举：“收到！”
“是得加油了，这次我们要参加一个比赛，时间非常紧。昨晚我跟靳老师打了电话，请她抽时间回来一趟，这一次的比赛非常重要……”
李老师抱着一叠资料走进来，摊开一张一张给乐队成员介绍。完毕后，他说：“这次邀请赛你们知道说明了什么吗？”
大家摇了摇头。李老师继续道：“说明音乐界有人注意到了我们。我仔细研究了这个比赛，并向靳月老师打听了相关资料，这不是个简单的比赛，而是一个很有权威的选拔赛！根据以往的比赛情况，几乎每一届的前三里面，都有人被知名院校直接提前录取！所以，亲爱的同学们，你们的机会来了！我们现在拿到了入场券，接下来就是拼实力的时候了，打起精神来！”
“耶！——”大家欢呼。
麦麦问：“李老师，那我们要怎么准备呢？”
李老师：“这几天我会拟出计划来。今天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提前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计划出来之前，你们趁着这个时间先把文化课的功课赶一赶，到时候开始练习了，时间就会占用较多。记住，任何时候都要两手准备。所以，两边都不能放松！懂了吗？鱼和熊掌，我们都要！”
“是！”大家齐应。
一周后，训练计划排了出来。
第二天，靳月老师抵达。
第三天，为期一个月的乐队特训正式开始。
整个乐队的人，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在训练教室里。他们一天天看着槐花盛开，然后又看着那些白白绿绿的花穗儿慢慢凋零、跌落，散成一坡的花瓣雨在风中飞扬，最后落在了地上，飘进了练习室的窗台，落在了他们的鼓上、琴上、乐谱上……
而伴随着这花瓣雨的，是一曲一曲的笛声，一曲一曲的钢琴，一曲一曲的古筝，一曲一曲的二胡，一曲一曲的小提琴，以及……
劲道有力的鼓点，民谣色彩的吉他，还有……
若有似无的埙，音色特别的三重唱……
一个月后，他们踏上了省城之旅，平生第一时住进了高级酒店，平生第一次走进了大学的校园，看了一场震撼人心的音乐会，打了人生中第一场真正的硬仗。
在等结果的那天晚上，他们几乎个个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在得到结果的那一瞬，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一种拼尽全力之后的胜利喜悦。
不是第一名，也不是第三名，三个表演节目下来，他们得了综合评分第二。无论如何，他们打败了那么多城里学校的乐队，已是一种荣耀。
灏溪的乐队，在省城崭露头角，他们做到了！
至于会不会被提前录取，只需要耐心等候。他们不怕，因为他们有两手准备。他们只需要像朱老师说得那样，需要做的，就是：加油！加油！加油！
回校的前一天，靳月老师带着他们去逛了城里著名的景点，还带了相机要给他们拍照留念。他们在真正的古迹里徜徉，读亭上的对联，看池中的锦鲤，在石榴花下笑，杨柳堤边挥手。
“尘哥哥，我实在是太开心啦！”
古银杏参天，一片片扇形的叶片儿堆叠在枝头，风吹得啪啪啪响，阳光穿透下来的景象，实在是让人语言匮乏，太美太美！麦麦站在树下张开双臂转着圈儿望蓝天下的树冠。鹅黄色的真丝连衣裙摆飞扬着揉进这一片油绿色里，麦麦像一朵温柔的黄绒花。
她果然在重要的时刻穿上了它。
“麦麦，这样子的你实在是太好看啦！”水轻尘跑了过去，无所顾忌地拉着她转圈圈。
麦麦大笑：“哈哈哈……那你有没有被我的美迷住呀！”
“有呀！”
他俩的互动总是那样自然，那样坦坦荡荡……
“我真喜欢他俩。”靳月老师捧着相机说。
朱笏脸上泛起很微弱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和那个同样真心呵护过她的一生至爱。发现靳月用眼神在寻求她的看法时，她点点头道：“还行。”
夏星河靠在一棵树边假装失落地捧着脸问：“亲爱的老师们，难道你们不爱我了吗？”
“爱爱爱！都爱！都爱！”朱笏难得说话大声，学着唐老师的语气道：“亲爱的孩子们，都过去，我们要拍合照啦！”
大家嘻嘻哈哈笑着蜂拥上去，强行把水轻尘和麦麦两个人拉开，让他们一个在最左，一个在最右。当靳月老师喊“三、二、一”时，大家一起比耶喊了声：
“茄子——！”
作者有话说第62章 坦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