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红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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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峄不管三七二十一，拖了麦麦就往家走。
“哎呀，大哥！尘哥哥~”麦麦像被绑架了似的，十分无奈地被拖着走，边走边回头来喊江雨天和水轻尘。江雨天和水轻尘又怕江云峄的蛮力把麦麦拖出个好歹来，奔上去护着，边追边解释。
江雨天：“不是，大孃，我们真的要回去，晚了来不及。”
水轻尘：“大孃大孃，你轻点儿，麦麦吃不消。”
“那你几个走，我带麦麦儿乖乖耍两天！”江云峄油盐不进，铁了称砣死了心，非要把麦麦拉到家里去做客，跟抢孩子似的。几个男生只好追着，进了一个非常气派的四合大院子。
“哇，没想到山里还有这样好的院子！”一进门，曹巍忍不住感叹：“大孃，这全部是你家的？太厉害了吧！”
江云峄不好意思道：“全是我的就好喽！这是以前地主的房子，地主打跑了，分给了穷人。这院子里住着七八家呢，我住这边，来，兄弟伙些快进来坐！”
他们一踏进门去，便深深地理解了“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这句话了。里面一应陈设，实在是配得上“寒酸”二字，简直跟秦司家有得一拼，甚至可能还不如！
江云峄连连请大家坐，可他们哪里敢坐？脏乱就算了，可那三条腿的椅子，实在是怕一屁股下去整个就散了。真是那样，那不是大家都下不来台？
于是个个皆说：“不坐不坐，大孃不忙，我们站哈就是，喜欢站到说话！”
院中邻居听到人声，伸头来望，江云峄喜气洋洋地大声向人家介绍：“我娘家的侄儿女些，街上碰到，过来耍！看哈，是不是个个都长得一表人才？！”
哥儿几个尴尬得想钻地洞，却不得不笑着向人叔叔婶婶的喊着打招呼。那些人听了，自是夸赞一番，长得好，有礼貌，山外的娃儿长得就是不一样之类。
这边再谦虚一回，又进了屋。
大孃刷锅刷碗说要给娃儿些做饭煎肉吃。孩儿们一看那灶就是个吊灶，锅破得只有个锅底，而她口里的肉，就是那上面熏得乌漆麻黑的一团，实在是一言难尽。
正想着这屋里难道就她一个？便听到屋里有咳嗽声。江云峄赶紧丢了刷把，跑进屋里，喜气洋洋地对屋里人说：“我娘家来人了，雨天，麦麦，来，看哈你们大姑爷！他腿脚不方便，只有麻烦你们进来哈了。”
既是如此，江雨天和麦麦立马跑了进去。那场景，两兄妹终身难忘。他们见过最困难的，就是秦司家了。可眼前这……
一个60岁左右的老头，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棉絮自然是破烂脏黑没有床单，床也是半塌的，老头那腿只有半截，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故以至如此，形如槁木，感觉也只剩口气吊着了。
“哥哥~”麦麦鼻子一酸挨了江雨天。江雨天捏了捏她手心，示意她不要失态。然后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大姑爷，我们来看哈你！”
“大姑爷好！”麦麦也喊着。
“好好好！哎呀，硬是稀恨哇！哪家的娃儿，没见过呢！”老头在江云峄的帮扶下坐了起来，抖着苍老的唇，好不容易说出话来。
“大姑爷，我是江玉蛟的大孙孙，叫江雨天。这是我妹妹，叫江雨琴，小名儿麦麦。”江雨天一板一眼地答着，非常正式，也非常认真：“大姑爷，你家娃娃些呢？”
他想起父亲提过，好像这家有两个姑娘，是表姐。
“都出去打工了，”江云峄男人实在是说话为难，她替他答了：“出去两年了，每个月都寄钱回来，所以这两年我们生活没得问题的，不像前些年，饥一顿饱一顿的，哪天饿死都不晓得。害，看我这个大孃，真是老癫东了，跟你们娃娃讲这些啥子嘛！走，出去，这屋头乌漆麻黑的，外头亮敞点，不要走，我给你们做饭哈！放心，保证给你们做好吃的！我大女头个月寄回来有好东西！”
水轻尘几个在门口站着看没有进去，听到麦麦声儿，水轻尘都快心疼坏了。见他们出来，赶紧抱了抱麦麦。麦麦抬头看他时，眼泪都汪汪地在眼眶里打转了。
江雨天小声说：“把她带出去。”
水轻尘便搂了麦麦往院子里带。哥几个见了，也退出屋来。只听江雨天在屋里和江云峄推来推去说了一会儿话，没一阵便见江云峄把江雨天送出来：“那既然是这样子的话，我就不留你们了。路上小心些，这几个枞光你拿到，万一走黑了，点个亮。”
“嗯，那大孃，我们以后再来看你和大姑爷。”江雨天接了枞光片，然后对屋里喊：“大姑爷，那我们走了哦，二回再来看你！”
“好嘞好嘞！我送不到你们哦，那你们慢走！”老头在屋里答。
江雨天|朝麦麦招招手，麦麦跑过来，江云峄摸着麦麦头，仍是感慨：“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麦麦乖乖，二回来山里头，再来大孃这儿耍哈，这回找得到路了？”
麦麦：“嗯，大孃，大姑爷，你们出山，下来耍！”
“那不耽搁了，你们路上小心些。”江云峄说，“走，我送你们到大路上。”
“不送了不送了，大孃，你忙你的，我们年轻跑得快，不担心。”江雨天又和江云峄推送一回，这才出了门，叫上兄弟和妹妹，离了光鲜的四合院，往大路上走。
出门一拐，麦麦就挣脱水轻尘，一个人跑起来。跑了很长一段路，在一个土坎边才停下来，蹲在地上抱膝放声哭了出来。水轻尘要追，被江雨天拉住了：“让她哭会儿，没见过，吓到了。”
江云峄站在窗前，看着土边抱头大哭的麦麦。看了一阵，眼泪也没忍住落下来，掉在了手里江雨天刚刚给的十块钱上……
穷人啊！
那天晚上，他们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八点，江云河打着手电筒在半路上来接的。到了江家，饭都没有留水家兄弟和曹巍吃，江云海就划着小渔船赶紧给送过河去了。刚上岸，就见到水光在河边上等。水轻尘内疚得很，连声向他道歉。
水光摇摇手：“不关事，回来就好。”转而又向江云海道：“云海，明天全家人都过来喝喜酒，跟你哥哥讲，香秀和淑慧也来！”
“好嘞，水表叔！明天一定来！那我转去了！”江云海边划船边答应。
等他回到江家院子时，江雨天和麦麦正在跟江云河他们讲碰到江云峄的事。淑慧听了，惊讶道：“都这个时代了，他们咋个还过得弄么恼火啊！”
香秀说：“家头有个病人，再多钱也不够塞，想不恼火都难啊！”
江云河半天才说：“哪个时代都有穷人。但他们那一家子，是一直都很难啊！小时候吃苦，长大了也吃苦，吃了一辈子苦，也盼不到个头。那两个女子，听说出去后就没回来过，怕是想脱离苦海，再不想跟家头有半点关系了。唉，白养一场。”
“怕不会哦，再穷嘛，那也是自己的爹妈老汉儿嘛！”淑慧不信。
“难讲。”江云河道：“你两个今天耍安逸了嘛，赶紧点去洗澡，脚爪爪好生泡泡，不然我看你俩个明天咋个走得起去河对门吃酒。”
嫁女是吃早晨，接亲是吃中午和晚上。
所以说，河对门吃酒，其实并不着急。
但是水轻尘着急。秦司随父亲一早就跟迎亲队伍去了，江家兄妹却快到中午了还没见人影。眼看接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他正要往外面跑，被父亲叫住了：“今天你哥哥结婚，你还要往哪儿跑，好好待到。再不然守你阿公，帮他端茶送水。”
“哦~”水轻尘只好退回去。
正说着，江家一大家子来了，水梦楼赶紧迎客，看到孩子，照例夸一番又长高长好看乖了懂事了之类的话，然后才递了烟邀院子头坐。
水光见麦麦一来水轻尘就站不住了，便道：“去嘛去嘛，不要在这儿当棍棍了。”
水轻尘一听，立马就跑了。水光摇头笑笑，叹了口气。水波哈哈一笑：“这小子，真是，见了人家姑娘，一点根骨都没有了。”
这时，迎亲队伍已经到了大路上，乐声鞭炮声响成一片，水轻尘想抓麦麦走，可麦麦手里拉着江雨珞，把水轻尘给气死了。江雨天看了转头一笑，招呼着江雨祐不要靠放鞭炮的太近。
水轻尘扭头看到水轻峰，示意他过来把江雨珞弄走。水轻峰不干，他便隔空跟他比划，最后水轻峰过来了，伸手一捞，把江雨珞抱起来就走：“雨珞小娃娃，走，今天哥子带你耍好耍的！”
“不要让他捡炮！”麦麦追着叮嘱。
“晓得了，放心！”水轻峰已经把江雨珞抱走了。
于是，水轻尘便拉着她跟着新娘子跑，端茶递帕子抢着干，干一样得一个红包。水轻尘上前就叫大嫂，自家宝贝小叔子这么凑热闹，新娘自然是给大红包。麦麦有样学样，叫表嫂，也得大红包。倒不是因为认得麦麦，而是因为看到水轻尘前前后后都拉着她跑！
这不，水轻尘的四孃就开起了玩笑：“麦麦儿小乖乖，我跟你讲，你不叫表嫂，跟到你尘哥哥叫大嫂，保证她给你一个超大的红包！”
麦麦知他们玩笑，也不恼也不慌，笑笑不答。
且不料那新娘子估计也是知道麦麦的，听四孃这么一说，果真抽出一个大红包来，对麦麦道：“妹妹，你猜我这个红包好多钱？”
麦麦摇头：“那我肯定猜不到。”
新娘子晃着红包笑着道：“这样，你叫我声大嫂，我给你这个。我保证这个比轻尘那个还大，怎么样？想不想要？”
大家刚才都看到了，水轻尘刚那个红包里装的，是一百二十元。
新娘子的红包有讲究，有一毛二分，有两毛四分；也有一块二毛，两块四毛；十二块，二十四快；如果比水轻尘的红包大，那一定是两百四十块。
这钱在当时来讲，这可真算是一笔大钱了。
麦麦笑着，不摇头也不点头。
淑慧刚好路过，见到大家在逗麦麦，便在门口站住了。但这个时候也不好去交待，只能干看。红包大，她还真怕麦麦闭眼就叫了。如果是这样，那以后这对水家人来讲是个玩笑，对江家人讲就是个笑话了。看麦麦不摇头不点头，心里更担心了。
大家都看着，不知麦麦要如何。麦麦自然是想要那红包的，可她一时却想不到两全齐美的方法，因此没有表态。
这时水轻尘附耳过去，众人起哄中却见水轻尘拉着麦麦一起行了个礼，麦麦喊了个“大”，水轻尘喊了个“嫂”，新娘还没反应过来，水轻尘就伸手抢了那个红包，拉着麦麦跑了！
“哈哈哈……这小子吃里扒外啊！”众人大笑。
有人说：“二天耙耳朵跑不落了，哈哈！”
新娘也乐了：“我家小叔果然聪明！”
淑慧也笑了，回来跟香秀说，笑成一团。香秀道：“幸好麦麦还知道分寸，知道有些话一定是不能说的。可是……”
淑慧道：“娃儿还小，暂时还不消操心。我看那轻尘啊，其实也是真不错。……你不晓得，昨天晚上她拿帕帕儿给我的时候，我都差点哭了。这姑娘太贴心了，知道我没了雨箬，做女儿的心，她全给我想周全了。”
香秀也想起了雨绮，有些失落地道：“你不知道，她好多东西都给雨绮留着一份儿的，说没见到雨绮尸体那她就有可能还活着……”
两人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被鞭炮一震，想起来这是人家婚宴上，赶紧收拾表情看热闹。鞭炮声中，新人开始拜堂行礼。结束之后，又是一阵鞭炮，便开席了。
新人一桌一桌不论男女老少，皆递烟敬酒，招呼喝好吃好。水轻尘他们几个自然又是坐到了一桌，照样一人一支烟接着，麦麦也不例外。倒是没有给酒，喝的饮料。
到底是做生意的人家，那新娘也不是个腼腆的，逮着麦麦还说：“今天的可不算，早晚有一天你得叫我大嫂！我等起哦！”
水轻扬见人家兄弟都在，没让她继续，插话道：“几个弟弟还有妹妹，你们多吃点哈~”
兄弟几个皆不看麦麦，全去看水轻尘。他只好投降：“就刚刚我和麦麦合伙整了她一个大红包，她记账呢！我坦白啊，红包给麦麦了。”
“姐姐，好多？”江雨珞到底还是小孩，好奇地问。
“我也没看。”麦麦将红包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把里面的钱抖出来。这下，连邻桌的人眼睛都亮了！竟然不是二百四，却是四百八！麦麦也惊到了，傻傻地望着江雨天。
拿都拿了，江雨天不表态，低头吃饭。
“好家伙！”邻桌有女人叹：“早知道我过去叫声大嫂！”
“不要说叫大嫂，叫妈也可以啊！哈哈哈……”
“姐姐，分我一点嘛！”江雨珞只关心这个。
“要不……”麦麦把钱装进红包，推给水轻尘：“还是你拿着吧！这太多了！”
“又不是我给你的，我怎么能拿着。”水轻尘不接，想想又说，“不过，你更不能说把红包退回去的话，那样可不吉利啊！拿着吧！”
他看麦麦为难，拿了红包塞回她荷包里，恼火地说：“你外套要穿一整个夏天？”
麦麦立刻就哑了，抓起碗就埋头吃饭。水轻尘嘶了一声，真是没把她搞懂，问江雨珞：“你姐她在家里也这么穿吗？”
江雨珞点点头。
水轻尘又担心了，转而问水轻峰：“她这不会是什么病吧？就怕冷那种？”
水轻峰吃着饭：“不是很清楚。”
水轻尘：“学艺不精，那你这个暑假里，好好研究研究。”
饭后，隔壁学校操场上的舞台上开始了唱歌跳舞。
两个节目之后，水轻尘跑过去跟那主持人说了几句，主持人便向亲朋好友些道：“各位各位各位！接下来，我们有个特别的节目啊！就是新郎的弟弟要带着他的兄弟们上台，为庆祝哥哥大婚，特地为大家表演一个节目。不知道此时此刻我们的新郎新娘在哪张桌子上敬酒呢？如果你们听到了，就喊一声，怎么样？！新郎新娘！”
“在听呢！”水轻扬的声音从隔壁院子里传来。
主持人：“他们要表演什么呢？让我们拟目以待！”
“噢——”大家很是捧场。
他们几个便上场，各就各位，水轻尘笛子一横，吹出一段悠扬又欢快的旋律，一时就把喧闹的声音吸引住，安静下来。许多人正在猜他吹的是什么曲子时，麦麦扶着二胡边拉边唱开了：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本来江家大人并没有注意孩子们的动向的，更不知道他们在学校里到底都学了些什么，此时全场静下来，麦麦一开口他们就听出来了：“是麦麦！”
于是全往操场这边来了。对唱的人，正是麦麦和江雨天。水轻尘吹笛子，秦司吹唢呐，后面的水轻峰和曹巍拿着两个不知道叫什么的乐器在打着节拍。
他们这一奏唱，技艺竟然比那野台班子更胜一筹。众人一惊：哟，当真不错呢！
然后许多家长想起这几个学生都在灏溪上学，纷纷道：“灏溪中学果然不同，啥子都学！”接着，当然是教育自家孩子了：“看看人家，一定要跟人家学！”
“有点东西呐！”舞台班子的人在台下说。
江云海道：“难怪麦麦说下学期开学要喊家长去呢！我估计怕是这个事情哦？”
“确实不错。”江云河点头，“看来这回真的要拼了老命挣钱了……”
淑慧和香秀见了，除了欢喜，还是欢喜。秦瞎子的乐队此时正在吃饭，其中一个对他道：“秦司将来会有出息的！你等到享福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第61章 红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