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戏班 ...
-
乳燕归巢，六个孩子都为干了一件好事而欢喜。正抬着楼梯归还，忽听到外面操场上人声大噪有人叫好，曹巍噫了一声，说：“外面在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水轻尘道：“肯定是耍猴戏的在表演了。”
那戏班子的人，各样东西已收拾得差不多，戏台上已布置妥当，正在箱子里挑捡着红红绿绿的服饰。有些大人在搬条桌和椅子到空地前方，为下午开戏做准备。看那中间的太师椅，大约是为今天的寿星公准备的。
看到孩子们抬着梯子出来，有大人刚要开吼拿梯子去捣了什么蛋时，却瞧见里面一个男娃分明是水家最稀罕的小孙子。再看，还有两个穿着同样整齐的公子哥儿和一个穿着连衣裙长相极好的姑娘。（水轻尘的衣服裤子跟江雨天两兄弟身上的极相似，只是江家兄弟没戴蝴蝶结。因江雨臣说：“戴那玩意儿干啥子，吊颈鬼儿样。”）
他想着，这穿着打扮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月亮湾几乎还没有女孩有裙子穿呢），便咽下了要骂人的话，好声问：“你几个抬梯子做什么呢？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调皮惹出事来。”
没想，这话问出去，那姑娘却并不岔生，站着细细声地答：“叔，天井里小燕子从窝里掉下来了，我们送小燕子回窝呢！”
“哦，那倒是做了件好事！值得表扬！”那人笑着，道这小姑娘倒是大方着呢。
放好梯子，出了南华宫，外面果然在耍猴戏。
那猴子鬼机灵，站在耍猴人的肩膀上吃苞谷，吃麦子，还自己剥花生吃。耍猴人放在地上，哨子一吹，手势一抬，那猴儿就十分利落地爬上了篮球架上，吊在那篮筐下荡。一只手吊着荡，一只手还在剥花生吃。
猴儿戏耍完，又有人表演踩高跷，接着是吐火，然后又是从嘴里抽彩条。那彩条，一直拉一直拉，尽像长在了表演者的肚子里，怎么拉也拉不完似的。
开始麦麦看着还欢喜，可看着看着，竟觉得那人在拉肠肠肚肚似的，让她觉得极不舒服，便拉着江雨天走：“大哥，我们回去找阿婆嘛！”
江雨天：“再看一会儿嘛~”
麦麦：“不好看~”
水轻尘闻言，转过头来，见麦麦有些不敢看那表演的人，知她是害怕了，便说：“我带你回去找你阿婆。”说着，就要带麦麦走。
江雨天听了，马上回头，才看到麦麦一脸胆怯的样子，连忙说：“我带你去。”虽然知道水轻尘肯定能把麦麦带好。但妹妹是他带出来的，自然要带妹妹回去，怎么可能假手于人。因此，对水轻尘道：“没事，你们在这里玩，我带她去就可以了。”
水轻尘打心眼儿里喜欢麦麦，好不容易见她一回，可以一起玩，怎么会就这么让她走了？他对其他三个小伙伴说：“你们先看着，我陪他们回屋一下。”
“去吧去吧！”小伙伴们看表演看得正起劲，头都没回一下地朝他挥挥手。
“走吧！”水轻尘对江雨天道。
江雨天看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扯了扯麦麦的胳膊：“走吧，顺便把雨臣叫出来看看。”于是，三人往水家三合院里走，刚走到门口，一帮老头老太太从里面出来了，江雨臣正挤在老头老太太中间扶着阿婆赵星玲。
“阿婆！”江雨天喊了一声。
赵星玲应了，问：“你们回来咋子？要开席了，去操场。”
“哦！”
三孩子让开路来，让老头老太太们走在前面，然后跟着回了操场。果然是要开席了，只见有人拿了很大的两挂红色盘炮来，拆开排在操场边上准备要点，招呼着大人小孩离远一点。
那边表演的收了场，这边大家找座位坐好。江雨臣本还要跟着赵星玲，被江雨天喊住，叫他兄妹坐一起。这时，曹巍那三个也跑过来找水轻尘，一起坐了。本来江雨天是要江雨臣和麦麦坐一根板凳，自己大些同谁坐都无所谓。没想水轻尘把江雨臣往江雨天那边一拧，自己同麦麦挨着坐了。
江雨天很想说他是不是有病，嘴巴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坐了。
一桌坐八人，这才坐了七个。正巧旁边一个男孩满头大汗没找着座位，回头一看，这边竟有四个同学，腿一抬，挨着杨凯兵就坐下了：“听说晚上还有电影，是真的吗？”
他问水轻尘。
“有。”水轻尘答得很简洁。
分饭碗的人搬碗过来，看到水轻尘旁边的麦麦，问：“噫，尘娃儿，这个乖妹妹是哪个？”
“我妹妹。”
那女人：“说你妈个脚，说了等于没说。”
江雨臣正要问，我妹妹什么时候成了你妹妹了？话还没开头，就听到掌厨的扬着勺子大喊一声：“开席！——”鞭炮便噼哩啪啦炸开了。上菜的人起了蒸笼，开始各桌传菜。顿时，火药的味道夹杂着菜的香味儿，在空气里扩散，浓得化不开。怕炮声的女人和孩子，两只手捂住了耳朵瞧。
这一桌，除了最后上的孩子和‘特能吃’的杨凯兵，以及水轻峰三个吃相生猛一点，其他几个吃相都算斯文，不像别桌那样还有筷子压筷子的事发生，这让麦麦吃起饭来舒服了很多。
江雨天本来还担心照顾不好弟妹，得，这会儿有人自觉当了哥哥，给他分担了一半责任过去，他也乐得轻松。麦麦虽然吃的少，嘴却极挑，这也是她这几年一直很瘦的原因。
这不，众人觉得还没吃几口呢，她就放筷子了。
水轻尘没跟她一起正儿八经吃过饭，不知道她这毛病，以为怎么了呢，问：“你……是不是要上厕所？我带你去！”
“噗嗤——”
江雨天和江雨臣差点被呛着了。这小子，是要夸他周到吗？
“哈哈哈……”其他几个瞬间爆笑。
麦麦尴尬地想钻地洞，连连摆手：“不是的，我吃好了。”
“啊？”水轻尘和他的小伙伴们一起惊讶。半天，水轻尘才说了一句：“难怪你这么瘦！”自己吃了两口，觉得她还是吃的太少了，夹了一片团元子肉就放到麦麦碗里：“再吃一点。”
江雨臣眼睛看看水轻尘，又看看妹妹，看她吃不吃那肉。
麦麦果然有些为难，来看他两个哥哥。江雨臣只看着她，不说话。江雨天见那肉已经放到妹妹碗里，便说：“吃了吧，别浪费了。”
麦麦哦了一声，缓缓抬起筷子，却是不想吃的样子。水轻尘看她这个样子，皱起了眉头：“这么一片都吃不了吗？”
麦麦盯着那肉：“可……可以。”
江雨天看她一眼，低头吃自己的。江雨臣却是一幅看戏的样子，瞧着他俩等下文。只见麦麦夹起那片肉，犹豫了一下，张嘴咬了一口，却只咬了很小很小一个边边。水轻尘看她这样，知是强她所难了。抬手就用筷子把那片肉绞了一大半放到自己碗里：“吃不下就算了。”
麦麦开心了，把剩下的那一丢丢，一口吃了。
“哎哟，我也要吃！”水轻峰把碗伸出来，对水轻尘笑。
“我们也要吃！”曹巍和杨凯兵也把碗伸出来。
“我也要吃！”最后上桌那小子也起哄。
水轻尘：“屎你们吃不吃嘛！”
“咳！咳！咳！……”江雨天两兄弟又呛着了。
从那天以后，江雨臣非万不得已，再不愿意同水轻尘一桌吃饭。
＝＝＝＝＝＝＝＝＝＝＝＝＝＝＝＝＝＝＝＝＝＝＝＝
戏班子开唱，是下午两点。
开场是《八仙庆寿》，然后是《包公铡侄》，接着川剧绝活儿——变脸。之后是《穆桂英挂帅》、《小丑献宝》、《绛霄楼》。
听老人们谈话，说那戏班里演穆桂英的那个旦角儿，师傅的师傅的师傅，是名伶浣花仙。高腔唱得确实有些厉害。大人们喜欢包公刚正廉直，麦麦看着却非常害怕。他的眼睛总是瞪得又大又圆，配上那一张黑脸，他一开唱，麦麦就觉得是要吃小孩儿了。
无论水轻尘和江雨天怎么说张飞有多厉害，包公又多刚正，都改变不了她的感受，依然是怕。他们演的时候，她只能双臂蒙着头不看。倒是赵星玲说过的《穆桂英挂帅》，她也喜欢。
“麦麦，戏好不好看？”水轻尘问。
麦麦：“好看，他们的脸也画得好好看。”
水轻尘：“等你长大了，化上妆，比她们好看。”
“马屁精！”江雨臣大煞风景。
“好好儿看戏！讲啥子废话！”江雨天拿出大哥的威严，就全都闭嘴了。
水光的寿宴，是三兄妹自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次酒席，也第一次看到了戏班子在台上戴着长长的野鸡毛咿咿呀呀地唱戏。那身段、手法和腔调完全把麦麦迷住了，幻想着哪一天自己也能登上那舞台，也那么咿咿呀呀地唱上一段。
看完《穆桂英挂帅》已经是下午四点，江雨天看时间差不多了，叫上弟妹要去寻阿婆，准备回家。水轻尘心里不舍，拉住他们：“看了小丑表演再走嘛！”
小丑儿是孩子们最喜欢的角色。因为只要他在，欢乐就在。
他们又看了一段小丑。
小丑表演完，舞台上也在说休息15分钟。江雨天，便带着弟妹到前方去寻赵星玲。水轻尘跟了过去，这时他大哥看到他，大声道：“到处找你呢，你跑哪儿去了？”
水光回头来看，道：“有啥子关系嘛，又不做啥子。”
水轻扬语气软下来，道：“爷爷，大伯说照张全家福，照相的陈老师在这儿等半天了。”说着，指了指边上拿着相机的男子。
水光：“哦，这样子嘛，那赶紧点照嘛！”
赵星玲看孙儿们来喊，起身跟水光打招呼。水光：“吃了夜饭再走嘛，放心，马上要开席了，赶得赢最后一渡。呃……”他转头吩咐家人：“跟厨官师讲一声，夜饭先开一轮，好让远点的亲戚朋友早点回。”
赵星玲：“不吃了不吃了，等哈屋头人担心。你赶紧照相去，不耽搁了。雨天儿，走嘛！”
水光一家又客气留了一回，看老太太坚决，只好不再劝，道着“走好！二天又来耍”。人刚要走，水轻尘又拉住麦麦：“麦麦，你跟我去照相！”
那语气，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决定。
“你们照全家福，我去做啥子嘛！”麦麦不去，向哥哥求助。江雨天脑仁儿痛，他开始觉得水轻尘太啰嗦了，知道劝不住，便说：“要不……你两个照一张就走嘛！赶紧的！”
可那边一家人已经站得整整齐齐，大人们看水轻尘这么喜欢麦麦，纷纷招手喊：“不关事不关事，一起照一起照，妹妹快来。”
江雨天这一看，才发现这一大家子，除了妈妈、孃孃们外，竟一个女孩儿也没有。水轻尘硬生生把麦麦拽了过去，挨着水光坐了：“记得笑。”
麦麦：“知道了，转过去。”
水轻尘：“好嘛！”
站在后排水轻尘姑姑见了，打趣笑他：“尘娃儿，老子从来没有见你这么乖过呐！看来还是有人能收拾得到你哈！”
大人笑起来，水轻尘反驳：“我哪时候不乖了？”
“准备好了没得？”照相的陈老师举着相机问。
“好了好了，准备好了。”水家人答。
“三，二，一。笑！”陈老师食指按下快门键，“不要动不要动，再拍一张。”
于是，90年水家拍的全家福里，有麦麦。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戏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