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听旷野的风》拘云

11、第五天（2）

　　下午，离开康定去木格措，全程二十多公里，途经多个村子，都是典型的藏式碉房，密集分布在道路两旁，且这一带民宿众多，自驾游根本无需担心住宿休息问题。

　　拐个弯，一重巍然青山袭来，巨大的阴影铺天盖地砸在挡风玻璃上，暗了视线，一会儿又重现光明。沿着山壁绕驶，给人一种“两岸青山相对出”的感觉，只不过孤帆变成了汽车，车上坐着两个人。

　　木格措是川西北部最大的高山湖泊之一，海拔3780米，许多人在上山前会提前准备氧气瓶，以防万一缺氧。

　　木格措又叫野人海，它有一个耳熟能详的传说：在久远的年代，塔公草原一个叫扎西的男青年和一个叫卓玛的女青年相爱，然而部落的头领也看上了卓玛，于是扎西和卓玛相约私奔，逃到了如今的木格措，在此定居下来。

　　沈长京和谢阑生坐观光车到山顶——木格措。“措”是湖的意思，木格措的湖水来自于女娲雪山融化的积雪水，湖边布满石头、野花和高山植被，被小海子、森林、草原环抱其中。在湖边还能看到对面石壁上采用摩崖石刻手法及汉白玉镶嵌而成的释迦摩尼佛像。

　　天气晴朗，风光甚好。湖水呈群青蓝，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游船碾着光屑载着游客在湖面上来回开动。

　　“这是藏语吗？”湖边堆砌的乱石上彩刻着一些文字符号，沈长京好奇心起，从栈道跳到浸在水里的石头上。他把外套脱下，系在腰间，仅穿一件短袖，威风凛凛。

　　“是藏传佛教中的六字真言。”谢阑生站在上面，挨个念出来，“唵、嘛、呢、叭、咪、吽。”

　　“你学过藏语？”

　　“一点。”

　　“ok，我明白了。”沈长京蹦回栈道，“博学多才的谢教授。”

　　谢阑生不跟他贫，反而问:“你不冷吗？”

　　沈长京伸长手，在谢阑生的眼皮子底下曲起，凹了一个显摆肌肉的姿势，气宇轩昂:“我身强力壮！”

　　谢阑生瞅着那雪白细瘦的手臂，鬼使神差捏了一把，软绵绵的，和身强力壮挨不上一点边，沈长京没忍住笑了。

　　谢阑生收回手:“怕痒？”

　　“嗯。我浑身都是痒痒肉。”

　　“还是穿上衣服吧，风大容易着凉，会引起高反的，不要逞英雄。”

　　“好，听你的。”沈长京也感觉有点冷，谢阑生给了他台阶，他就顺着下，利索穿好衣服，拉上拉链，对谢阑生挑眉，“满意了吧？谢老师。”

　　谢阑生不是很满意，抬手帮他整理衣领。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一股淡淡的幽香自谢阑生袖间飘入沈长京的鼻中。

　　沈长京耸了耸鼻尖:“你喷香水了？”

　　他微微抬眼，尖凸的喉结、流畅的下颌线一一落入眼中。

　　谢阑生垂眸，没有说话。

　　“要不要这么讲究。”沈长京吐槽。

　　谢阑生不理会每天早起晚睡都要护肤、瓶瓶罐罐装了小半个行李箱，每一套衣服都搭配好了装包的某人，拍了拍他的后肩:“好了，走吧。”

　　谢阑生擦着沈长京的身过，沈长京赶紧跟上，一时竟顾不上周遭的好风景，像抓住了谢阑生什么把柄似的得意洋洋，在谢阑生耳边聒噪不停:“你知道在我们年轻人中，你这种性格叫什么吗？”

　　谢阑生佯装听不见，沈长京自问自答:“闷骚。”

　　谢阑生终于停下了脚步，沈长京不小心走到了他前面，又倒退回来，歪着脑袋嬉皮笑脸:“怎么了？阑生哥哥，你生气了吗？”

　　看他样子，一点都不担心谢阑生会把他怎么样，全然忘记了之前捉弄谢阑生的下场。

　　谢阑生目无波澜，抿嘴不动，两人之间安静得只剩下了风声，沈长京后知后觉有点怕了，嘴角渐渐平直，谢阑生这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像你这样的学生，我一般会采取什么手段让他乖乖听话吗？”

　　沈长京猜测:“叫家长？”

　　谢阑生摇头:“挂科。”

　　“……”沈长京说，“你好可怕。但我又不是你的学生，这招对我没用。”

　　“嗯，我知道。”谢阑生当着沈长京的面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搜索沈关山的名字，“所以，我打算找你家长。”

　　沈长京眼睁睁看着谢阑生点开沈关山的名片，打了一行字，连忙去掰谢阑生的手指:“你是小学生吗？吵不过还找家长打小报告！无不无耻？”

　　谁知，被沈长京这么一打岔，谢阑生手指一按，信息直接发送过去了。

　　“不关我事。”谢阑生摊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自己弄的。”

　　沈长京用眼刀刮他:“堂堂大学教授……”

　　后面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了，沈关山直接弹了一个视频过来。

　　沈长京慌了。他的家教比较严，要是被沈关山知道他目无尊长，肯定得挨一顿骂，他警告谢阑生:“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谢阑生轻飘飘睨了他一眼，他立马转变态度:“阑生哥哥，刚才是我错了，我不该拿你开玩笑的，我先跟你道歉，都是我不对，随便你怎么处置，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谢阑生接通了视频，和沈关山聊了一会儿，沈长京跟他爸打招呼时后背发凉，生怕谢阑生告状。

　　终于挂断了，沈长京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谢阑生取笑他:“怎么那么怕你爸？”

　　沈长京义正言辞:“我不是怕他。他拍电影时，我经常去片场打杂，看他训人，又被他训，都形成条件反射了，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工作人员，特别是他刚刚戴着那顶帽子，我以为我就在现场呢。”

　　沈关山在电影这方面有点吹毛求疵的毛病，每一个镜头，每一个肢体语言，每一个表情动作都必须达到他的要求才肯罢休，因此在片场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人比比皆是，就算是圈内顶流国际巨星也不例外，受着气也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地重拍，沈长京不怕才怪。

　　栈道蜿蜒，木格措的左侧有一块金色沙滩，在高山之上实属罕见，被誉为爱情滩。沙子金黄细软，可以写字。

　　沈长京写:我要成为享誉世界的大导演！！！

　　谢阑生挨着沈长京写：祝隔壁小朋友愿望成真

　　沈长京看了看，除了那个“小朋友”不太喜欢外，其他都可以，勉为其难地拍了照发朋友圈，他爸第一个点赞。

　　从山顶往山下去，坐车经过杜鹃峡。杜鹃峡的杜鹃花有六十多种，春季时从海拔2800米一路盛开到山顶，五彩缤纷，漂亮极了，可惜现在是秋季，没什么看头。

　　下坡路，藏在山间的瀑布泉流泠泠如鸣珮环。沈长京跟谢阑生科普：“杜鹃峡是《新康定情歌》开场镜头的外景地。还有一个芳草坪，是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勇士》的主要拍摄地。”

　　在药池沸泉下车。这是硫磺温泉水，天然药性温泉，和海螺沟的“神汤”贡嘎温泉差不多，目前开发了健胃泉和明目泉，可以去泡脚，会有小鱼来吃脚皮。

　　鱼一吮，沈长京脚底就发痒，笑岔了气，划拨着水赶着鱼儿们:“去去去，快去咬他。”

　　转头又问谢阑生:“你是不是脚臭呀？它们都不靠近你。”

　　其实谢阑生这边并不是没有鱼，只是没沈长京那边的多而已。

　　谢阑生剥了一颗健胃泉煮的豆花儿鸡蛋，堵住了沈长京叽叽喳喳的嘴巴，反唇相讥:“会不会是你的脚皮太多了？”

　　沈长京咬着鸡蛋瞪他:“……”

　　互相伤害，是吧。

　　泡完脚，经络疏通，舒服多了，连步伐都变得轻快了不少，步行到山脚的七色海。七色海呈月牙形，是湖水与温泉交融共生的湖泊，湖面的颜色会随阳光天气和季节性变化，五光十色，在这里还能够观赏到莲花雪山。

　　岸边飘着五色经幡，白色代表纯洁善良，红色代表兴旺刚猛，绿色代表阴柔平和，黄色代表仁慈博才，蓝色代表勇敢机智，刻着真言的玛尼堆垒成塔，承载着无数的祈福。

　　不过要注意，不能跨越经幡和捡玛尼堆上的玛尼石。

　　沈长京捡了几块石头，打算自己堆一个玛尼堆，谢阑生提醒他石头要单数。因为在藏区，单数寓意吉祥。

　　徒步下山，沈长京累得够呛，谢阑生还十分悠闲的。他告诉沈长京木格措适合观星，光污染低，尤其是冬天，气辉和日出前的黄道光很明显。

　　“气辉是什么？”

　　“和极光很像的一种现象。”

　　“哦。”沈长京心想，他了解了解就好了，暂时不用涉猎太深。

　　导航“加呷腊”，也就是红海子，进景区前有一段烂路，磕磕绊绊，车轮都要摩擦起火了。

　　红海子景区要收15元的卫生费，但教师和公务员免费用。

　　谢阑生把他的高校教师资格证给管理员看，沈长京偷偷瞄了一眼。证件照上的谢阑生对比现在的谢阑生，除了头发比较短一点，似乎没多大的变化。

　　谢阑生感觉到旁边目光灼灼，投去目光。

　　沈长京扫码付了钱，问：“你怎么不会变老的？”

　　谢阑生说：“24岁和29岁的差距会很大吗？”

　　沈长京：“……”

　　有道理。

　　不对，24岁就当上大学老师了！！！

　　再看自己，24岁还在为毕设发愁。然而，他来不及深想，因为他高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