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杂文集》苍青连海

4、【水沫】想被水月吃掉

　　“好想被水月吃掉。”
　　——有一天，海沫看着面前的水月正在大口大口地吃东西时，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来。
　　她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反而是水月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时疑问道：“怎么了？你也想吃吗？”

　　这里不是在食堂，而是在水月的宿舍。

　　因为凯尔希医生认为海沫作为半海嗣出现在人员聚集的公众场合可能会引起骚乱，所以她建议她尽量避开人流高峰期去食堂就餐。
　　但是较真的海沫认为哪怕错开人流高峰期也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她拒绝吃堂食，而是在食堂领便当再回到自己寝室吃。
　　水月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这件事后，他主动过来找她，提议：既然你不在食堂里吃饭，那么就到我的宿舍来吧。我也被凯尔希医生禁止在人流高峰期时出现在食堂里了呢，所以我都是在自己宿舍里做饭吃的……我宿舍不仅有冰箱还有微波炉哦！总是让食堂帮忙打包便当也不方便吧？因为我以前在餐馆当过学徒，所以我可以帮你做饭，想吃什么我帮你做，你只要吃完帮我洗锅就好了。
　　海沫想过，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同意了。
　　于是现在他们每天都会聚在一起吃饭。

　　但是由于二人的口味不同，所以哪怕同一个人做的饭，在餐桌上也呈现出不同的姿态。

　　海沫顺着水月的话把视线落在他的眼里，能够依稀看出米饭的模样，但这黑中掺紫的视觉效果实在是太具有冲击力，她不由得挪开：“不，不用了。”
　　或许是因为拒绝得不够干脆，所以对方认为她是在害羞，就把他碗里的一块不明物夹给她：“不用客气！来，试试吧。”
　　在罗德岛这段时间已经有所成长的海沫忍住了想尖叫的冲动，她告诫自己这是水月的好意，她不能像曾经那个小女孩儿那样使用八个感叹号的“不要”了，那会伤到水月的。

　　……出于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承认自己不希望让水月难过，至少不应该是因为她。
　　他是个好人。哪怕她清楚他是个海嗣，缺乏人类的部分伦理观，但连她都能看出来他在尽力模仿去做一个善良的人类。

　　可……海沫注视着碗里那块无法形容的东西，她甚至无法辨认出它的原料是什么。在人类的肉眼里只会觉得水月做出了一盘卖相糟糕的黑暗料理，但对于持有一半海嗣细胞的她来说，她能感受到这盘料理是“养分”。

　　水月说这是他的秘密配方，其它人也不敢去追究，但海沫却清楚他都做了什么。
　　毕竟医疗部和工程部也对她的镰刀为何像她的手臂一样长出紫色增生组织感到困惑不解……他们还不了解，海嗣细胞的生存能力很强，哪怕依附在死物上也可以不停延伸（溟痕）。而且海嗣的自愈力很强，这使得海嗣的伤口能够很快愈合。
　　水月是极少数知道她小把戏的人，但他没有告发她，只是提醒她不能给镰刀太多的血：适当的血能够增加镰刀对海嗣的伤害并且与她产生共鸣，使得镰刀犹如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灵活。但是一次性给太多的话，镰刀上的增生组织可能会顺着她手心的伤口跟她手臂的神经连接在一起，那么医疗部一定会发现的。
　　海沫知道他料理的秘密配方，水月也知道她武器的保养方式，这很公平，两人对此心照不宣。

　　海沫艰难地叉起那块“养分”，从触感上来说她猜测原料应该是一块鳞肉……谢天谢地至少不是他的附肢，但能做成这样必然是他浇了自己的血的缘故。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大概会顺利地吃下去吧。但海沫心知肚明，毕竟她全身的海嗣细胞都在渴望着摄入眼前的“养分”，可作为人类的道德与良知让她实在是难以启口。
　　而这时海沫想到了一开始的那个念头。
　　——吃他总比想要被他吃掉正常吧？
　　这种诡异的想法让她张口，在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把那块鳞肉咽下去了。
　　“好吃吧？”水月自豪地说，“你偶尔也可以尝试一下，人类的食物对于海嗣来说营养不够充分，适当吃一点这些会让你更健康。还要吗？”
　　口中还保留着那种奇妙的甜美味道。她克制地摇头拒绝：“不用了，谢谢。”
　　水月倒不遗憾，对他来说她愿意吃一块就已经足够惊喜了。他放松地说：“嗯……好，毕竟吃人类的食物会更像人类吧。不过如果觉得身体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跟我说，我随时都会为你做的。”
　　已经习惯了由水月来做饭的海沫应道：“好。”

　　按理说饭后应该由海沫洗那些锅碗瓢盆了。不过水月检查她的手心看出她又偷偷放血给镰刀做维护保养，就以“伤口虽然表面上已经愈合了，但实际上这是一层很薄的新生组织，距离真正长好还有一段时间。洗洁精这类化学物质可能会造成额外伤害，所以暂时不要碰比较好。”为由，把清洗的活儿都包下，而她站在旁边负责将洗好的餐具擦干净再收纳起来。
　　在洗刷的水声与瓷器碰撞的脆响声中，海沫偷偷瞥一眼水月，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地在一丝不苟清洗着，在旁人眼中看来他完全就是个热爱生活的俊秀少年吧？
　　海沫心生歉意：以人类的标准来说，水月比她更像一个完美的人类。而她却总是劳烦他。
　　如果是从报恩的角度去看，想被他吃掉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海沫不由自主地想象了自己被水月吞食的场景——作为会同类相食的海嗣，他一定会把她吃得很完整吧，不会剩下残渣……但就算剩下了她也能理解，毕竟她觉得自己作为人类的那部分可能不会很好吃。
　　不，等等，她在想什么？她居然开始认真地在思考这种事吗？她简直像个变态！
　　海沫止住自己的想法，她提醒自己就算想寻死也不能让无害的水月来担任刽子手这个角色，她必须得停下。
　　但……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想呢？
　　……总之，还是先去了解一下吧。

　　之后海沫来到罗德岛的图书馆内查阅资料。
　　罗德岛的设备相当齐全，由于船上有来自各地的干员，所以图书馆里也收录了各地的书籍，托那些喜欢研究的学者干员的福，这里有些藏书甚至是在别的地方都难以见到的珍品。
　　比起技术类的书籍，心理学相关的书籍寥寥可数，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医疗部干员们都不太擅长心理治疗的缘故——但这也怪不了他们，在这个天灾人祸参杂的世界中，能够存活下来的人们都具备强大的精神与意志力，为生存所困的他们没有空闲去为心理疾病困扰，自然就没人研究心理学了。
　　海沫在馆内翻阅了她能找到的所有心理学书籍，才在其中一本看到对那句话的解释——它被称为“Vorarephilia”。
　　认为自己弱小无力的缺爱者会渴望借由被强大者吞食的可能性而达到亲密无间的结合，或是永久地逃避孤独。
　　海沫：“……”
　　她拒绝继续看下去，而是匆匆逃回自己的房间，去给自己洗个热水澡好好清醒一下。
　　不……不……她怎么会想跟水月结合？又或者是永远地逃避孤独……“与他人格格不入”这点是她作为愚蠢之人的惩罚，她不该也不能逃避。
　　可内心里却有声音在低语：你知道水月比你更完美，更强大……你弱小无力，又失去了家人还被西塞罗爷爷抛弃。因为你已经是孤身一人了，所以才渴望着被他吃掉，与他融为一体，成为他的部分，这样自己的生存价值才能得到提升与体现，不是吗？
　　不……不……
　　海沫捂住脸在心底不停地否认，却在这份温柔的水温下感受到如同被胃袋挤压的窒息与温暖。
　　不……怎么会……
　　她抱住自己，让自己缩卷起来。
　　直到右臂细小的增生组织缠住她的手指时，她才回过神来。
　　她站起身，看着浴室里镜子中的自己，从外表上她似乎只有右臂是异常的，但她从她的体检结果上就已经确认过无数次她到底是什么——即是一个不完全的海嗣，也是个不完全的人类，就算泰拉世界里技术最精湛的主刀医生也无法把她与海嗣彻底割接开来。
　　她该承认了……她只能承认：她好想被水月吃掉。

　　第二天，海沫再去一次图书馆，试图把那本提及“Vorarephilia”的书借回去仔细看一遍，好好研究如何克制住这种违背伦理的想法。
　　她绝对不能让水月看出来她是这样想的！绝不！
　　但图书管理员遗憾地告诉她，那本书昨天已经被人借走了，而且因为这本书是珍品，所以馆内没有第二本……她实在想看的话，就只能等对方看完还回来，或者去找对方一起看了。
　　借阅图书馆内的书籍都是要登记的，所以想查到是谁在什么时间借了什么书，只要查看一下登记本就行了。
　　在登记本上，海沫看到水月的签名出现在她昨天刚离开的那段时间点里。
　　海沫毛骨悚然：她想起来水月其实很擅长潜行，他的触手可以在短时间内从人眼的视觉中造成“隐形”的错觉。
　　……虽然她持有一半的海嗣细胞，但她的视觉还是偏向人类这方，所以她无法看穿水月制作的料理使用的是什么原料，只能凭借着感觉去推测。
　　但，作为比她更加强大的完美海嗣，想做到在她身边彻底隐藏住气息其实并不难。
　　所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她后面的？从什么时候起……？

　　海沫来到水月的宿舍，她知道这种举动很危险，但比起自己的妄想，“水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在悄无声息地跟踪她”这件事更让她恐惧。
　　她抱着对水月残存的信赖去敲水月的门。
　　她希望这只是一个巧合，或许水月是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偶然进入图书馆，看到她在认真地看那本书，对它产生好奇才会借走它。
　　门很快就打开了，水月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他在她面前总是这样温和又明媚地笑着，为她打气。
　　水月笑着说：““你来啦。我刚做了很丰富的料理，都是你喜欢的菜，快进来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看到他的笑容没变，让海沫稍微放下心：或许，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吧。
　　她进入，却听到身后的门传来一声“咔嚓”的异响，好像门被关上了。
　　她立刻转身，看到水月握着门把，而房门已经关上了，隔绝了走廊光线的水月站在距离客厅顶灯较远的门口，脸上的笑容没有以往的温暖明亮了。
　　海沫不由自主地后退：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进入水月宿舍时水月关门了。
　　水月曾经说过，他宿舍的门锁是特制的。这是为了防止他哪天失去理智不受控制了会出去伤害人，所以一旦关上后就需要复杂的认证手续才能打开。
　　——只能由他来打开。
　　“水月……”海沫不安地呼唤他，她还在后退，直到她撞到桌子，从桌子的动静中她发现桌面上并没有任何餐具。
　　他根本没做饭，那么他想做什么？
　　难道……他是想要吃掉她吗？
　　仿佛看穿了她脑海里隐晦的渴望，水月向她走近，他的笑容还是很和善，但是瞳孔中蕴含着什么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我不会吃掉你的哦！哪怕连我也知道，把你吃了话你就会死掉了嘛，我想让你继续活下去呢。”水月一边笑着说，一边脱外套……他为什么要脱外套？
　　海沫退无可退了，她敏感地意识到事态正在往不受控制的方向滑去，所以她想用逃跑的方式来阻止之后发生的事。
　　但她发现她动不了……水月的触手从地面伸出来，它们柔软却极具韧性，用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缠住她的双腿，甚至桌上也长出了触手缠住她支撑的双手。
　　“水月……水月……你要做什么？”海沫用着将近哀求的语调喊他，现在脱下外套的水月看起来很陌生，既优雅却又极具侵略性，仿佛……是一名在准备享用猎物的捕食者。
　　海嗣，他是一名海嗣，他缺乏人类的部分伦理观。
　　水月走近她，或许是因为察觉到她想逃避他的接触，所以他的触手把她支起来，把她膝盖以上的部分可以躺在在空无一物的餐桌上。
　　现在的她就像一道等待被享用的料理，这种氛围让她无比紧张，却又隐约渴望着。
　　想被你吃掉……
　　水月双手覆盖住她那被触手缠住的双手，仅只是这样的触碰就让她战栗不停。
　　“我啊，本来是不想这样粗暴对你的，因为这是对待坏人的方式嘛，你会讨厌吧。”水月侧头把脸颊贴在她的胸膛，静静倾听一会儿后无奈地笑道，“你心跳得很快，是在期待我吃掉你吗？不行——都说了，我不会吃的。因为我想让你活下去，所以发现你在为这种想法困扰让我有点生气。”
　　他支起身，触手把那本书递给他，他打开她昨天看的那部分，为难地说：“不过我认真地看了你看过的这本书，原来这是人类会有的正常想法。所以我不生你的气了，我想满足你……但是唯独吃掉你和杀死你我是绝对不会做的！那么只能用别的方式来满足你了，幸好书上有说这是为什么。”
　　缠绕着双腿的触手在这时突然蹭了一下她最不可触碰的部位，这让海沫猝不及防地一声惊呼，发现自己发出了从未发出过的声音后她脸立刻涨得通红。
　　他难道是想……？！
　　“一直想说了，你的声音真好听。别害怕，虽然我也是第一次，不过我会很轻柔的，不会伤到你。”水月甜蜜地亲一下她的嘴唇。
　　这是他昨天从书上学到的人类表达好感与亲昵的方式，他希望赞美与吻能让她放松，因为他觉得接下来的事对她来说可能会有点粗暴。
　　被突如其来夺去初吻的海沫怔在那里，显然已经大脑宕机了。
　　触手在分泌更多的液体，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好准备。
　　水月真诚地说：“总之，我会好好学习的，一定能够满足你，还请你多多指教。”
　　海沫想挣扎，但她发现水月的触手不仅仅是缠住她那么简单，它们似乎有麻痹的效果，让她使不出力气。
　　她张嘴想祈求他停下，但嘴巴一张开却是更多的触手钻进去，堵住了她的声音。
　　“虽然很想继续听你发出可爱的声音，但是我们吵到别人就不好了，所以请你暂时安静一下吧，乖哦。”水月解开她的腰带，“等你累了我们就去卧室，卧室里有隔音设施，冰箱里也有好吃的，休息的时候我会热给你吃。”
　　他这意思是……！！
　　“嗯，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结合在一起的，而且我不会让你再孤独了，别哭哦。要是你哭的话，我只能替你舔掉了。”

　　……

　　“哈哈，哭得好厉害。嗯……你的身体在渴望养分呢，所以都说了，光吃人类的食物是不行的啦。”

　　……

　　“我有让你满意吗？你不要再想死了啊，那样的话我会很为难的。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放弃那种糟糕的想法呢？只能让你什么都想不了才行吗？——别让我这样做哦。”

　　……

　　“你这样的声音真好听，不想让别人听见，只叫给我听吧。”

　　……

　　“我呢，想达成「我」的愿望，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而我的愿望是想让你活下去。虽然只是我个体的愿望，但不知不觉中，好像连「我」的愿望也能理解了……谢谢你……晕过去了？嗯，没办法，我自己来吧，我还有力气呢，你就好好躺着休息吧。”

　　……

　　“啊……说起来，如果没发生那件事的话，「我」以后应该会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过上普通人的一生吧。但是现在这具作为海嗣的身体还有繁殖的能力吗？我不确定……不过别担心，我会照顾你们的。”

　　……

　　“对了，得帮你请假才行，不然看不到你大家会着急的。唔……请几天好呢？四天够不够啊？”

　　……

　　“绝对不会吃掉你的哦，所以别再想这种事了。不过我也是，得好好控制住本能呢。”

　　……

　　事后，像是刚养熟的野猫一样，海沫首次对博士提出针对水月的警告，被敏锐的博士察觉到了什么，把水月叫过来训了一顿。
　　但由于没有确切的证据以及海沫干员本人没有惩罚他的意愿，故而没有禁止水月与海沫干员继续接触。
　　只是深海猎人们开始含蓄地表示拒绝与海沫干员同处一个编队。博士担心这是岛内霸凌事件而找深海猎人们私下谈心，试图搞清楚这是为什么。
　　深海猎人们派出幽灵鲨干员为代表说出实情：“博士，久居陆上的你们可能还没有察觉，但是作为深海猎人的我们对于海嗣的嗅觉可是很敏锐的。他们的味道都混在一起了，甜蜜得令人脸红呢，建议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好。”
　　博士：“……”
　　做好什么心理准备啊？
　　结果没过多久，博士就明白了深海猎人们的警告。
　　当然，那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