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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水沫】糖果的味道 ...

  •   海沫在尚为人类前,并没有多的关注所谓“人类的饮食”。

      被仇恨与执念所缠绕的她不管吃什么都味如嚼蜡,更何况西塞罗作为资质悠久的深海主教,他也早已遗忘了如何去制作人类的料理,多数都是给她一块黑麦面包,一杯不咸的水,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酸又涩的果子。

      对此,海沫都如数收下并且吃完。味道如何并不重要,她知道她需要从食物中摄取养分才能继续活下去,至少……活到西塞罗愿意赐予她那份“恩惠”为止。

      大静谧过一次的伊比利亚只有寥寥少数仍旧对这片土地怀有执念的人留下,更多人都各奔东西地逃难去了,或许终身都难以重归故土。

      在人口流失的趋势下,伊比利亚的贸易链脆弱得如同蜘蛛丝。也不知道它到底是怎样支撑起这个国家的,伊比利亚上有什么他人所渴求的东西吗?

      ……或许是有的。

      海沫注视着前方行走的西塞罗,她已这样注视着他的背影好几年了。从旁人眼中或许只觉得他是一个肤色青白仿佛将死之人的白发老爷爷,但她还记得那个太阳还未落山的午后,湛蓝的星光绘构出这位老人的身影,他踏着星空与海洋共织的地毯向她走来。

      她在这份震撼人心的美丽中沉沦,从而舍弃姓名去追随这个在常人眼里是异族的老人。

      既然连她都想要这份力量了,那其它人也想要就不足为奇——或许这才是伊比利亚这个国家所依旧存活至今的原因。

      海沫坚持认为:人类是丑陋的。

      或许他们可以构建出音乐、书画、雕塑等等美好的艺术来装饰这片大陆,但这依旧无法掩饰人类的本质是丑陋的。他们愚昧无知又自私,软弱无能却自大,永远都在反思中痛苦,痛苦中堕落,无法自拔。

      ——是的,这其中包括她,她也是一个人类。

      出于对人类、对自身的厌恶,她渴望着改变自身,从头到脚从身到心,都能被彻底转化成更完美、高尚的人。

      在我们的世界里有一句“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出自先秦《孟子》)

      虽然泰拉世界并未有此,但海沫却已领会前面六句,认为此事的苦难必将在之后有所作为,她会吸收这些悔恨与不甘而成长为更好的人。

      海沫原先的出身可以说是优良富饶。虽然家庭成员只有她和父母三人,但不管是母亲的演出费还是父亲的工资,都足够让她不需要为珍珠和绸带发愁。

      只是当这一切都失去后,从小就被呵护着长大的她不得不面对自己必须得独立并且此时此刻一无所有的事实,严格来说,当时的她就算当场自尽也不足为奇。

      现在只是这些不好咬又干巴巴的黑麦面包,如果她连这点苦楚都忍不下,又还能做什么呢?

      偶尔,只是偶尔,她会想起家中庭院里的葡萄架:夏季的时候它枝叶繁茂可以坐在下面乘凉,每到秋季成熟的时便会硕果累累,直接拿一个碗就可以边摘边吃。

      除了这些,还有苹果和树莓等等之类的水果,家中总是不缺乏水果的。

      因为母亲说多吃它们对她的嗓子更好,所以她被命令减少甜食的摄取。只有在她做了什么值得被夸奖的事情后,才会获得一颗皮特牌什锦水果糖作为奖励。

      皮特牌什锦水果糖的特点就是口味丰富,家里有一个玻璃糖罐装满了它们,五彩缤纷,闪闪发亮的。平时放在孩子够不着的橱柜里,需要的时候母亲垫脚伸手就能拿下来了。

      母亲把铁盖费力拧开,糖果的香甜气息就扑面而来,她的腺体立即分泌出大量的口水,雀跃的心情几乎迫不及待。

      一颗,就只能给一颗。

      它有时候是红色的,有时候是绿色的,有时候是黄色、橙色、蓝色、紫色……每种颜色都代表不同的口味,而就算是相同的颜色也不能保证就是相同的口味,毕竟草莓与西瓜还有樱桃都是红色的。

      海沫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喜欢的口味是什么,在父母离去后她就没有再次尝过水果糖的味道。

      她偶尔会想:自己追随着西塞罗爷爷离开之后,那个无人的家如何了?那罐糖果是不是已经腐坏了?

      每当她这样想过后,她都会被一股复杂的情绪像是水草缠住潜水的人一般紧紧缠绕着,挣脱不得,无法呼吸,几近溺毙。

      而当她深夜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得以喘息时,她又会告诫自己:别去怀念,那些过往已经一去不回,怀念不会改变任何现实。

      糖果的味道是酸甜的,被小孩子所渴望的,被大人所警惕的,被她所遗忘的……它代表着孩子们美好的梦想,与被现实残忍抛弃的童年。

      “恩惠”的模样像一颗糖果。

      西塞罗爷爷好像在被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人追赶着,他不停地变换行踪,在匆忙之下他放松对海沫的警惕,这让她成功有机会接触到她本没被允许接触的东西。

      她的理智似乎想要阻止她,但这时候她回想起那罐被遗忘在家的糖果罐子,巨大的悲伤淹没了理智的声音,她像童年的自己在吃那颗期待已久的糖一般小心翼翼地把“恩赐”吃下去。

      它是咸的。为什么?

      在困惑的同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来不及后悔就发现喉咙已经无法发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异变,被泪水朦胧的视野中看到了西塞罗爷爷对她摇头,表情并不哀伤或者遗憾,好像在说:“果然如此……”

      这应该是她的幻听,但也无关紧要了。

      被水月带到罗德岛后,因为罗德岛的食堂立志要让每个食客满意,所以它总是不断还原各地特色菜式的时候又不断推新,伊比利亚的菜式也在其中。

      当伊比利亚人看到“凉拌海草”这道菜时,哪怕有些人从未吃到过正宗的凉拌海草,但怀念的心情由口入心开始泛滥起来,他们都能从这份来自故乡的菜肴中尝到了大海的味道。

      但海沫吃这道菜时却没有任何感觉,并非是这道菜做得不够好,只是人类总会因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的——她失去了味觉。

      医疗部对她的身体检查都表明她的味觉系统并没有问题,那么这只可能是她的心理阻碍,但医疗部对心理疾病就束手无策了。

      海沫并不难过,她认为这是身体给不自爱的自己的惩罚,她理应承受。

      但是水月不肯放弃,因为他似乎认为他有责任与义务来照顾她,所以他坚持带来各种各样不同口味的零食给她品尝,想从中尝试出她喜欢的味道。

      海沫对水月的感情很复杂,她承认自己嫉妒他,毕竟他是那么完美的人型海嗣,持有海嗣的力量却又继承了原有的人格与记忆,没有在那份强大的号召中迷失自我。

      每次看到他时,她都仿佛听到身边有人在嘲笑她“看呀~!这个愚蠢的女孩儿~她失败了~!她连自己渴求的是什么都不清楚就追随数年,还偷吃了不该吃的糖果!变成了如今不是人类也不是海嗣的怪物模样,真是太可笑了!”

      啊啊……庞大的羞耻感与自责让她恨不得能立刻死去。这又让她对他产生了新的情绪——她怨恨他: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本该可以杀了我,却把我带过来了……你是在嘲笑我吗?

      理智的声音压制住这些负面情绪,它告诫她这都是她的错觉,没有人在嘲笑她,只有她自己在不停地责怪自己。

      但是理智也没告诉她该如何停止自责的情绪,它们在她心底泛滥成灾,就像顿感的舌头一样让她失去品尝酸甜苦辣的动力。

      她不仅告诉他人只要给她提供基础的水和面包就行了,如今的她除了战斗外没有任何价值去消耗额外的调味料,还开始拒绝试吃水月带来的零食。

      食堂虽然尊重了她的选择,但她知道他们又去告知罗德岛的负责人了。她并不畏惧凯尔希与医疗部,这是她的想法,她会坚持认为自己不需要。

      但是水月的大发雷霆是她没想到的,她几乎是在水月动怒的立刻就感受到了。哪怕他什么也没做,可她体内的海嗣细胞都在躁动不安,这让她再次意识到自己是瑕疵品、不完全的,而水月是完美的、比她更强大、压倒性的存在。

      生与死好像仅是一线之隔。

      可就如前面所说,水月什么也没做,他甚至没有责怪她,而是默默收拾好自己带来的零食,然后用柔和的微笑告诉她:“我还会再来。”

      在他离开的时候,海沫依旧能察觉到他身上有着愤怒的情绪,这让她不解:为什么要生气?他没有生气的理由,毕竟对于他来说她的存在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水月再来的时候就带来一个震撼性的消息:他去向博士求情,让她获得一周的假期,所以现在他来帮她收拾行李,他们一起回伊比利亚好好游玩一周吧~!

      海沫:“……”

      虽然在罗德岛这段时间里她发现水月在其它干员口中的风评是一个既温和又懂事、不会让人为难的好孩子,但她总觉得水月在她面前态度总是强硬得不容她拒绝。

      与其说是帮她收拾行李,海沫更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打包带走了。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行李箱里多了几套崭新可爱但尺寸合适的贴身衣物时,她感觉水月比她更期待这次的伊比利亚一周游玩之旅。

      就是……他对她是不是太缺乏距离感了?还是说他对任何人都这样?毕竟其它人都说水月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是她太大惊小怪了?

      伊比利亚好像哪里都没有改变,一如既往的街道与海岸线,她克制住自己涌起的怀念感,却在水月领着她来到一处破旧的房子时瓦解了。

      这是她的家。

      门在过去时就已经损坏了,轻轻一推就能进去。

      他们走进去,一个人在新奇地到处看看摸摸,另一个安静地前进,但目光黏着在每个布满灰尘的家具中。

      小偷大概已经光顾过这个家,这里没有剩下任何值钱的东西,但海沫没有责怪小偷的想法。

      毕竟在伊比利亚,生存是一件足够让人抛弃道德与良知的难题,更何况这已经是一座无主的空屋。

      虽然大多数事物都已消失不见,但过去的回忆仍旧隐藏在这间空荡荡的屋子中,比如:柱子上的刻痕是为了记住她增长的身高;庭院的葡萄架没人照顾也依旧旺盛;她在台阶上奔跑时摔过跤,哭泣的时候被母亲安慰地喂了一颗糖。

      对了,糖。

      她突然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厨房里锅碗瓢盆什么的都不见了,但是搬不走的大件家具仍在原地。尤其是悬挂的橱柜,虽然里面精致的碗碟都被人偷走,但她看不清橱柜上是否还有什么东西。

      能够垫脚的矮凳也早被偷走了,海沫试图像母亲那样踮脚伸手去够,但遗憾的是她除了灰尘外并没有摸到什么东西。

      她遗憾地安慰自己偷走这管糖果的人应该会带回家给他们的孩子享用的,不会浪费总是好事。

      水月紧跟着进来,看到她一脸失落,他边问“上面有你要找的东西吗?”边垫脚伸手去够。

      他比海沫高5cm,不是很多,但好歹也算高一点。

      海沫刚要回“没什么……”,就听到橱柜上穿来重物被挪动的声音。

      他们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上面确实有什么东西存在,但它在很靠后的位置,水月虽然碰到了却不能把它拿出来。

      海沫正要去找能够垫脚的东西时,就看到水月边说“抱歉,我踩一下”边动作敏捷地爬上桌子,海沫慌张地喊着“小心”在他下面伸手怕他摔下来就接住他。但水月说“没事”,然后他抓着橱柜边缘把橱柜上那个布满灰尘的玻璃罐拿出来。

      哪怕玻璃罐已经被厚厚的灰尘笼盖,但还是能依稀看到里面的色彩。

      因为这里无人居住早已停供自来水,所以水月随意地用自己衣袖擦一擦,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他端详着这个糖果罐,认出来:“皮特牌什锦水果糖,伊比利亚地区限定版。罐子后面写它的保质期有6年,这里的气候不干燥也不潮湿,所以它被保存得很好,应该还能吃。”

      说着,他把它轻松拧开,递给她:“嗯~”

      海沫用没有碰到灰尘的手去拿出一颗。

      跟数年前相差无几的气味与颜色,不同的是记忆中糖果是很大一颗,现在看来它倒是变小了许多。

      不,不是它变小了,是她长大了。

      海沫把它放入口中,熟悉的酸甜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她本以为已经忘记的往事又再度涌入心头,母亲的面容在回忆里清晰得让她几乎想要落泪。

      “好吃吗?”水月问。

      她点头:“嗯。”

      “给我尝一颗吧,你喜欢什么口味?”

      因为水月的手上都是灰尘,所以只能由海沫给他拿。

      不过在她喂过去的时候水月闭嘴太快,让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嘴唇了,很柔软的触感。

      水月仔细品尝着,说:“说起来……这个品牌商好像去年更新了这款糖果的配方,让它变得更甜了,但是也好吃了。”

      海沫:“是吗?”

      “这里应该也有卖,我们多买一些回去吧,就当作是带给博士他们的特产。而且皮特牌也有不少很好吃的糖果,你都可以试试!”

      “……好。”

      他们一起分食了这罐糖果,导致当晚水月笑眯眯地来敲海沫的门:“因为我是负责这段假期里替你做身体检查的人,所以我现在要来检查你今天吃了那么多糖有没有长蛀牙了。”

      海沫:“……我有刷牙。而且,你也吃了。”

      “嗯?你不知道吗?我是不会长蛀牙的。”

      “好狡猾……咦?!等、等等!为什么要绑唔唔……!!”

      “舌头不要乱动哦。来,啊——”

      看着水月近在矩尺的脸,她肯定:他果然还是在生气啊。

      以及,水月的触手跟水月的嘴唇触感是一样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我只会写水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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